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病原因时常缺课,顾北北和身边的小朋友没有什么交流。她虽然开口说话和走路都晚,却并不愚钝,相反极其早慧,沉默是因为她要留出视线观察这个世界。当行为举止和周围人都不甚相同时,便会被周围的人孤立。
顾钊在发觉这点之后问顾北北:“你为什么不和小朋友一起?”
顾北北那时候反问:“为什么非要一起?”
顾北北并不觉得气馁,有时候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非要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只为和别人看起来别无二致,多么的费力不讨好。
小孩和大人的差别在于不会总结出一套理论,却能一针见血。
因为天真。
顾钊对于顾北北的教育也不是大众教育,既然顾北北都这么说了,他便改变策略。倘若注定与众不同,便坚固内心,从这种孤独中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道。
这之后,面临孤独,总归会有一个支点,让自己栖居。
她趁着月光盯了好一会儿封面,牛皮纸,暗棕色,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美感,眼睛觉得累了乏了,困意终于上脑,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夜无梦,连对未来都没有什么期待。
顾北北的新学校叫静海中学,入学考试有些难,考过之后会根据成绩分班,顾北北成绩卡着宏奥班的线低空飞过,进了宏奥班。
她对于衣着并不上心,在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中并不起眼,扎着普通的马尾,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连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都像波澜不惊的湖面,掀不起一丝涟漪,因为个子高,逼近一米七,所以坐到了最后一排。
“好独哦。”下课后,顾北北听到有女生小声议论。
她垂眉敛目,漫不经心的看着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不时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下,间或夹杂了哈欠声,因为没有睡好,眼圈都是青色,旁边的男生忽然倾斜上半身,侧头看她,戏谑道:“化妆了?”
“没睡够。”顾北北微微一笑,平静的解释。
第3章 顺风车
父亲无数次告诫道,说话要和人眼睛对视,这样会显出自己的尊重,顾北北悉遵教导,这才见识到自己的同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长相很正,气质也带着一种笔直之意,是无论十八岁、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八岁来看,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的长相,也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可能随着时间气场有所变化,倘若分别数年,也决计不会认不出来。
“你又乱勾搭,谢南。”顾北北前桌的男生转过来笑着打趣,脸朝谢南,却借由谢南开的头和顾北北聊天,非常自来熟。
“这叫照顾新人。”顾北北插科打诨了两句,把可能导致尴尬的话题引回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落落大方道,“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顾北北性情虽然冷淡,言谈举止间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她什么话题都聊得来,只是说话言简意赅,对于家人和朋友圈以外的人极少关注,喜欢独来独往,平生朋友甚少,自觉知己一二足矣。
那人一听有些讪讪,嘴角不自觉上扬,“这话说的,都是同学,哪里需要什么多多指教,当心我给你带沟里去。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潘赛安,他叫谢南。怎么样,有没有被我俩帅到?”
潘赛安相貌比谢南更出色,如果说谢南是帅的标准,那潘赛安可以扣一顶“不一样的美男子”的帽子。他头发并不是纯黑色,而带着浅浅的栗色,阳光投射进来,偶或有一两根显得呆毛状,睫毛浓密,鼻梁挺拔,双眼皮,皮肤很白,瞳孔是烟灰色,笑起来有浅梨涡。说话的时候因为戏谑语气,便有一种桃花乱飞般的洒脱俊秀。
虽然染发,衣服倒没有花里胡哨,而是意外的干净,天蓝色v领无袖t恤,银灰色长裤搭配帆布鞋,这使得空气仿佛都浸淫了一番年轻气息。他的形象好在和记忆中一幅画面重合到了一起,顾北北呼吸停滞了一下,连带手中的笔也有些失态,掉在了桌面上。
她若无其事的捡起来笔,扶了扶眼镜,把方才的失态掩过去。
潘赛安将自己收拾的很干净,细节处却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的,人大概极其臭美。顾北北虽然戴眼镜,却是远视,故而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了一面镜子,心中微微叹气,男生百分之八十五都臭美,看来他属于大多数——只是他确实有臭美的资本。
谢南却拿起桌上的尺子作势要抽潘赛安的手,口吻中带了几分嬉笑怒骂:“这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嘚瑟,还要不要点脸了?”
