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她早已感受到。是以,她的心,猛烈狂跳著。
他那灼人的目光像只猎豹,紧盯住她,令她心悸的是,他的双眼仿彿在她身上放了火种,自她的肌底延烧进心底,燃炽她所有的一切。
不安、焦躁、愤怒的情绪在她心中交替著,却又有著一股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悸动。
她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上林宴席设三日,薛家会准备两间上房给两位公子,这三日内,不可擅食其他的食物,以免坏了味蕾。至于花费,相信两位公子应该清楚,一千两是订金,五十万两是总数,一分不减。”
为什么颤抖?她自问。
难道是怕这个男人?
不,她在心底摇头。但她可以肯定,这样令人难受的情绪是由他而起。
似乎,她的确有一些害怕。
但那害怕,不同于寻常,似乎还掺杂了些什么,像是——兴奋?更像是——期待?
天!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她整个脑子像是被轰地震醒。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特别的规矩。”左子颀下了评论。
隐约间,他感觉到她的紧张。纵使,她是那么地力持镇定。
可从她流窜的眼波,唇角泄漏的秘密,他知道他的出现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如她在他身上所做的。
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直觉,他可以肯定——她要他!
但,从她睑上的惊慌失措看来,她似乎还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思及此,他的唇角忍不住微扬。
“五十万两真不是个小数目。”易风行耸耸肩。
依他看,除了左子颀,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花五十万两吃上一餐。不过,能因此见著薛如凤这等的绝色,倒也不算蚀本。
走遍大江南北,他所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这般令人魅惑的女子。
美自然是美,但她的美不同于一般女子。
温柔中带著坚毅,圣洁中带著魅惑,就连她在说明薛家酒楼的规矩时,都有一分难得的威仪和媚态。
而令人困惑的是,她些微的轻颤却又显出她是如此娇弱。
这三种足以令天下男人疯狂的姿态全集中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他发誓,绝没有一个男人能不为她心动。
“大数目有大数目的规矩。薛小姐,倘若这上林宴名不副实、我吃了不满意呢,薛家酒楼的名声只怕要坏在姑娘你的手上了?”左子颀明显地挑衅。
这话却激起了薛如凤的义愤。任谁都可以说她不好,但绝不能说薛家酒楼半句不是。
薛家酒楼是她爹爹辛苦了大半辈子所留下的产业,是他们父女俩胼手胝足打下的名号,无论是谁,她都不容许任何人诬蔑它。
“一句话!两位公子如果有对任何一道菜不满意,我薛如凤任凭处置!”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但话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任——凭——处——置?”左子颀扬起一道浓眉,玩味著她的回答。
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挪揄,她整颗心慌乱起来。
万一,他以此为借口,对她提出什么“不当”的要求……不,她旋即摇头。怎么说他也是个探花郎,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了。更何况,她对自家的上林宴不是很有信心的吗?
但才一抬眼,接触到他炙人的目光,她就知道她错了。
这个男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知道,从他如猛兽般的眼神里她可以看到。她忍不住后退一步。“我……这……当然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突然,她觉得自己像只被狩猎的兔子,退无可退。
“嗯——哼——”左子颀不置可否。“我肚子饿了,应该可以准备上菜了吧。”
看见她的惊慌,他突然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这个矜持高傲的女人,原来也有这样诱人的一面。
他想探究,她还有多少面目是他所不知道的。
听见他的话,她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应该做的事。
“小眉。”她唤。
“是,小姐。”婢女小眉闻言回应,将手中一袭白衣递上,指挥著其他人摆开酒席,设下上林宴主厨位。
薛如凤穿上几乎不染一尘的厨衣,正色道:“上林宴每一道菜皆由薛家酒楼师傅在众人眼前亲手做出,各位客倌可以亲眼见到每一道菜的程序和材料,请各位稍待片刻,上林宴于午时即刻展开。”
说完,不待任何反应,她旋即转身进入后厅。
突然,一个低沉的嗓音传进她耳底。那声音,仿彿像在她耳际低语。
“薛小姐,可别忘了你当众允下的承诺啊。”
薛如凤整个人浑身一震。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即便她奔走如飞,那低沉沙嗄的朗笑仍一阵阵传入她耳里、心底。
才步入后厅,薛如凤整个人竟捧住心口,不支地扶住长椅。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眉吓得忙扶住小姐,慌张地喊著。
好冰!小姐整个身子几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这就去替你请大夫来!”小眉紧张得慌了手脚。
“不……没……事,我没事……”她虚弱地坐下,脸色苍白,整个人仿彿刚打过一场硬仗。
天!她从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的怕,却不明白究竟在怕些什么。
更令她骇怕的是,即便如此,她仍发现有一部分的自己深受他的吸引。
是以,她必须对抗他的侵略,更需与自己作战。
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老天!
她必须休息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不是一直很坚强的吗?怎么可能那样害怕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对她并未造成实际的伤害——至少到目前为止。但她为何无法停止不断上涌的恐惧?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坚强,所以当遇到一个充满力量和侵略的男人时,她竟畏惧了。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全然掌控自己的生活。
是以,她决定找个可以听从她命令、受她指挥的男人。也因此,她开出了招婿的条件。
但直到他的出现,她才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她要的是一个能听从她的男人,却发现自己无法不受到另一种男人的吸引。
以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左子颀绝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
但他会怎么对她?
她是怕他,还是怕自己?
乱了!她整个儿都乱了!
第三章
“人间绝色!”望著薛如凤入内的背影,易风行忍不住发出赞叹。“真是人间绝色啊!”
