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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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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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手提电脑时天色已亮。

不为仍不甘心,揉揉酸涩眼睛打算再做,终于困到极点,倒床上睡着。

小息后再写,不敢饱餐,吃得多,胃气上涌,还怎样工作。

这次不为不得不感激新进科技,照说,手稿改得面目全非,若用打宇机,势必费事失时,但是电脑软件帮她重新排位调校,通章天衣无缝,完洁如新。

像再世为人一般。

她把新稿件电邮给莉莉。

开窍了?

原来一次又一次,重复又重复试练,忽然之间会得开窍。

伍不为这时的喜悦,不是添件新衣或是镶件首饰可以比拟。

莉莉的回复很快就来:「小说其余部分问在?」

不为反问:「为何不见称赞?」

「我从不赞美作者,他们一旦骄傲不可收拾。」

不为啼笑皆非。

「出来喝杯茶。」

「没有工夫。」

「明天我去上海啦。」

不为只得改变心意,「我到酒店来。」

见了面她给莉莉两个电话号码,「万一有什么急事,找这个人他很可靠。」

「他是那个男护士?j

不为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觉得他有特殊地位。」

「是他无微不至把家父如婴般照顾。」

「你们一家都懂得感恩。]

在电梯里莉莉站在不为身后,人挤,她贴着她背脊,顺势双臂围着她腰身,脸靠在不为背上。

不为觉得很舒服,握着莉莉的手。

电梯到了,两人松开手。

她陪莉莉买冬衣。

她们到国货公司选购羽绒,莉莉说:「反正全世界羽绒都来自中国大陆」,又挑了旗袍棉袄,绣花拖鞋。

莉莉说:「不为,你从不穿中华服饰。」

「我每天穿着华裔面孔,不必了。」

做酒吧工作时才用扮中国娃娃,伍不为但愿以后永远不必出卖色相。

这时不为的手提电话响起。

闹市中,她侧头听一听一面孔讶异,

「是,是。昨日我没有开电话,现在我有空,我就在附近,我可以即刻来一趟。]

莉莉失望,「谁?」

她取过不为的手机看来电显示,「咦,宋氏律师行。」

不为说:「这是我爸妈的私人律师,有事急找我,我去看看什么事。」

「明早我乘火车走。」

「又是火车?」

「乘火车可沿途观光,比搭飞机更是情趣。」

「我会准时来酒店接你去车站。」

  第10章

不为到附近的宋慈律师行去。

秘书迎出来,「伍小姐,等你呢。」

她敬咖啡给她。

宋律师推开门,「不为,劳驾你了。」

他坐下来,有点犹豫。

不为好不奇怪,宋律师宏才伟略,辩才一流。为什么忽然吞吐?