潘赛安笑嘻嘻的在尺子到来之前抽离自己的手,“下限那玩意你有么,”然后瞟了顾北北一眼,“北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顾北北知道他说话没有恶意,只是爱油嘴滑舌,便假作正经问道:“说什么,夸你肤白貌美大长腿,横扫全国不放水?”
潘塞安本就只考两条椅子腿当支点在空中玩杂耍,听到这句后重心没有hold住,“哗”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张天仙脸硬生生扭曲成了老丝瓜。
就在这时候,上课的铃声敲响了。
谢南对顾北北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顾北北笑笑不说话,低头看书,好似看的很认真,思绪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静海中学对于学生的要求比较高,走读生可以申请不上晚自习,布置的作业任务都可以带回家做,住校生则需要在学校完成,自习可以去教室,也可以去图书馆。顾北北晚上习惯一个人睡觉,所以哪怕每天要在路上浪费半小时,也坚决不肯住校。
况且父亲早已说过,让她在生活上照料习惯并不好的母亲,于是走读便自然而然的定了下来。
放学后顾北北出校门搭乘公交车,挤成了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上气味难闻之极,顾北北被挤得脸直接贴车窗上了,不巧看到谢南和豪车中年男争执的一幕。他的自行车倒在一边,在同学面前一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终于卸下了防具,双目赤红,激昂愤慨。
顾北北摘下眼镜,看那中年男子的面容和谢南极其相似,心中猜测他大概是谢南的父亲,正在和谢南解释什么,谢南转身去扶自行车,长腿一迈,头也不回蹬车走人。
那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探身进车后排,似乎在和里面的人说什么,这时候顾北北搭乘的公交行驶前进,离事发现场距离越来越远,顾北北余光瞥见后排人的面孔,因为远,所以没有看清楚,只是那身衣服的色彩烙在心上。
如果没有记错,母亲今天穿的也是这样的衣服。
公交赶超了自行车,顾北北看到谢南的身影,两人擦身而过,谢南并没有注意到公交车上她的身影。
顾北北迟疑了一下,她本想下一站下车,但这样一来很有可能再次撞见谢南,这种状态下说什么都很尴尬。然而忍了一路,胃颇为受不了,只能老老实实下车。
好在还有一站的距离就到家了。
路两旁是围栏,围栏里是森林公园的绿荫,京城的秋天落叶时节较晚,但却迅速,古人一朝看尽长安花,现在就能一夜落尽天下叶。偶或有车子呼啸而过,吵闹过后便是静谧,看到前方拐弯的小红楼,快要到家了。
一阵紧急的刹车声,好似风瞬间在身旁停留。
“好巧,又遇见你了,你也走这条路啊。”谢南的声音响起。
他情绪调整极为自然,好像刚才的争吵并没有发生过,顾北北也不会主动提起,微微一笑道,“是啊,好巧,你家也住在这里。”
谢南朝着小红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那边。”
顾北北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抹余影,试探着问谢南:“洞明小区?”
