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煊的住处离杂志社不远,本来她一直是住在江南家里的,爸爸用一幅油画的收入给她买了一辆小车。可是,她烦透了每天过江上下班路上的拥堵,也对爸妈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到厌倦,便以上班方便为由,在江北租了一套一室的小公寓,每天走路上班,过起了自己惬意的小日子。
钟嘉恒将车停在了苏亦煊家的楼下,帮她从后备箱取出所有的行李。苏亦煊说了声谢谢就上楼去了,他转身上车离开,心里叹息:这才是正常的苏亦煊。
回到家,苏亦煊打扫卫生,又洗了个澡,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才给家里打电话。
“妈,我回来了。”苏亦煊语无波澜。
“吃饭了么?”妈妈问。
“吃了,飞机餐,还不错,有个鸡腿。”
“行,你先休息吧,明天回来给你做鱼吃。”
“好,妈再见。”
挂了妈妈的电话,她又给子熙哥哥发了个短信:哥,我已到家,放心。
没过多久,刘子熙回信:好好休息。
苏亦煊端着手机如品尝珍馐般细细地读着这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嘴角上翘。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上了会儿网,便睡下了。
这一夜,苏亦煊做了个奇http://。345wx。怪的梦。梦里,子熙哥哥打电话跟她兴奋地说他八月份就要做爸爸了。她说恭喜,子熙哥哥却说发愁啊,工作忙,孩子调皮,愁啊。她说如果是女孩就不调皮了,跟我一样,多乖。子熙哥哥说哈哈,当年你爸也愁着哩,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梦里,子熙哥哥的语气很幸福、很开心,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呢?妹妹?小孩子?
早上醒来,这个梦依旧清晰地徘徊在脑海中,上午去杂志社销假,子熙哥哥要做爸爸的情境好像真的一般,一直环绕在苏亦煊的身边。她心里堵得慌,偷偷多喝了三杯咖啡都没能缓解抑郁的心情。
上午压抑地紧赶慢赶算是处理完了此次古北游的所有照片,中午吃过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就管钟嘉恒要稿子。钟嘉恒慢悠悠地移动鼠标,将稿子发到她的电脑上,然后继续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瘫软在旋转座椅上。
苏亦煊顾不得他,赶稿子是正经事,于是径自看起稿子来。《固守城汤的千年邂逅》,一排二号小标宋体标题跃入苏亦煊的眼帘,苏亦煊仿佛又回到那个斑驳的城门中。
按照文字贴完了照片,苏亦煊才发现这篇稿子根本就只是写古北城墙的。她不解地转身问钟嘉恒:“嘉恒,你只写了城墙啊?”
钟嘉恒瘫在那里无动于衷,少顷,才费劲儿地撑起身子转过来对苏亦煊说:“对城墙感触最深而已。”
苏亦煊撅了撅嘴了然地点点头,又转过去存稿,然后将稿子发给钟嘉恒,“嘉恒,收稿子。”
五点下班,苏亦煊收拾了东西,拿着在超市买好的比古北更西北的那个城市的特产直奔回家。临走时,看见钟嘉恒还在那里改稿,便戳了戳他的后背,“嘉恒,别太晚了。”
“知道,拜拜。”钟嘉恒头也没抬,只是摇摇了手示意再见。
路上的车还是那么多,若不是今天答应妈妈回家吃鱼,苏亦煊是决计不会在下班高峰期开车出门的。好在爸爸给她买的这辆车是手动挡,不至于在起步刹车之间频繁换挡,惹人更加烦躁。
吭吭哧哧地过江,吭吭哧哧地穿过背街小巷,将车停好,苏亦煊回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她一手递过特产,一手亲昵地将妈妈抱住。
“嗯,乖,让我看看晒黑了没。”妈妈放下手里的菜刀转过身,两只手麻利地在围裙上来回擦了两下,高兴地端详起女儿来,“还行,白白嫩嫩。”说着骄傲地掐了掐女儿的小脸蛋。
“哎呀,鱼腥味。”苏亦煊故作娇气地用手蹭着妈妈掐过的脸,说完又嘿嘿嘿地笑。
这时,门响了,听到女儿娇滴滴的声音,刚进家门的苏承佑心情很好地喊起来:“煊煊回来了?”