“什么绝色,不过是个稍稍摆得上面的女人罢了。”左子颀脸上的表情明显地不悦。
“嗯?”易风行一怔。“不是吧,如果这样的女人只是摆得上面,那么其他的女人岂不像团泥?”
这左子颀的眼光——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难道你没见到她那骄傲、顽固和该死的坏脾气?任何女人只要沾上其中一种,都没有资格被称为绝色。你要是想染指这样的女人,别怪我没劝过你。”左子颀忍不住用力掷下酒杯,一股无名火不断上涌。
易风行望著他,没有答话。
染指?
“事实上,我根本不以为她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咬牙。
除了她那天生狐惑男人的本钱,左子颀忍不住在心中补了句。
竟然连易风行这家伙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他几乎可以想像,会有多少男人栽在她手里!
想到这里,他的怒气陡升。
“子颀,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易风行双手环胸,像是看个陌生人似的看著他。
太不寻常,这真是太不寻常了!
有必要为了薛如凤的美丑而大发雷霆吗?这实在不像是左子颀的作风。他不禁要怀疑,子颀与她——真有过节?
难道他真是为了那首歌谣而记恨?
可看来,又不像啊?
听得好友这么一说,左子颀才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
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激动?
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对于有人觊觎她而感到气愤。
他为什么要这样?
“没事,等著吃吧!”他挥了挥手,不想再多说。
易风行抬了抬眼,也没再多说。
***
“师傅,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大伙儿就等你上场了。”小厮站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打他自乡下进城来,就期待可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会儿可以做全城最出名的大师傅的助手,还在了下得的上林宴里参上一脚,他真觉得光荣得不得了。
“我……我不行啊……”师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在薛家酒楼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躲在里头煮菜他行,但要他当著那么多人面前煮三天三夜的上林宴,光是想都觉得害旧。
“不会吧,师傅,小姐下是都将她的拿手绝活敦给你了吗?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啦。”小厮边说,边掀开帘子察看外头的情况。“师傅,我看再不开始,外头肯定要闹场了。”
“好吧,事到如今,只得硬著头皮上了。”师傅牙一咬。“让开。”门帘一掀,他大踏著步子走出去。
可,才一出了厅外,就听见如雷的掌声,大师傅整个人愣在当场。
薛如凤随后跟上,一身雪白的厨衣,更显出她的清丽,全场顿时一片赞叹。
左子颀为此皱起了眉。
“两位公子、各位客倌,上林宴百八十道菜,三天三餐及点心,全是薛家走遍大江南北集各地珍肴之大成,如今这头一道菜——羊头签,先让两位尝尝师傅的手艺。”薛如凤在一旁解释著,声音如银铃般清亮悦耳,还没吃到菜,就已经让人酥筋软骨了。
只见大师傅一手拿刀、一手抄起羊头,额际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羊头已用滚水川烫过,羊头上的毛也拔得一干二净,跟著刀光一闪——锵!
众人惊呼出声。
不是师傅的刀法惊人,也不是羊头飞出,而是主厨的大师傅竟然在刀起刀落之际——整个人昏厥倒地。
一柄尖刀笔直掉落地面,发出锵铛的声响。
“师傅?!”薛如凤上前。
“师傅!”跑仅的小厮赶忙扶起师傅。
“小眉!快去请大夫!陈掌柜,你们快替我把人扶到房里。”薛如凤的脸色几乎跟师傅一样白。
人群以他们为中心点,将人团团围住。
“走开啊!你们别在这儿挡著。”小眉挤不出去,急得大叫。
“让开!”此时,只听得一声低沉嗓音,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
“多谢公子。”小眉谢过,立即飞也似地冲出门。
薛如凤试图和小厮抬起师傅,要将他送进房里躺著。
左子颀却在此时按住了她的肩。“别动他。”
薛如凤如遭雷殛,身子猛地一震。“你——”才想开口,却愕住了。
那——那是什么?方才他一碰到她的肩头时,那股在她身上流窜的是什么?
“等大夫来后,再移动他也不迟。”他仿彿也感受到同样的震撼,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是啊。”易风行跟著补了句。“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看热闹的人请先打道回府,想看热闹的人,明天请早。”
但,众人仍迟迟不肯散去。
“现在就走的人,酒菜钱算在我帐上,如果不走,先留下银两,而且——加倍。”易风行再补了句。
这话一出口,人群一哄而散。剩下的小猫几只,也被左子颀的目光一扫,噤若寒蝉地拔腿就跑。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小眉的出现打破了些许尴尬。
“人在哪里?”大夫一进门,旋即蹲下探看把脉。“没事,这人一时心血不足,厥过去罢了,把他抬进去房里歇著,我给他开帖药,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薛如凤这才松了口气,但旋即想起——两、三天?
拾眼看见左子颀脸上的神情,她不禁心一凉。
先前的允诺,该不该算数?
***
“薛姑娘,夜里这么好兴致啊?”后花园里,左子颀的声音惊动了她。
“左公子?”她回过头来,不由自主地俊退。
“是我。”他微笑地走近她。
月光下,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纺纱的衣裙随风扬起,隐约显出她玲珑的身段。
他可以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兴奋。
“左公子,夜深了。”她垂首敛眉,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是啊。尤其在朦胧的月色下,很容易让人迷惑。”他抬头,仰望月空。
这是什么意思?她蹙眉。“或许,公子早点歇息,就不会这么‘容易’迷惑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是把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视女人如敞屣的男人。可偏偏,却又有那样多的女人会为这种男人著迷。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意图。然而,她可不是他的“那些”女人。
左子颀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轻蔑。
轻蔑?!
“就不知,在薛姑娘裙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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