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神木峰突然挤兑水仙峰的生意,沧溟真人虽不解神木峰怎么就跟水仙峰对上了,但,这对于一直忌惮神木峰实力的沧溟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敌人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这是上天送给他们沧溟门的盟友啊。
沧溟掌门欣喜至极。
沧溟能做掌门,自然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不过,聪明人也不是没有做蠢事的时候。要说沧溟也是苦心设计,他早打听了这些天都是神仙联盟的罗盟主带着罗妖真人与个小胖子下山看铺面儿。沧溟原是打算着令独子沧海出奇不异的偷了小胖子,嫁祸到神木峰,然后他再出面顺势救下小胖子,算是送给神仙联盟的人情。如此方能与神仙联盟交好,有了交情,双方又有了相同的敌人——神木峰。
如此,他们沧溟门便可借助神仙联盟五位元婴之力,一举铲除神木峰,好报当年神木峰窃宝之仇。
沧溟没料到的是,儿子偷小胖子未能得手,反被神仙联盟的人捉了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自从赔了儿子折了兵,沧溟心中的担忧,就甭提了,头发都掉了一堆。故而,沧溟实在是时时刻刻的令人关注着神仙联盟的动静,直到水仙峰再现异象。
自家儿子自家清楚,沧溟并非没见识的人,一见天昏地暗,便明白,儿子这是结丹了。
沧溟再按捺不住,独身上了水仙峰——赔罪,救儿子。
哪怕不要这张老脸,也得把儿子救出来啊。
这,这可是金丹儿子。
而且,他儿子还是极罕见的暗灵根呢。
沧溟一派之尊,要去神仙联盟赔罪救儿子,这一去,即便沧溟自负聪明,也知吉凶难料。为门派计,沧溟先将一师弟沧桑一师妹沧渟唤来,将事情与师弟妹细细说明。
沧桑沧渟先前并不知此事,忽闻此事,惊讶是一方面,但,总不能这样坐视大师兄去送死啊。那神仙联盟号称五位元婴的实力,岂是好惹的?
沧溟忧心爱子生死,去意已决,道,“海儿是我亲子,若我不亲自去赔罪,如何能显出我之诚意。二师弟、三师妹暂且放心,海儿毕竟未伤到小胖子,再怎么着,我估计神仙联盟不会害我性命的。”
沧溟掌门亲至。
知趣掌灯相迎,那黑衣贼还没结完丹呢,上上下下都得摸黑。
知趣与沧溟掌门无甚交情,不过,他明白沧溟门与神木峰交恶,再加上沧溟掌门上山的时间,知趣心里已猜着几分,面儿上却半分不露出来,言笑晏晏,“沧兄贵足踏践地,弟有失远迎啊。”修士大多相貌不差,沧溟又是掌门之尊,自然气度也是不差的,唯一不好的就是脸色,略显憔悴。知趣料得沧溟无事不登三宝殿,更是不冷不热的拿捏上了。
沧溟是为了儿子而来,有短处在人家手里,再加上沧溟门的实力远不能与水仙峰相提并论,沧溟哪里敢在知趣面前摆架子。上前深深一揖,沧溟真人倒不含糊,道,“我此来,专门是为了向盟主赔礼致歉。”
沧溟真人施一礼,知趣侧身避开,心里更有把握,不由暗中来气,更是不接沧溟真人的话,只作无知道,“沧兄这是说哪里话,我们神仙联盟与你们沧溟门同在山云界讨生活,来往的都少,更是一无仇二无怨的,哪里说的到赔礼致歉上呢。沧兄这话,我可是不明白。沧兄这礼,我更不敢轻纳。”
见知趣这样说,沧溟真人叹道,“我们沧溟门原是微门小派,我一直敬仰神仙联盟的风范,想结交于盟主。想的多了,便成了魔念,走了邪意,做出错事,还企门主恕了我那小儿。如今我孤身前来,自愿归交门主处置。”
听沧溟这话,再装傻就有些不合适了,知趣冷笑,轻描淡写地,“哟,我说谁胆子这么大呢,敢绑架我家儿子,定不是无名无姓之人。”
知趣坐在待客厅的椅子里,淡淡道,“说来也多亏了你儿子,我抓了他,发现他是罕见的暗灵根,如今已取出他的灵根,为我联盟弟子享用,倒令我联盟弟子直接结丹了。沧溟主实在晚来了一步啊。”