“三号楼十五层。”谢南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十四层……”顾北北悠悠道,“太巧了。”
谢南做恍然大悟状,“我听说前些天楼下搬来了新房客,原来是你,看来是缘分。”
恐怕不是缘分,顾北北内心幽幽道。
他拍拍自己车后座,“要不要坐一下?我还没有搭乘过女生,你是第一个坐的。”
顾北北没有犹豫,她素来懒,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毫不迟疑的跨坐在车后座上,伸出食指捅了捅谢南的背,声音里带着轻快:“走吧。”
谢南被她丝毫不推诿的态度吓了一跳,然而一个女生都这么大方了,他再说其他便显得狭隘了些,只能将说多余话的力气用在脚下,车骑得飞快。
车子大概真的没有载过人,顾北北瘦,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肉,屁股坐的生疼,只能将自己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头碰到谢南的背时,会像触发电流,“滋”的一声弹回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像青蛙一样将前肢放在座驾上,用力撑起自己,硬生生变成了自行车后座练瑜伽现场。
毕竟是自己要坐上来的,现在直接喊要下车会让人显得难堪。
门岗一脸“看年轻人早恋多美好”的表情,目送了谢南顾北北过去。
到了楼下,顾北北松了一口气,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灵活。
谢南也感觉到了,将车子锁好后看向顾北北,“这么迫不及待要下来,我的车技很差么?”
顾北北指出缺点:“我想你一定没有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谢南没有回答,反问她。
“这么硌人的车座,坐完全程的都是真爱呐。”顾北北感慨了一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结果发现这水把自己给淹了。
难道我是真爱?她囧了囧,微微自嘲,“这话说的不对,我只是个搭顺风车的。”
谢南并不计较她话中的瑕疵,这时候电梯来了,两人进电梯,谢南主动帮顾北北按楼层,这才扭头道,“你不说我也不会误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略嘲讽,似是想起来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顾北北想到看到的那场争执,并不多问。电梯略快,很快到了十四层,顾北北出电梯,“再见。”
谢南点点头,电梯关门。
家中没人,厨房也干干净净没点烟火气,顾北北打开冰箱,庆幸材料一应俱全,正要切两块豆腐做个麻婆豆腐,便听到门铃响了。
过去一看,原来是谢南。
“怎么了?”顾北北顿了一下,还是开了门,谢南面带窘色,“没有带钥匙,借坐一会儿?”
第4章 故事
这很像是一种搭讪的借口,不过顾北北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图的,便把人放进来,找了一双拖鞋给他:“先坐吧。”
(请勿模仿,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家门)
谢南坐在客厅,顾北北去厨房继续收拾自己的晚饭,想了五秒钟,决定把谢南的份儿也给做了。
粥在锅里沸腾,发出滋滋的声响,味道飘到客厅,谢南坐立不安,便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顾北北做饭。
顾北北旁若无人,既没有问谢南的忌口,也没有开口热情招待,说什么“回去继续坐着,饭马上就好”的话。
“需要帮忙吗?”他开口问道,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顾北北失笑,“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虚伪吗,口是心非,看你的样子就像厨房杀手,还是不要帮倒忙了。”
谢南抬手扶额,被顾北北快言快语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却又觉得有点意思,“你一贯这么说话吗?”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与你客气,”顾北北拿眼角瞥了谢南一眼,“毕竟做饭的是我,吃饭的是你,我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是么?”
这话说的倒是坦荡,不过太得罪人了。
然而看顾北北的样子,却又不是什么喜欢虚与委蛇、爱交酒肉朋友的人,显出一份利落的干净。谢南总会被谢父指点说哪些人值得结交,该怎么说话,谢南从云州过来后一直浸淫在这种环境下,再加上原本的父子矛盾,愈发厌恶这种说辞,现在反倒是对顾北北的态度欣赏起来。
因为这是他做不到的。
顾北北动作很利落,炒了两个菜装盘,谢南主动乖乖地端到餐厅,两人坐到了对面,谢南看着菜色,眉毛一挑,“色香味俱全,你还真是贤惠。”
顾北北默了一下,“不是我贤惠,是废柴太废。”
谢南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枪,脸有些烧得慌,于是也扒饭不语。
顾北北做饭的时候会摘下眼镜,头发也松松的束在脑后,谢南方才没有注意,这时候看见对方,发现顾北北长得还是很顺眼的,不是那种一看让人惊艳的长相,却十分耐看。
只是平时大概被平光镜反射回来视线,对她视而不见吧。
大概是想的太入神,不小心把辣椒吞了下去,到了喉咙里才发觉,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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