苏亦煊听到是爸爸,立即跑出来迎接。
苏承佑正换鞋,就听女儿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这次出去看见了一个仿古的大鼎,她想画出来。
“为什么不写生?”苏承佑放下手包,坐在单人沙发上问女儿。
苏亦煊在对面的大沙发扶手上坐下,认真地回答:“人家会议安排的都是集体活动,我根本不可能端个画板调色盒在那里画。而且古玩店的老板不许拍照,否则我就拿照片回来了。”
“唉……早就跟你说过,画画最好是写生的,不要对着照片画。相机不可能准确地记录当时外光条件下物象的色彩关系,而且容易养成习惯用色和习惯光线的毛病,削弱敏锐的观察反应。”
苏亦煊撅着嘴坐在那里,委屈地说:“可是我出门已经是大包小包了,不可能再背个沉了吧唧的画板。”
“呵呵,此事古难全……那你就试着画吧,想象着大鼎摆放在画布上的模样。”爸爸若有所思地说,“嗯,本来静物画的取材都是日常生活当中的一些小局部,捕捉所处时代的特征和生活气息。但是你画个仿古的鼎,倒也增添了历史题材作品的那种宏伟壮丽。不如找个大红色缎面当背景,与深绿的鼎做完美的视觉冲击。这样才能符合油画静物以小见大,以局部透视整体的精神要求。”
“嗯,我明天就去布料市场买一块大红缎子面。”苏亦煊认真地说。
“不用,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你奶奶给我们送过一块,现在在我画室里,我给你拿去。”苏承佑说着就起身进了画室。
苏亦煊记事时起,就觉得爸爸从来都是和画架、画布、颜料、画笔、油壶联系在一起的。原先在古北的时候,妈妈单位分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偏偏大的那间卧室就被改造成了爸爸的画室。
苏亦煊最初喜http://。345wx。欢油画是喜http://。345wx。欢画布上颜料叠加的感觉。爸爸画画,她默不吭声地站在旁边看。趁爸爸全心投入而不在意她的当口,她便跑到已经画完正在晾的画布前,用小指甲摁画布上突起的颜料,软软滑滑的,轻轻一压,上面就留下了指甲盖的小痕迹,小小的苏亦煊乐此不疲。
起初苏承佑也纳闷于画作上月牙般弯弯的小压痕,直到有一天,他作画中途起身加油时,才发现作案的竟是煊煊。一顿说服教育加威胁吓唬之后,煊煊便再也不敢伸手对爸爸的这些个宝贝造次了。苏承佑也发现,听话的煊煊从那以后看画的样子都变成了抻脖子背手,好像是故意模仿老专家般,十分可爱。
苏亦煊随爸妈搬到江宁来时,她的印象中爸爸只带了几件画作,其余的都扔在了古北。临走看着画室里的狼藉模样,苏亦煊很想问爸爸为什么不都拿走呢,可是她不敢问。那一段时间,妈妈跟爸爸都不怎么说话,每次放学回来,她都能看见客厅里红着眼睛的妈妈和叹气的爸爸。妈妈见她回来了,便沉默地起身去厨房做饭,爸爸略带微笑地问她今天学习的情况,然后饭桌上依然一片安静。
苏亦煊逐渐爱上画画,是在初中的时候。周末,她常带着作业去爸爸的画廊帮忙,早上要用抹布将所有的画框擦拭一遍,有买家来了,便搬凳子、倒水,在旁边听爸爸为画作做介绍。没有买家来看画的时候,她便趴在爸爸的画桌一角做自己的作业。
渐渐地,她发现在这个让人心生孤寂的江宁,只有爸爸的画廊能带给她心灵的慰藉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每每咬着笔杆看着爸爸,苏亦煊都能看见与现实生活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画画比生活更快乐。
于是,她也拿着爸爸不用的画布,学着爸爸的样子用绷布钳绷在木框上。然后将油与白粉掺和,涂刷在布的表面,做成不吸油又具有一定布纹效果的底子。也许是遗传的原因,也许是熏陶的结果,苏亦煊从小美术课成绩都很好,无论水彩画还是素描。所以,面对白净的画布,她并不感到胆怯。第一次将爸爸的颜料按照自己的想法涂抹在画布上,苏亦煊像是给黑白单调的生活添上了颜色,心情大好。
发现女儿有油画方面的天赋,苏承佑十分兴奋。在女儿的课余时间,他试探着教给她一些关于油画的理论和实践技巧,她之后的每一次画作都能将他的话理解透彻并表现出来。而且,她越来越喜http://。345wx。欢画画了。
