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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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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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早餐,保姨与伍太太聚旧。

不为拨电话找莉莉。

她仍在床上,一听不力wωw奇Qisuu書网来了,大喜,「你特地来看我?」

「我陪家母探亲。」

「呵,可抽空见个面吗,我明朝回多伦多。」

「你真来去匆匆,下午三时,在你酒店大堂见。」

放下电话,听得母亲说:「……我想去邢家宅路。」

不为知道那是外公旧居,[现在不叫这个路名了,此刻好像改作和平东路,半个世纪过去,老房子早已拆卸。」

于忠艺说:「未必。」

保姨说:「那么,陪师母去看看。」

小轿车驶近那个老式住宅区。

「呀,还在。」

只见三层高砖屋外墙虽经过修茸亦相当残旧,最奇突的是电线外露,似病人身上搭的维生管子,接住天台上鱼骨电视天线。

一样住着人家,妇女与孩子们上上落落,见了外人,好奇地看多一眼。

保姨轻声问:[是这一问吗。」

伍太太说:「上去看看。」

「有人住在那里呢。」

正在商量,一个中年太大气呼呼地跑下来叫:「依偷我铜钿,快还拨我!]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男孩窜出像一支箭般射出街。

中年太太撑着腰徒呼荷荷。

伍不太凝视那个穿宽身旗袍熨头发的妇人,忽然冲口而出:「姆妈。」

中年太大听得有人叫马马,不禁转过头来看,她见到四个陌生人,于是扬起一角眉毛。

保姨一脸笑容解释:「这位太太从前住在这里。]

「啊,是吗。」

她不感兴趣,咚咚咚走上旧木梯。

不为低声问:「那位太太像外婆?」

伍太太点点头。

不为恻然,知道母亲忽然回到故居,沧茫间迷失在时间及空间里。

保姨连忙说:「回去吧,我们回酒店聊天。」

不为与于忠艺在一间叫徐家汇的咖啡店小憩。

于忠艺只是微笑,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毕竟是外人,非亲非友,不过是伍家的一名前雇员。

不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人与车。

于忠艺知道他与这可爱的洋化女一生也走不到一起,轻轻低头。

凡有客人进来,咖啡座玻璃门都会发出叮叮响声,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坐得腰酸,不为都不愿起身。

终于时间到了。

他见她还带着照相机,便说:「我替你拍照。」

不为点点头,她轻轻说:「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不为,你丰富了我的生活。」

讲得那样文艺腔又动听,使不为低下头。

他们离开了咖啡店。

她到和平饭店找到莉莉,她正收拾杂物。

房间里一天一地堆着工艺品,有巴掌大蝴蝶风筝及檀香扇,有大红织锦百子图被面,有各式吴锡大阿福泥娃娃刘关张及福禄寿,有五幅剪纸图案,有毛笔砚台,印章印泥……

「哗,整个上海搬回西方。」

莉莉沮丧:「行李一定超重。」

「这样吧,我帮你带回家邮寄到多市给你。」

「真的,你肯帮我?」

不为点点头。

「我还看中一架屏风——」

「下次再来买吧,哪里抬得动。」

「这是一个最五光十色的城市。」

两人坐下来。

莉莉细细端详不为。

「奇哉怪也。」

不为纳,「什么奇,什么怪?」

「我在你脸上看到许多故事。」

「莉莉出版业如果不景气了你可转行看相。」

「你像是刚同一个喜欢的人分了手,眼角有遗憾的意思。」

不为一怔,咦,被她说中。

「是谁.是那个剪平头的男子?」

不为没有回答。

[但是,你嘴角又带笑意,好像千寻万访,终于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为心中大奇,都被莉莉猜中,她似有料事如神的本事。

「你找到了对象?」

不为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莉莉遗憾,「那人不是我。J

不为更不敢搭腔。

莉莉一边把衣物放进一只大行李筐内,「那一定是个极之可爱的人。」

不为问:「可有找到适合原著?」

莉莉指一指一大叠磁盘。

不为大奇「什么这样先进?」

「而巳都已译成流利的英语,附着作者简介及近照,有人若果还这个不写那个不屑,真会吃西北风。」

不为发呆,她真的脱节,对最新行情毫无了解。

「但是,他们写得好吗?」

「好极。」

不为气馁,她坐到地上,捧着膝头。

莉莉笑了,「艺术是生活全面性品味,这个条件你比他们优胜。]