「不为,这件事本来我可以公事公办,依照客户指令行事,但是我与伍家认识三十多年,我想与你谈一谈。」

不为紧张,「宋律师什么事?J

「不为,你父已经辞世,生前他将财产交予你母亲管理,你对伍阮咏坤女士的财政状况知道多少?」

不为十分错愕,「我一天所知。」

「她用钱不与你商量?」

「从不。」

「不为,你可以保守秘密吗?别告诉母亲你来过我处。」

「我答允你。」

「你母亲年事已高,我怕她叫人骗财。」

「呵。」

「近年她大笔用钱,会计师有点警惕,通知了我,不为,请你想一想有无闲杂人等来谋她钱财,她平日同些什么人来往?」

「没有异象,她很少上街。J

「有一笔五十万捐款,赠予灵粮特殊儿童学校。」

不为连忙答:「这是我外甥女读书的学校。」怪不得即时录取小仍。

「一笔百万现金。写给张保女士。」

「那是我家老佣人的退休金。」

「谁是罗拉艾历逊?」

「我大姐,她前夫是洋人,离婚后还没来得及把姓氏改过来。」

真可笑,不劳匆匆替孩子改姓,忘却自身。

「她支了两百万。j

原来如此,所以立刻可以动身去上海大展鸿图。

「还有,这张支票写给伍不虞,面额一百万。」

不为吸进一口气。

难怪宋律师与会计师全开始怀疑。

「医院、殡仪服务费各二十多万。」

不为呆呆地听看。

「此外,她每月支十多万家用。」

不为低头,「家里人口众多,衣食住行确需这种数目。」

「不为,这是巨款。」

不为点点头。

「照你说,这还都只是正常开销?」

不为答是「我们也并没有吃燕窝喝香槟,家里只得一名司机一辆七座位。」

「只是人多。」

不为有点羞愧。

「不为,我还以为她加入某些敛财的宗教团体,或是结识不良朋友。」

「不不,」不为陪笑,「只是我们。」

她说完这句话更觉难堪。

「不为,即使如此也该量入为出,你可有听过这则老故事:家有三千,日用二钱,没有收入,也终告用馨,老人需要金钱安度晚年。J

不为看看宋律师,看样子他是真的关心伍家。

「可是我爸遗下可观财产。」

宋律师露出更加讶异的神色来,「不为,你对母亲的财政状况真的一无所知!」

不为发呆,「即使现金耗尽,也还剩一幢独立洋房,将来卖掉它搬到小一点的公寓去,也可以——」

不为忽然住口,因为她看见宋律师张大了嘴。

「不为,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伍宅已于两年前押给银行,换取反方向接揭,伍阮咏坤早将住宅套现,现在用得七七八八的就是这笔款项。」

不为用手掩嘴,呵,她怀疑的事得到证实。

「不为,她不能再浪费。」

三兄妹只有她觉得开(奇*书*网^。^整*理*提*供)销像水般没出,却无进账,实在堪虞,没想到已逼到眉睫。

「还剩多少?」

宋律师把存款数目给不为看。

宋律师说:「只够一年开销。」

不为颓然。她一想又跳起来「房子呢,可会拖走?」

宋律师解释:「反方向按揭是一件很特别的贷款方式,屋主向银行借到款项,作日常开销,但合同注明可以住到老死。」

「那意思是,家母去世后银行将收回房子?」

「是,近年许多老人都利用这个方法换取晚年较舒适生活。」

「我完全明白了。」

宋律师给了她最佳解答。

原来母亲决定在生前把钱花在子女身上。

「还有一点,不为。」

不为眼睛鼻子已红。

「不为,她这样尽情使用是否觉得时日无多?你有无同她的医生进谈,上次出院至令,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不为像是被巨灵之掌掴了一记,火辣辣麻了一边脸。

三兄妹竟无人关切母亲健康,一味争产,不为自觉退让已比兄姐高一级,已是丰功伟绩,太不孝了。

「不为,你去跟一跟。」

「是是。J

宋律师时出一口气「不为,请别向任何人透露今日谈话内容。」

「我明白。」

不为告辞出来,觉得晕眩。

大树已经蛀通,大风一吹,便会倒下,他们几个人懵然不觉。

不为看到眼前有金星飞舞。

她静静回家去。

大嫂看见她吃一惊,「不为,你面色惨白,我炖红枣汤给你喝。」

不为缓缓坐下来,「妈妈呢?」

大嫂笑,「与孩子们在楼上试新买的冬衣。」

不为点点头。

「妈妈真溺爱四个孙儿,那几件大衣比大人穿的还名贵。」

不为低头不出声。

趁活着之际拿所有的来换取欢笑,才是智能。

「怎么不高兴?」大嫂调侃,「别吃醋,我陪你出去置新衣。」

不为静静回到楼上,拨电话给医生。

「我是阮咏坤的女儿,我想约一个时间同欧阳医生谈谈。」

看护十分亲切立刻转给医生讲话。

「是不为?」

「是,医生,我是不为。」

「我刚想约你母亲复诊。]

「老管家退休,新来工人不知首尾,医生我想独自来见你谈谈。J

「明天下午三时好了。」

不力垂头。

她走出房去,看到四个孩子穿上全新大衣帽子手套扮雪人,伍太太乐得鼓掌。

是她的钱她爱怎样用都可以。

不为走过去,轻轻抱着母亲的手臂,忽然之间泪如泉涌。

小仍先发觉,「姑姑哭了。」

伍太太笑说:「你姑姑自小爱哭,幼稚园老师最怕她。」

不为回房去,一声不响工作至天明。

天亮,她去送莉莉。

莉莉笑说:「果然准时。」

不为断断续续把母亲的事告诉她。

一路上莉莉小心聆听。

她这样说:「很感性的老太太,你有她遗传。J

不为沉默。

「我猜想你一时间不会来上海了。」

不为落泪。

「已经成年了,上一代必然会离我们而去,像这个城市一样,历史性责任及任务经已完成,功成身退,鸟尽弓藏。」

莉莉对人与事都有真切深造的了解,很少外国女子有这么聪明。

她又问,「你可有拍照记录?」

不为点点头。

「这些悲怆都可以旧入摄影份内:生我们的人即将逝世,我们束手无策。」

不为送她上火车,看着列车开出去。

她回市区,到欧阳医生诊所。

「不为你好,阮女土的情况如何?我与她通过电话,精神还算不错。]