别的孩子做完作业都出去玩的时候,煊煊喜http://。345wx。欢呆在他的画廊或者家里的画室里安静地日常生活用品、水果、花卉、食物这样的静物。静物画因为它所表现的空间小,结构相对简单,往往成为油画初学者掌握油画技巧与材料的重要练习手段。等煊煊上了高中,苏承佑便带着她出去画风景。有时是榕江和江边的座座大楼,有时是郊区袅袅炊烟的农庄。
煊煊高考时一心想上美院,虽然班主任找到他和王梦萍谈过两次,说煊煊的成绩不报综合性大学可惜了,可他们还是尊重煊煊自己的选择。
煊煊上大二那年,已经出名的苏承佑被江宁美院聘为客座教授,每周有一次讲座是专门针对煊煊所在油画专业的。每次看到煊煊在下面听课的认真劲儿,见到煊煊笔下栩栩如生的人物或者风景,他的心都不由地骄傲起来。
面对女儿,苏承佑总是自豪万分,唯独大学毕业后的工作方向煊煊的意见和他所想象的差异很大。他以为依照煊煊对油画的兴趣爱好,她完全可以留校当老师继续画画,可是出乎意料,煊煊选择了去杂志社当美术编辑。他虽然不解,但是对女儿的爱还是驱使他联系了熟人,做出了妥协。
……
“爸,能找到么?找不到算了,明天我去买,又不是多贵的。”苏亦煊见爸爸进去久了不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苏承佑从最靠里边的柜子里找出了红缎面,小心地跨过画架将红缎面递给女儿,“给,回去洗洗再用。”
“好。”苏亦煊接过缎面高兴地应着。
“好了好了,”妈妈从厨房出来,端着鱼,“准备吃饭。”
苏亦煊将缎面用袋子装好放进包包,闻到鱼香,便兴冲冲地奔到桌前,感叹道:“哎呀,好香,我都流口水了,还是妈妈做的饭最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闷热,心情烦躁,用花砸死我吧,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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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画像 。。。
加班改稿的钟嘉恒吃了点面包一直工作到十点才出办公室的门。从电梯下来,那些关于古北城墙的文字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那些苏亦煊不为人知的可爱模样也依然挥之不去。他觉得嘴里淡淡的,没有滋味,便放弃了开车直接打车奔向常去的LY慢摇吧。
一进去,昏暗的光线和熟悉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钟嘉恒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神清气爽。他想也许还是这样的环境最适合自己,抛开现实生活中的烦恼,这一刻只管放松快活。
看到平日里常在一起逍遥的那几个哥们,钟嘉恒手插口袋迈着慵懒的步子笑着走过去。
“阿恒,你幽会几天回来了?”老歪靠在沙发上一手搂着一个穿着吊带衫和短裙的小女人,一手握着酒杯调侃地说。
钟嘉恒笑笑,不肯定也不否定,径直坐到沙发的另一旁空位置上。他叉着腿大喇喇地坐在那里,米黄色的直筒九分裤将他匀称的双腿修饰得笔直精干。接过罗铭递过来的酒杯,他将右腿闲适地翘起,右脚腕搭在左腿上,略尖的秀气黑色系带皮鞋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性感撩人。
“恒哥,好http://。久不见。”一听这娇软的女声,钟嘉恒就知道是小咪。小咪伴着音乐节奏扭着翘臀,坐到他身边来,临凑近还甩了一下黑直的长发。
钟嘉恒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地说:“不是早跟你说了烫个大卷试试嘛,怎么还是直的?!”
小咪一把挽住钟嘉恒的胳膊,软软的胸紧紧地贴上来,摩擦着钟嘉恒的上臂,也摩擦着钟嘉恒的意识。她娇滴滴地委屈道:“人家下巴尖,不适合卷发嘛。”
“怎么不适合?!你不听我话是吧?”钟嘉恒一脸生气,明显有点上劲儿。
“Hey,Heng,what happened?”Peter在对面满脸茫然地摊摊手,“你不对劲。”他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