沧溟以为是儿子结丹,方厚着脸皮来赔罪,想救儿子出去,不想突闻此晴天霹雳,当下一个趔趄,险些扑倒于地。沧溟原是一直低头赔罪之姿,听此消息,猛然抬头,眸间已尽是血丝,嘶声道,“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吧。”知趣一幅无所谓的模样。
若是知趣为他解释一二,沧溟反倒疑此事有假。偏知趣一脸冷淡,话都不说一句,沧溟虽口中不信,心中已信了七分,想到儿子大好资质,就这样没了,对知趣等人的恨意倒在其次,沧溟只觉心下大痛,张嘴一口血喷出来,面若金纸,摇摇欲坠。
知趣望了他一时,待得片刻,方面无表情道,“知道是什么心情了吗?当初,有人劫持我儿子时,我就是这种心情。”
沧溟刚闻爱子身死之事,心痛难当以致吐血,金丹之境都有几分不稳。但,再闻知趣此话,沧溟呆愣一时,忽而又漫天喜悦涌上心头,一咧嘴,又咳出一口血来,顾不得擦净血迹,也顾不得什么门主的面子,沧溟曲膝跪在知趣面前,一个头碰在地上,低声道,“谢盟主饶我儿性命。我做事糊涂,冒犯门主,在此向盟主赔罪。”说着,沧溟又叩下第二个头。
知趣面上没有半分动容,道,“如果门主是为赔罪而来,这罪已经赔了,门主可以回去了。”他又不打算放过那黑衣贼,赔不赔罪都没关系。以为没劫到他家孩子反被劫,磕俩头赔个罪就没事了,大错特错!这世上,没这种便宜事。
沧溟拭去唇角血迹,抬头道,“我此来,既为赔罪,自然要有诚意。”
“如今神木峰在挤况盟主生意,以盟主的本事,自然早是知晓的,若是门主但有吩咐,我沧溟门上下愿供盟主差谴。”
知趣唇角一勾,“你们沧溟门本与神木峰有隙,如今神木真人业已化婴,论实力,你们远不如神木峰,这是要借刀杀人。这个人情,我不领。”
沧溟已知知趣手段过人,听知趣这话,他就明白,知趣对于山云界的一些事,早心中有数,想糊弄他,那是妄想。不过,沧溟亦认为,知趣既然深知他们与神木峰的嫌隙,那么,应该是考虑过联合他们沧溟门的。只怪他自作聪明,得罪了水仙峰。沧溟忙道,“些许小事,本是我们沧溟门势小派微,想求盟主庇护,哪里敢让盟主领我们人情。”
这话,倒是有几分中听了。
知趣一笑,瞬间换了颜色,带了几分懒懒的热络道,“瞧,门主来了这大半日,我竟连盏灵茶都没给门主上。”
“都是同道中人,门人一派之长,纵使曾算计于我,我亦不能失礼于门主。”抬手指了指手边的椅子,知趣道,“沧门主,请坐。”
知趣又唤了小灵猪来给沧溟上茶。
虽是知趣缓了颜色,但不知因何,面对这样笑眯眯的知趣,沧溟心中更是无比谨慎。他直觉以为,笑眯眯的知趣比先时,绝对更加难以对付。
先时突听闻丧子之事时心中绞痛,如今,沧溟心中仍有几分虚弱,面对知趣,沧溟来前的底气,早已荡然无存。
第二六二章 两头坑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沧溟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
而且;他蚀的绝不是一把米这样简单。
沧溟上水仙峰时虽然心下有几分忐忑沉重;不过;他对自身安危倒是不担心。毕竟;水仙峰的小胖子也没伤着碰着。
下山时,沧溟的身体倒是没事;但他被知趣两句话说的吐了两口血,然后;再被知趣一顿钝刀子割肉,那真是刀刀见血,沧溟就这样心头淌血的回到了自己的沧溟山。
二师弟沧桑心下正惦记师兄呢;见师兄回来,连忙迎上前。小师妹沧渟递上灵茶,关切的问,“师兄,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水仙峰的人为难师兄了?”
沧溟摆一摆手,“无妨。”说为难,岂是简单为难二字?不过,罗知趣说的也有道理,风云变幻在即,若是没一个靠山,沧溟门何处何从都不好说。
虽是大出血,能得水仙峰庇户,他一颗老心也是安然许多。
沧渟问,“师兄,小海如何了?”
说到沧海的事,沧溟那叫一个郁闷,他原本是打算看看儿子的,知趣死活不让,还小气巴啦的说,“你儿子偷我儿子,害我跟我儿子受了不小的惊吓。这回,也轮到你受受惊吓了。不准看。”
知趣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沧溟又说了些好话,知趣死活不让,沧溟只好回来了。
待掌门师兄说完,沧渟道,“原来,你竟没有见到小海?”
