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波自幼由外婆带大,她的外公呢?外婆那么年轻,为什么不见外公,警方可知道这个人下落?”
“没有记录。”
“警方太粗心了。”
“不可能十八代祖宗都查遍。”
“这是一宗谋杀案,”立铮说:“招迪生再负心,他罪不致死,律政署要代他申冤。”
“立铮,你得到什么结论?”
“概念尚十分模糊。”
“说来听听。”
“有人非常恨恶招迪生,这个人,不是刘若波。”
小尹小心听着。
“这个人,一直未受警方怀疑。”
小尹抬起头来,“我们回医院去。”
这个人,已经呼之若出。
黄立铮回到候诊室,立刻拉住苏少群谈个不休。
尹绍明看着她俩,真象姐妹,一般白衬衫卡其裤,一样手长腿长,聪敏过人。
少群走过来,“许太太在病房与外孙说话,刘若波已经苏醒,无生命危险,但仍虚弱。”
“让我们同许太太谈谈。”
这时,许太太从病房出来。
她似乎已恢复镇定,轻轻说:“谢谢两位,若波又过了一关。”
少群看立铮一眼,叫她注意,许太太现在知道病房里躺着的是若波,不是咏波,是外孙女,不是女儿。
“我们想与你说几句话。”
许太太坐下来。
“许太太,”立铮问:“若波外公在什么地方?”
问题十分唐突,可是,许太太不以为忤,坦白地说:“他一早已经遗弃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女儿一岁的时候。”许太太淡淡说。
历史重现,噩梦再演,悲剧一代接一代重复。
“可是,你仍然沿用许这个姓氏。”
她摇摇头,“我后来再婚,他姓许。”
“许先生呢?”
“他不到三年因病去世,”许太太声音十分凄苦,“一个中年女人,不能称小姐,叫女士又有点奇怪,故此,只能继续叫许太太。”
“若波的父母亲可曾正式结婚?”
许太太异常镇定,“没有,他不肯,他讥笑我女儿,‘你不过是妄想我同你
结婚’,那时,小若波已经出生。”
少群轻轻问,“你痛恨这个人?”
许太太沉默。
但是,就在三个年轻人面前,她的面孔忽然变了,象电影中的特技一样,她的脸拉长,肩膀耸起,皱纹加深,眼球突出,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剥他的皮。”
“他已经不在这世界上。”
“是,”许太太松口气,但随即掩脸,“不过,他把咏波也带了去。”
“不,”立铮说:“是咏波带了他走。”
许太太在该刹那把多年前的心事泄露出来:“那夜咏波出去与他做最后谈判,没想到真的成为永诀。”
少群惋惜地说:“其实,当年她还有选择。”
“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家贫,只得一个寡母,又未婚生子,遭人遗弃,还有什么选择?”
立铮不以为然,“自力更生。”
“在那个年代,只得一条死路。”
“你呢,你不是活下来了?”
“我是为小若波。”
“然后,若波重蹈覆辙。”
“你都知道了,那招迪生更坏更奸,贪得了便宜,一副“你奈我什么何”的无赖样,他遗弃若波,去追求富家千金,你说,他该不该死?”
许太太的眼睛,转为一种暗红色,闪闪生光,使人害怕。
立铮说:“你到他家去过?”
“我去取回若波送他的礼物。”
“十八号晚上,发生了什么?”
许太太忽然之间恢复了镇静,“我取了东西就走了。”
“那么,你是最后见到招迪生在生的人。”
这时,尹绍明身后出现了两名警察。
尹绍明同他们谈了几句。
警察开口了:“许太太,在你家中,我们找到现场发现的同类型薄胶手套与一只冰钻,许太太,我们想套取你的指模,并且,请你告诉我们,上月十八号晚上八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许太太霍一声站起来。
“许太太,请你跟我们回去问话。”
那许太太蓦然转过身子来盯牢少群及立铮,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少群忽然觉得害怕,她退后一步。
警察把许太太带走。
尹绍明说:“谢谢两位。”他也跟着离去。
少群颓然坐下,“那外婆会因我们被判二级谋杀。”
立铮更正:“不,她因杀人判罪,与我们无关。”
少群说:“你说,在冰钻刺入那人大动脉的时候,她是在替女儿报仇,抑或替孙女报仇?”
