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家志再次强调。
“不管是谁的错,验伤单就是我的筹码。到时候,商场上、政坛上,俞何两家都不得不礼让我几分,再也不会那么高姿态了。”子风得意地说。
“你真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吗?”家志激动地说:“义父,我们不是正当做人,不走旁门左道了吗?”
“所以我说你嫩,还有几年要磨练。”千风教训他说:“黑白两道的大人物,谁不有几张护身符?有人幸运,有光明正大的权势当后台,我们这种只有来阴的险招。”
“我还是反对你的做法。”家志脸色阴沉地说。
“男人别太感情用事,你要顾盈芳,我也要顾玉屏吧!”子风有些不高兴地说:“何况这种拿刀杀人之事,我不去表示一下愤怒和不满,像话吗?”
家志知道再说无益,义父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很难再更改,辩下去只会愈来愈糟而已。
他们离开诊所时,天已大亮。家志发动摩托车,并不随着程子风的宾士轿车。
“你要去哪里?”子风在车内问他。
“去看盈芳。”家志实话实说。
“她把我伤成这样,你还去看她?”玉屏生气地说。
“去吧!”子风摆摆手说。
家志点个头,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今晨有薄薄的雾,它是湿的,他情不自禁地在车阵中穿梭,脑海只想着,要如何把这件事情的伤害,减到最低的程度呢?
※※※
盈芳不在自己的公寓。
家志沮丧地晃了一会儿,才打电话到敏敏的家。
“盈芳有没有在你那里呢?”他开口就问。
“有。”敏敏的声音有明显的忧虑,“我也一直在找你。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盈芳清晨四点多就坐在大厦的台阶下,全身湿透了,还是管理员发现,把她带上来的。到现在,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发呆。盈芳一向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真把我急死了。”
敏敏每说一句,他就更心痛一分。清晨四点?全身湿透?那盈芳不是在外面流浪了一夜吗?该死!他应该去找她,而不是在诊所陪玉屏罗唆个没完。
他悔恨交加地说:“她没生病吧?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呢?”敏敏打断他的自责说。
家志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包括盈芳如何发现他和玉屏深夜独处,如何发怒,如何动刀要切断两人的关系,结果误伤到玉屏。
“我是刚从诊所出来的。”他抹抹脸疲惫地说。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听敏敏不稳地说:“怎么可能?盈芳怎么会动刀杀人呢?”
家志无言,盈芳隐瞒太多事,她的秘密,他不能说。
“还有,盈芳和你是假订婚,不会吃醋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我实在想不通……”敏敏几乎说不下去。
“对不起,真对不起……”他只能说:“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敏敏控制好情绪,才说:“我去问问她。”
像等了千年万年,敏敏才回到那一端说:
“她不愿意见你,而且听到你的名字就很激动。”
家志捏紧话筒,良久才挤出字句说:“她气我,不肯原谅我,对不对?”
“她还是什么都不说。”敏敏已镇静下来,“程玉屏那里如何?你义父有什么反应?”
“他很生气,可能需要你和信威出面谈谈,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扛下一切责任。”家志说:“请告诉盈芳,我和程玉屏真的没有什么;还有,我没去找她,是因为要安抚程家,免得把事情闹大了……”
“我了解,我会告诉她的。”敏敏说。
“我……我很对不起……”家志又再说一遍。
“不要再自责了,无论如何,动刀子总是不对。”敏敏温和地说。
“你千万不要怪她,要骂就骂我吧!”家志忙说。
“这种事,我也要好好想想了。”敏敏叹口气说。
挂上电话后,家志仍把机车骑到敏敏住的大楼外。仰望那十二层高的豪华大厦,还真像公主的城堡。
盈芳就在八楼的某扇窗户内,她不肯见他。当然,她不是第一次拒绝他,他也不是没被人拒绝过,只是都不曾有过这种茫然失措的感觉。
他伫立许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言妍……四月紫花开……第六章
第六章
俞庆大楼在艳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第十六楼集中的是各种专业的律师和助手,人来人往中,全都是快速而紧凑的交谈。
只有一间办公室,门紧紧关着,室内一片安静,红木会议桌旁,敏敏一个人坐着,眼眶微红,手帕湿了一角。
她仍然无法释怀,无法承受呀!
盈芳最初还紧闭着嘴,除了流泪吼叫,什么都不吐露。直到管家到盈芳公寓拿换洗衣物,带回那撕裂又血迹斑斑的衣裤时,盈芳才缓慢而困难地说出事情的经过。
轮暴?!北门帮竟然叫人轮暴她可爱又单纯的妹妹?