不为用很技巧的措辞低低地说:「我们已经很满意,不敢奢望。」

欧阳医生说:「她原本不打算把病情告诉你们。」

不为小心翼翼地答:「不同我们商量,又同谁说,家父已不在人间。」

医生沉默,吁出一口气,「她曾同我说,盼早日与先夫同聚。」

阿,面子上伍太太积极生活,一点也不露出来。

「他们相敬如宾,恩爱数十载,晚年伍先生得了痴呆症,她不辞劳苦小心照顾他,他们是夫妇典范。」

不为不出声。

终于她咳嗽一声「医生到底还有多久?j

这句话其实一点实质的意思也无,但是听在医生耳中,却有特别意义。

「三个月,半年不定,坏细胞已扩散到全身。」

不为耳畔嗡嗡作响。

「不为,高高兴兴伴她走毕最后一程。」

不为眼前已黑,她用手遮住双目。

「奇怪,本来病入膏盲,应该觉到痛苦,可是她却异常平安。」

不为站起来,但是双脚一软,不支倒地。

看护连忙扶起她,医生立刻替她注射。

不为靠在沙发上,悠悠恢复知觉,只觉无限凄苦。

医护所替她叫了车子,她回到家中。

这时,伍太太在书房中教女孩子们织毛衣。

简单的圈圈针一路织上去做一个圆筒织成顶帽子,不为小时也学过。

母亲又教她钉纽扣「女子家里总得有针线盒子」,读大学时,男同学都找她换拉链。

她靠在门框看她们干活。

祖母的手指不够灵活了,小女孩帮她转弯,她们玩得很高兴。

女佣在厨房做肉酱意粉,熟悉粗糙的香味,不为勉强自己坐下来吃一大盘,饱到喉咙才停止,怕呕吐,立刻平躺在床上。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来连累家人。

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流泪。

不劳的两个孩子进来找她,「阿姨有事与你商量。」

不为连忙坐起来,「请说。」

她有一个良好习惯,她对小孩,同待大人一模一样。

「阿姨,爸爸打电话来,说想见我们。」

「啊。」

「我们问过外婆,外婆说随得我们喜欢,不过,外婆说,最好在公众场所见面,并且司机在一边看守。」

不为点点头,「外婆思路清晰极之有理。」

「但是阿姨我们不想见他。」

「为什么?」

「他留下我们不理,我们觉得他不再是一个父亲。」

「不想去就不去好了,他再有电话来你找我听。」

两个男孩子欣然回房做功课。

艾历逊的电话接着就来了。

不为说:「艾历逊,你不珍惜的,你不再拥有。」

他恳求:「不为——」

「他们不愿意见你。」

「你帮他们洗了脑」

不为不恼反笑,「随便你怎么说。」

「我会聘请律师——」

「你省省吧,有钱,不如与情人去度假。」

不为放下电话。

伍太太问:「是艾历逊?」

「正是那个厚颜无耻,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风驶尽叹的赤发鬼。」

「我同他说,他可以到这里来见儿子,但是孩子们不愿见他。」

「占美他们做得很对。」

「这又何必呢。」

「妈妈你的心太慈,不合时宜,你别管他们的事。」

伍太太手中还拿着那顶绒线帽子,问不为:「还记得怎样收针吗?」

不为点点头,「像学骑脚踏车一样,学会了永不忘记。」

「我教你针织那年是几岁?」

「我记得还是小学生,许是五年级。」

「不劳手工比你好。」

「所以她可以开婚纱店。」

「她寄了照片来。」

「怎么不早说。」

一大叠彩色照片,只见店面全玻璃装修,只有英文招牌叫LiveLoveLaugh。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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