立铮轻轻答:“她是替自己报仇。”
“那么,我会请尹绍明找心理医生替她检查。”
立铮点点头。
她俩拖着疲倦的身躯离开医院。
有些女性,象受了诅咒,无论生在什么年代,总不能挣脱命运摆布。
那天晚上,少群做噩梦,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对着她说:“他日,你的命运会同我们一样,因为你揭穿我,你不同情我。”
早上惊醒,少群一背脊冷汗。
她回到侦探社,立铮已经在做报告,她打算把案情在网页上用假名公布。
稍后,尹绍明也来了。
他自己斟了杯黑咖啡,坐下来。
“许太太已全都招认,医生认为她精神状况可疑。”
两个女生都不出声。
“冰镇已经过洗刷,但是木柄上用特殊化学过程检验到与死者相符红血球,奇怪,她没有丢弃凶器,她节省惯了,连胶手套都循环再用。”
少群与立铮仍不说话。
女性同情女性,凶手应当绳之于法,但是许太太悲哀的一生叫她俩恻然。
少群忽然问:“她叫什么名字?”
“冯明慧。”
少群轻轻说:“曾经一度,她也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躲在母亲怀中,听童话故事,憧憬将来,她叫明慧,父母盼望她既聪明又智慧……”声音渐渐低下去。
侦探社里静寂无声。
小尹喝完咖啡就告辞了。
过两日,她们收到一张支票。
立铮高兴地说:“看,一季的开销在此,我们的生意可以做下去了。”
一早,有人来敲门。
磨沙玻璃门依呀一声推开。
她们先看见一只黑色长缎子手套。
哗,什么一回事,少群双眼睁得老大。
接着,一个浓妆艳女走进来,低胸晚装,细高跟鞋,整套耀眼钻饰,看样子是一夜未睡,刚自舞会散场出来。
“眼睛侦探社?”她轻轻问。
“请进来坐。”
她轻轻坐下,把一只细格子鳄鱼皮手袋放在一旁。
是什么地方来的风尘女子?立铮细细打量她。
少妇打扮虽然浓艳,但是脸容十分端庄,神色落寞,不似欢场里的人。
“你们是侦探?”有点不置信。
立铮微笑,“什么事呢?”
“你们真能干,在社会有贡献有地位。”无限感慨。
少群答:“不敢当,请问有什么疑难?”
少妇颓然说:“我丈夫有外遇。”
立铮与少群交换一个眼色,心灵相通,一齐答:“我们不做这种案件。”
“为什么?”少妇大为失望。
少群坦白地说:“太猥琐了。”
“是”少妇掩脸,“你们说得对,我自幼受父母兄弟钟爱,学业不错,也拥有许多尊重我的朋友,即许失去一个不忠的丈夫,也应重新站起来。”
“对,说得好。”
“但是,我无法振作。”
立铮劝慰:“失望、伤心、沮丧、羞辱……慢慢可以克服。”
少妇慢慢抬起头来。
“这种创伤当然不是即刻可以康复,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忍耐地坚毅地度过难关。”
少妇讶异地看着她们,“你俩是谁,为什么给我这么好的忠告?”
立铮摊摊手,“一切靠你自己。”
少妇自手袋中取出一张支票,“多谢指教。”
少群急,“不不,你取回支票,无功不受禄。”
“这是谈话费。”
少妇站起来告辞。
立铮走到窗口,看到街上去,只见少妇踏上一辆黑色大房车离去。
少群看着支票上面额,“她十分慷慨。”
“原来,谈话也可以收这样丰富报酬。”
整个下午,她们读新闻,剪资料,闲谈,相当开心。
黄昏,正想结伴去看一场电影,熟人来了。
那是苏少群的前同事朱梦慈警官。
朱警官在侦探社门口上下左右百般打量。
少群笑,“进来喝杯香浓咖啡。”
朱警官问:“标志上的眼睛为什么有一颗蓝眼珠?”
“蓝色醒神一点。”
立铮笑着走近,“朱警官,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少群问,“今日来找我们,只是探访?”
