我父亲的原名不是这三个字,这是他的笔名,他用这个笔名曾经在当地的小报上发表过豆腐块。
我马上想到——如果我有个能拨出去的电话,如果我能找到母亲,我多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她。如果她活着,现在年龄已经很大了,应该非常想知道父亲的尸骨埋在哪里……
记事本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圆珠笔写的,很多字已经模糊不清。内文的纸太脆了,只要用力一碰,就可能碎掉。现在,它们已经残缺不全。看日期,真的是1977年。
我确定,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他是个老实人,在外面和家里总是受气,他不说,只是默默地写下来。
那么,当年我父亲真的来了罗布泊?真的参与了那场残杀?
他会不会在罗布泊迷路了,干渴而死,死之前出现了幻觉,然后写在了记事本上?
季风进来叫我,吃饭了。
我对令狐山说:“看来,你的继父没有撒谎。”
令狐山说:“怎么能确定不是他伪造的呢?”
我说:“因为,这个记事本是我父亲写的。”
令狐山听了,大吃一惊。半天才说:“你……肯定?”
我说:“我认识我父亲的字体,他的手有个毛病,总是抖,你看这些字,全是歪歪斜斜的。他已经失踪36年了。看来,这个记事本就是你父亲他们捡到的,你继父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令狐山想了想,说:“那你把这个记事本收起来吧。”
我说:“这算是我父亲最后的遗物了,你保存了12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令狐山说:“这也算物归原主……的儿子了。”
我们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又问他:“你那个继父是怎么走出去的,他说过吗?”
令狐山说:“他说过,如果把那个大坡当成一根横线,他是朝着90度垂直方向离开的,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就出来了。”
这天,我们吃的是面包,咸鸭蛋,紫菜汤。
白欣欣走到了我跟前,冷眉冷眼地说:“你确定那个小孩没问题?”
我说:“不确定。”
他说:“那你找个人照看他,不要让蒋梦溪当保姆!”
我说:“没问题。”
季风已经走到蒋梦溪跟前,把那个小孩领过来。
吃饭的时候,季风带着那个小孩坐在我旁边,耐心地喂他。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蒋梦溪坐在白欣欣旁边,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
黄夕试图坐在郭美旁边,郭美却不怎么理睬他,她主动坐到了周志丹旁边,也许这女孩想拍戏当明星。周志丹对她很客气,并不热情。
白欣欣曾跟他开玩笑:周志丹,一看你的肚子就很有能耐!
周志丹自嘲道:把别人的肚子搞大那才是有能耐,把自己的肚子搞大算什么能耐!
吴珉有点尴尬,他想坐在孟小帅旁边,孟小帅走开了。他想坐在浆汁儿旁边,浆汁儿也走开了。不过,他很会掩饰尴尬,坐在了布布旁边,故作开心地评点着食物。
张回和章回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都没给章回打开手铐。
令狐山坐在季风旁边,主动给季风盛了两次汤。
马然而最热情了,他一边吃饭一边和很多人搭讪。
鲁三国一个人坐在他的车下,静静地吃着面包。一个富豪,竟然能忍下这么艰苦的条件。
老丁一直少言寡语,他坐在我对面,虽然我没看他,但是我知道他看过我好几眼。
他说他是科考队员,我现在对这种身份很不信任。按照他的说法,郑太原死了。那么,我们遇见的那个郑太原要么不是人,要么就是害死郑太原的人。
可是,这个老丁就可靠吗?
我记得网上是这么说的:(罗布泊)最近的悲剧发生在2013年2月,一个科考小组去罗布泊寻找锰矿,7个人蹊跷失踪……
为什么没说,有一个人走出来了?
我牢牢地记着那辆封闭式小货车,上面写着“危险货物”四个大字,一阵大风刮掉了一些笔划,变成了“危险人物”。那个自称郑太原的人就是从那辆小货车上走出来的。
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暂且叫他郑太原。
这个老丁是不是他的同伙呢?
虽然季风他们也被困住了,但是见到他们之后,我们这些人都很高兴,毕竟我们看到了两卡车物资,那是我们跟死神作战的后勤给养。而且,人这么多,我们也不那么孤单了。
只有一个人除外——布布。
她依然没看到老公,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失望和忧虑。
餐后,季风给每个人分了一根香蕉。今天是他们这个团队进入罗布泊的第4天,香蕉基本完好。
我把布布叫到旁边,问她:“你和老丁聊了吗?”
她点了点头。
我模棱两可地说:“再看看吧。这个地方很诡怪,也很神奇,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她说:“两个月了,他们坚持不了的。我不抱希望了,可能我从他旁边经过过,只是没看到他。反正,我来看过他了,他会很高兴的……就行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我把季风、鲁三国、周志丹、张回叫到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淖尔一个人在沙地上玩儿。
如果我们近期走不出去,如果这个团队需要有个领导小组,就是这5个人了。
前面说了,季风的内心很强大,做事很沉稳。最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条心。如果有事需要表决,我们再争取一个人就是多数。
鲁三国的年龄大些,他是个有想法的人,身上透着一种大商人的气度。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单位,说不定是他领导我,还是我领导他。
看得出来,周志丹是个性情中人,他旅游全球,喜欢接近大自然,这类人一般不可能邪恶。而且,他有野外生存的技能。
张回是个警察,虽然此人年龄不大,并且有些傲慢,但是职业带给他一身正气。
我对大家介绍了当下的情况。
每个人都很沉重。
沉默半天,周志丹先说话了:“我叫你周先生吧。”
我说:“随意。”
他说:“我相信这是个神秘的地方,也许,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神的指示了。早上的时候,我们曾经路过一个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第68章 我们找到了丧胆坡!