“却也不急,反正他在结丹,我见他倒扰了他。”沧溟开解师妹说。
沧渟道,“这怎么一样,你不亲眼见一见,万一小海被他们害了,可如何是好?”师兄妹同出一师,又都没有后人,唯沧溟有此一子,沧海又是罕见的暗灵根,故而在门中颇受长辈重视。
沧溟摆摆手,“不会,我看罗盟主不是那样人。”这点肯定,他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能自己回来。
沧渟掖揄道,“师兄刚命小海偷人家儿子不成,去了一趟,就知道人家罗盟主是啥样人了?”
沧溟脾气很是不错,一笑道,“放心吧。”
罗知趣死活不给他瞧,不放心也得放心了。沧溟倒也有自己的主意,道,“待异象消失,咱们再去瞧小海,看他结丹可还顺利,也是一样的。”
沧渟便没有多说,一点头,一转身,走了。
沧桑也要走,被沧溟唤住,“二师弟,有事跟你说。”
师兄弟向来是诸事不瞒的,沧溟把在水仙峰商议的事都说了出来,沧桑听的直点头,道,“我们原不比神木峰,蝇营狗苟之徒。嗯,神仙盟主这法子倒是不错。我这就让弟子悄悄去办。”
沧溟点了点头,又将知趣对沧海的处置说了。沧桑微微皱眉,面生不悦之色,道,“小海是我们沧溟门未来的掌门,岂能与人为仆!这也太不把我们沧溟门放在眼里了!”手指一颤,飞剑握在掌中,沧桑就要找上水仙峰去说个明白。
沧溟连忙拦住师弟,道,“我就是怕师妹冲动,才没与她讲。”
沧桑这名子沧桑,人生的也沧桑了些,脾气却极其火爆,道,“这不是冲动不冲动的事,关系到咱们沧溟门的脸面!”
“师兄自来为尊为长的,哪里知道为人仆从的委屈,小海可是你亲儿子,怎么你倒半分不心疼来着?”
沧溟道,“我岂能不心疼。不过,我想来想去,这与沧海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沧溟这做亲爹的,儿子出事连忙去水仙峰赔情赔礼、任人宰割的道歉,哪个会不在乎儿子死活呢?不过是他自有另一番考量罢了!沧溟道,“师弟想一想,那水仙峰是什么地方,他们虽是刚搬来的,这几十年看下来,从没有什么不妥之事。若真是睚眦必报之人,哪里会坐视沧海结丹呢,直接了结了沧海。毕竟是咱们出手在先,就是说到界主府,也是咱们不占理。”
“我也不晓得沧海为什么忽然结丹,我算着他还得再过几年呢。或者是他在水仙峰得了什么机缘说不定。”
关于沧海结丹之事,罗知趣自然不会放过,他也是当成筹码,与沧溟一番谈判。对于知趣的说法,虽然沧溟不大信,但也信了三分。罗知趣道,“沧门主,你儿子要害我儿子,我非但没宰了他,反助他结丹,难道我是助人为乐不图回报的好人?不,如果沧门主这样想,肯定是看错了我。”
虽然沧溟不信罗知趣有此好心,但,儿子能结丹,毕竟是大好事,又是在水仙峰结丹,罗知趣硬要揽功,也不是没有道理。
故此,罗知趣提出让沧海与人结主仆生死契,在水仙峰为仆赎其罪过,沧溟便也应了。
沧溟将自己的另一番考量说与师弟听,“水仙峰有五位元婴真人,这点,是咱们沧溟门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的。咱们与水仙峰结盟之事,并不宜大肆宣张。倒不如让沧海住些时日,其一,明眼人看到沧海在水仙峰,自然对我们沧溟派多几分客气;其二,我也盼着沧海能受元婴大能些耳濡目染,与他日后修为精进亦有好处。其三,师弟,主仆生死契向来用于低阶修士与高阶修士之间,沧海已经结丹,即使罗门主想让沧海给谁为仆,那人起码得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
“依我看,神仙盟主做事谨慎,他断然不会令沧海与金丹中期修士结主仆生死契的,这样,两人之间修为较为接近,契约约束不大。我估摸,沧海与之订立契约之人,定是元婴修士。”沧溟自有一番算计,眼神微亮,温声道,“在元婴修士身畔为仆,不为耻辱。想当初,祖师爷宇溟仙人修道之初,也是奴仆出身,到底开宗立派,建我沧溟门。一代宗师,谁不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