「像打仗一样。」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们写什么故事?」

「爱情向往、物质欲望、出国憧憬、美好生活理想,还有一个民族数千年的盼望。」

「哗。」

「即使译成英文,感性仍然强烈。]

[作者年龄呢?」

「我只要求十八至三十六岁的作者提供稿件。」

「会不会苛刻一点?」

莉莉解释:「过了这个年纪,除非已经成名,否则文宇一定苦涩无味。」

「那你可称满载而归。」

莉莉看着她,「不为,别堕后。」

「我尽力而为,不管该处是否一个竞技场,我都会设法做到最好。」

纵使最好还不够好,也没有法子了。

「快把余稿传到多市。」

不为点点头。

她帮莉莉收拾行李。

不为时时做梦,大学毕业,好走了,收拾行装回家,可是小小宿舍房间有许多许多东西,无论装几个箱子都装不完,终于急得哭。

这种梦是什么意思?

是不舍得走,抑或怕前路茫茫?

有一段日子,不为做梦只见满嘴牙齿掉下,不痛,也不流血,只觉尴尬。后来心理医生说掉牙,是代表怒火。

不为替莉莉的箱子拉好拉链。

「附近有个玉器市场我想去看看。」

「我替你还价。」

莉莉很高兴。

本来只预备逗留三十分钟,可是工艺品实在出色结果逛了足足一个钟头。

不为说:「我得走了,家母会牵记。」

莉莉点点头「多市见。」

她俩紧紧拥抱,莉莉吻她额角。

不为叫车回旅馆.保姨还未走,与伍太太各自捧着茶杯聊天。

不为同保姨说:「你也累了明大再来。」

她送保姨出去。

保姨依依不舍,「太太精神爽利,我很放心。」

她不知道师母已经病重。

「明日我来送你们飞机。」

保姨伸出手,轻轻抚摸不为面孔当她仍然只有五六岁,「为为,你见过阿忠了。」

「是。」

「他可有说什么2」

不为微笑摇摇头。

保姨低下头,自言自语,「怎样高攀呢,我知他心事,把你照片放在抽屉里,有空取出看,特别喜欢学你穿白衬衫……唉。」

不为无言。

「不为。我知你一时不愿安顿下来,你不过回来探亲,即使……也不会挑这个傻小子。」

不为这时轻轻说:「忠艺是个好青年。」

「哪里配得上你。」

[保姨自幼把我带大,爱惜我,把我看得特别好,其实我一无是处。」

「不为你最憨厚。」

于忠艺的车子来了。

不为在保姨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保姨一生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表白,不禁瞪大双眼,手足无措。