听了周志丹的话,我再次被震惊:“棋盘?”
周志丹说:“那个地方有点类似雅丹地貌,我起得最早,爬上去看了,那些土台顶上裂着横七竖八的深沟,很像一些字……”
我马上问:“什么字?”
周志丹说:“金木水火土。”
古老的五行?
我忽然有点怀疑了,这5个字笔划都很少,除了金字,没有超过4笔的。如果土台顶上有裂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像某个很简单的字。有人做过试验——抓着四五根牙签,随手丢在桌面上,只要你认为它是个字,肯定越看越像。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周志丹摇摇头,说:“我数了一下,正好10个土台,5个对着5个,两端分别写着——金木水火土,只是顺序全部打乱了。整体看起来,它们就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巨大棋盘。”
这让我无言以对了,我说:“你什么想法?”
周志丹说:“我想,如果我们能移动棋子,赢了这盘棋,说不定出路一下就敞开了……”
我说:“我们没有挖土机,怎么移动那些土台?”
周志丹说:“我们可以改上面的字啊。”
我顿时有点羞愧,感觉自己跟愚公一样笨了。
接着,大家商量了一下,我们分两个小组——我带着季风和令狐山,去寻找所谓的丧胆坡。找到它之后试一试,看能不能按照令狐山继父说的那个办法离开罗布泊。
另外,那里埋着我的父亲,我希望以烟代香,祭奠祭奠他。这么多年,他太孤单了。
周志丹和鲁三国开车去寻找那个“棋盘”。如果找到了,带着所有人过去,根据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法则,修改那些字,也就等于移动棋子,看看能不能赢了这盘棋,然后得到什么神谕。
张回说话了:“要是你们找不到营地怎么办?”
我说:“我们会做标记的。就算不做标记,之前的经验也告诉我,在这个迷魂之地,只要按照直线走,肯定回到最初的起点,就像绕行地球一样准。”
季风跟大家说了一下我们的计划,然后,我和她带着令狐山就上车了。淖尔不哭不闹,交给了布布照看。
浆汁儿跑过来:“我也要去!”
季风说:“喜欢来就来吧,正好跟我做个伴儿。”
浆汁儿抱了抱季风:“么么哒。”
浆汁儿对季风嘴不黑。
我说:“那地方挺邪的,要是找到了,你不怕啊?在家呆着多安全。”
浆汁儿说:“我就是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的脸。”她说的是吴珉和孟小帅。
浆汁儿上车,又坐在了我旁边,季风就和令狐山坐在了后座上。
我们开走之后,周志丹和鲁三国也开车出发了。
我们互相鸣笛,然后奔向了两个方向。
周志丹和鲁三国找到那个“棋盘”的可能性更大,他们毕竟早上见到了。而我们寻找丧胆坡则带着很大的盲目性。
在车上,我和季风说了那个古墓:“季风,你知道吗,我们去救浆汁儿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古墓,里面有11口棺材,分别写着我们11个人的名字。前面我们死了三个人,正好符合那些名字的顺序。”
季风很敏感地问:“第4个名字是谁?”
我说:“我。”
季风就不说话了。
我离开兰城之前,季风曾经阻挠过我,我一意孤行。现在,我落到了这般境地,也连累她陷入了困境,我很抱歉,但我了解季风,她不会继续抱怨半句,她会把精力都用在寻找出路上。
令狐山问:“你后面是谁?”
浆汁儿对这个帅哥并不客气,她很不友好地说:“别问了行不?”
令狐山不知道他冒犯了什么,不说话了。
我之后就是浆汁儿。
我对她说:“只要我不死,你就没事儿,踏踏实实活着吧。”
季风说:“周老大,你觉得那是些什么人?”
我说:“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想不出来。”
停了停,季风又说:“你们的电台不是收到过国民党残兵的求救信号吗?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我说:“我怀疑那是六七十年前的信号。”
季风说:“也许是他们的后代。”
我说:“那些人跟动物一样敏捷,甚至不像人类。我觉得需要换个思路。”
季风说:“假如他们在这片荒漠上生存下来了,肯定锻炼出了很多超出常人的能力。我在百度文库看过,很多人知道这批人,有个导演还拍了电影,都称他们为沙民,说他们的生产力极强,女人没有血压了也能自然分娩,黑夜借助微光就可以准确射击,年老沙民的体力和年轻士兵一样强壮……后来,这批人就没有下文了。”
我有点相信季风的判断了。
或者说,我很愿意相信她的判断。
只要他们是人,我们就有希望了。第一,他们能生存到今天,我们就不一定被困死。第二,毛和蒋逝世多年,战争已成为历史,如今两岸早和平了。第三,只要同是人类,我们就可以谈判,我最怕对方是我们的某种天敌……
季风又说:“你们进了罗布泊之后,有没有主动攻击过他们?”
我说:“我们只是来旅行,又不是来剿匪的。”
季风说:“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们呢?”
我说:“说不定,我们再找到一个古墓,就能看到你们的名字了。”
一路上,令狐山每隔两三公里就下车插一面小红旗,做标记。我们走得很慢。
一次,令狐山下车之后,浆汁儿对季风说:“季风,咱俩换换吧。”她可能觉得我和季风交谈有些费劲。
季风说:“不用,我在这儿挺好的。”
令狐山回来之后,浆汁儿对令狐山说:“哎,咱俩换换,我要跟季风坐在一起。”
令狐山说:“没问题。”
于是,浆汁儿和令狐山换了座位。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天不那么热了,盐壳的爆裂声渐渐弱下去。
我们继续朝前开。我看了看仪表盘,它们被沙土糊得严严实实,看不到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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