“不,有一件案子,找你们商量。”
立铮的精神立刻来了。
“梦慈,你办案能力超卓,何需别人帮忙。”
“你且听我说,”朱警官态度严肃起来,“这件案子很奇怪。”
“所有的真实案子都比奇情小说诡秘。”
朱梦慈说:“请看照片。”
她把几张放大了的照片搁桌子上。
立铮一眼看到大滩血迹,“噫,又是谋杀案。”她浩叹。
“两姐妹,孙红与孙紫,结伴自内地来本市旅游,不到三日,妹妹孙紫被发现倒毙酒店后巷。”
立铮抬起头想一想,不说话。
她拿起照片看,两姐妹约廿多岁,相貌秀丽,无特征,五官十分相似。
少群问:“两人有什么仇人?”
“那个姐姐在美资玩具厂工作。”
“哪一家玩具厂?”
“马泰尔,做芭比娃娃那一家,孙红负责替每只洋娃娃画上蓝眼睛。”
“呵,所以你忽然对蓝眼睛那么感兴趣。”
“那妹妹孙紫做什么工作?”
“妹妹身世比较复杂,在旅游区一间夜总会做伴唱。”
“嗯,应调查她历史。”
“她有一个男朋友周武,一年前因印伪钞被追捕,据说己潜逃往美国。”
“叫美国去追他归案呀。”
“人海茫茫,成千万黑市居民,彼方亦觉头痛。”
“凶手可能是这个人,也许到今日为止,孙紫还收着他的赃物,不肯交出来,因而招致杀身之祸。”
“我们也这样想。”
立铮说:“但是,你心里有一个很大疑团。”
“你讲得对,第六灵感告诉我,这案里有内情。”
少群愕然,“为什么?”
朱警官轻轻说:“要下手,不必在旅游胜地。”
少群答:“我们这里人多,杂乱,三山五岳全在此地,下手最方便。”
立铮也说:“所以呀,不是意外,肯定是谋杀。”
“那意思是,有人专候她们在这里出现才动手。”
“正确。”
“谁?谁知道她们会来旅游?”
“当然是妹妹孙紫的男朋友。”
“来,请到派出所来听听孙红的供词。”
少群忽然提醒旧同事:“喂,我们侦探社可是要收费的。”
朱梦慈笑了,“知道。”
“多多关照。”
她们跟朱警官回派出所看录映带。
机器开动,立铮称赞:“数码录象,效果清晰得多了。”
只见荧幕上孙红一脸惊惶,不住流泪,“我妹妹怎么了,我妹妹怎么会被人枪杀?”
朱警官按停录映机。
她轻轻说:“我们并未告诉任何人,凶手用何种武器。”
立铮噫一声,“她知道内情。”
“对,看下去。”
接着,孙红用手掩脸。
朱警官又按停录映带。
“看她的指甲缝。”
很明显,有残余的红色的指甲油。
朱警官说:“芭比洋娃娃的眼睛是蓝色的,为什么会有红漆痕迹?”
“也许,她被调派画洋娃娃的嘴唇。”
朱梦慈笑了,“少群,你一点也没有变。”
立铮问:“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伪钞一事,做姐姐的也知情,孙红与孙紫,是同党,孙红可能目击孙紫被害,孙红因为害怕,不愿透露内情。”
“问过她没有?”
“请看下去。”
荧幕上朱警官问孙红:“昨晚十一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屋里看电视,阿紫有应酬,她一个人出去,我等到一点多,她还没回来,我便先睡,清晨六点多,你们已经来敲门。”她的五官扭曲,非常悲恸。
朱警官说:“酒店的女侍见过她在房内。”
少群问立铮:“你可觉得有疑点?”
立铮摇头:“我看不出来,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事物反应与我们大不一样,难辨真伪。”
少群说:“立铮说得对,所以警方办案越来越困难。”
立铮问:“孙红仍在本市?”
“她是该案主要证人,我们安排她入住旅舍。”朱梦慈答。
“嗯,由纳税人支付该笔费用。”
“麻烦查一查孙红。”
立铮点头。
回到侦探社,立铮把孙红孙紫两人的照片贴在墙上细看。
少群忽然问:“立铮,你恋爱过吗?”
立铮不出声,嘴角牵动。
少群会意,“他可英俊?”
立铮回答:“非常高大英俊,他有柔软浓密的头发,言语体贴,难以抗拒的男性魅力,是我大学里师兄。”
“发生了什么事?”
“他父母送他到英国去实习,他娶了日本三菱重工的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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