不为拉开车门送她上车。

回到房间,发觉伍太太已经睡着。

旅馆只得一间房二张床,不为洗把脸,躺在母亲身边。

幼时,她老渴望与妈妈睡,时时恳求,被兄姐嗤之以鼻,今日,轮到她陪母亲。

半夜,伍太太醒来上卫生间,不为也一同醒来。

伍太太有点歉意。「不为,吵你睡觉。」

「不要紧。」

「我肚子有点饿。」

「我替你叫宵夜。」

不为打电话替母亲叫一碗白粥。

粥来了,她服侍母亲吃了半碗,替她漱了口。

伍大大感谓「你看这具臭皮囊老了多么讨厌。」

不为只是笑笑。

「挂住小仍小行她们,明日好走了。」

她躺下来,悠然入梦。

不为却睡不着,坐在窗口,喝咖啡,等天亮。

她趁空打了几通电话,办了些事。

保姨带着小于来送行,保姨恍然大悟的样子。

道别时,伍太太使劲挥手,像个孩子。

不虞与大嫂在飞机场接她们。

不虞抱怨:「幸亏平安回来,我们两日两夜未曾合眼,担足心事,都是不为多事。」

不为自小习惯受兄姐责怪,引以为常,照单全收从不反抗。

伍太太嘴角一直挂着微笑,脸容异常光洁,似年轻十年。

到了家,进大门的时候,她忽然双腿一软,幸亏子女一左一右扶住她。

她催大儿去接孙儿回来。

「快放学了妈你先睡一觉。」

不为悄悄通知了医生。

孩子们放学回来,围在伍太太身边,各自取出测验成绩比较。

「才拿乙级,咦,我是甲,在班上我是算术王。」

「占美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祖母这是我的图画,题目是一家人。」

伍太太微笑欣赏。

女佣上来轻轻说:「欧阳医生来了。」

进来的都是欧阳慧中,「家父去医院做手术,由我做一次替工。」

不虞诧异「欧阳医生同我们家不为像一对姐妹,竟长得那么像。」

孩子们出去,医生诊治,伍太太轻轻说:「痛」

慧中替她注射,「进医院观察可好?」

不虞问:「好端端为何入院?」

慧中看看病人,伍太太仍不想说话。

这时连一向粗心大意的伍不虞也起了疑心,拉着医生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慧中看向病人。

伍太太微微点点头。

慧中把伍不虞拉到一旁轻轻说话。

只见那壮汉的眼泪忽然管籁落下。

不为别转面孔。

那是一个阴大,医生离去时,天渐渐下雨。

慧中说:「我去替伍太太办入院手续。」

「慧中谢谢你。」

「应该的。」

伍太太对子女这样说:「我快要去与你们父亲见面,很是安乐,纵使牵挂你们,也顾不得了。」

  第13章

那天晚上,小仍自梦中醒来,叫醒姑姑,这样说:「我看见外公回来接外婆。」

不为紧紧抱着小仍,轻轻问:「外公白发还是黑发?」

「黑发,穿西装,戴领花,很漂亮。」

「外婆呢?」

「外婆很高兴的跟着他走了,真不舍得。」

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慧中的声音:「不为,你们快来一次。」

不为立刻醒悟到是什么一回事。

小仍已经看见他们走了,想必已经来不及。

不为叫醒各人。

大嫂还想扑粉,被大哥一手拍落粉盒,大家带看孩子们赶去。

两个欧阳医生同时走出来摇摇头。

伍不虞像疯汉似放声大哭,不为与孩子们坐在走廊上发呆。

她把一切安排得最好,放放心心地离去。

大嫂问:「她身有重病,为什么不说?」

「一说出来,子孙脸上还好意思有笑容?人人愁眉苦面,还有什么意思。」

大嫂一怔,低头说是。

没有人提到钱。

第二大清晨,不为通知姐姐。

到头来,两个女儿比儿子坚强,因为女儿早有预感,而儿子懵然不觉。

不为知会了宋律师。

宋这样说:「星期五上午十时我来府上宣读遗嘱。」

不为把时间告诉兄姐。

大家穿着黑衣坐在客厅中食不下咽。

孩子们在不为坚持下全体去了上学。

怨有头债有主,毋需小孩也一起寝食不安。

不劳说:「终于可分产业了。」语气中毫无欢喜。

不虞忽然慷慨地说:「三人平分吧。」

居然没有人反对。

可见都叫母亲的温情感动。

不为沉默,过两日宋律师一开口,一切水落石出。

不虞说:「新生意刚有点眉目,母亲看不到了,上头欢迎我们回去设厂呢,我们打算把西游记设计成三部曲电子游戏机,名宇都拟好了,叫‘上天、入地、成道’可是——」

他说话上句跟下句不联一气,语无论次,可见极之伤悲、疲倦、失望。

不为觉得大哥这时最像一个堂堂正正男子。

而大嫂呢,也当起家来。

不为听见她同佣人商量:「这几天剩下许多白饭,倒掉可惜,不如做炒饭。」

「胃口不佳,油腻腻谁吃炒饭?」

「那么,做葡国鸡饭。」

「不如海南鸡饭吧。」

正当每个人都明白这个家何等可贵之际,这个家就快结业。

不劳在房里收拾母亲的杂物。

她说,「奇怪,妈妈平时穿的皮裘、大衣、披肩全部不见了,一件首饰也找不到。」

不力仍然缄默。

「莫非都送了人?」

「她没有亲友。」

「阿保呢2」

「阿保绝对可靠,大件东西也不是佣人可以随意搬走。」

大嫂说:「那对西瓜玉镯,自然也一并失踪了。」

不劳说:「只有她给我的这副耳环还在我耳朵上。」

「我记得爸有好几只百德菲丽手表。。。。。。」

不为微笑。

「不为,你可知那些东西下落?」

不为第十次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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