她不知道盈芳靠什么奇迹去斗倒那四名彪形大汉,但一样是女人,感同身受,光是那个字眼,就教人不寒而栗。难怪盈芳会拿刀冲到家志的公寓,程玉屏的伤不是误杀的,根本是罪有应得。
聪明如家志,为什么没有看出事情的蹊跷呢?
“我恨他!我恨他!”提到家志,盈芳就猛力反弹,哭叫着说:“你们都是对的!我不应该帮助他,他是定时炸弹,他是黑洞,他是改不了吃屎的狗,他是火,他只是拉我沉沦,拉我到地狱,和他同一层,让我永远爬不出水桶中的恶梦!我错了!我太天真,笨得付出那么多在一个满身罪恶,只有猪狗程度的白痴身上!”
敏敏听不懂妹妹那些悲愤的话,但她眼神涣散、句句嘶哑,很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连世雄死峙,她也没有如此崩溃过。敏敏只能抱着她哭,哭她椎心刺骨的创痛!
“或许我也错了!”敏敏环着双臂,感觉到冷。
第一次她后悔让家志留驻在她的生活圈内。若没有她自以为是的坚持,世雄不会死,盈芳也不会遭此横祸。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她的好意,都会铸成大错呢?
门开了,信威走进来,看见伤心的妻子,温柔地说:“还在怪自己吗?”
“我恐怕还是不祥的人,会克到你呢!”她难过的说。
“我的命硬,就需要你来克。”他搂着她说。
“你们找到那四个人了没有?”敏敏想到了问。
“没有。工地现场除了一些血迹外,什么都没发现,那些人大概都连夜逃走了。”信威说。
此时,门又打开,云朋严肃着一张脸,后面领着子风、家志,还有北门帮的姚律师。
敏敏立刻端坐,寒着表情,唇紧紧抿着。
全场众人面色黯淡,只有子风谈笑风生,四处招呼,彷佛他是来做客,而非谈判的。
“俞先生,俞太太,关于令妹刺伤程先生爱女之事,这是医生的验伤单。”姚律师打开公文包,先发言说。
信威接过一看,吹个口哨说:“哇!伤那么重!这只有一百公斤的足球队员,或重量级拳王才有这个能耐,你们太抬举我那五十公斤不到的小妹了吧?”
“你那五十公斤不到的小妹,可是空手道黑带,射刀高手。家志在场,他可以做证。”
子风脸拉下来说。
“你们有权利找另一个医生验伤。”家志沉着地说。
“你。”子风狠狠地瞪义子说:“别吃里扒外了。”
“他们是有这个权利。”姚律师说。
“不!我只信任张医师,而且我也不准别人再把我那伤势严重的可怜女儿翻来覆去了。”子风火大地说。
云朋轻瞄那一张验伤单,再丢回桌上,彷佛不屑一顾地说:“打伤人是事实,但你们有没有问江盈芳为什么要打程玉屏呢?”
“理由很清楚,争风吃醋哇!”子风肯定地说。
“完全不是!”敏敏站了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她打程玉屏,是因为程玉屏教唆你们北门帮四个手下来轮暴我妹妹,就在昨晚十点,一排改建的公寓中!”
那些字句,各个回荡,如尖刀依序刺向家志。他无法动弹,分不清自己是站直或倒下;
感觉不到血液是流尽或充爆。他只听到一个涨裂的声音,由他胸膛发出说:“他们……他们……碰了她吗?”
“感谢上天!幸好盈芳还有空手道黑带和射刀高手来保护自己,否则能不能逃过贵帮的毒手,就不知道了。”信威冷冷地说。
“不!这是江盈芳的一面之词,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子风由震惊中恢复过来说。
“要证据,这里有。”云朋打开一个袋子,拿出那扯裂带血的衣服。
家志认出那是盈芳爱穿的白色衬衫和浅蓝牛仔裤,领口和裤脚都有点缀的小紫花。他心神俱裂地走向前,拿起那衣物,那乌褐的血仍怵目惊心。难怪盈芳会有举刀杀人的冲动,只有他明白,她有多么痛恨别人碰她的身体。
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呢?昨夜她一定很难过地回家换衣服,很伤心地来找他,却看他帮着玉屏。天杀的!她该说的!而该死的玉屏,他真想再赏那女人几个耳光,那点小伤还太过便宜她呢!
神魂轰轰中,他发出了最阴冷的声音说:“是谁干的?”
“盈芳说是四个叫阿标、蔡蛋、天狗、阿龙的北门帮流氓。”信威说:“当然啦!真姓名只有你们最清楚。”
家志只是盯着衣服,眼眸像要喷火。他知道这四个人,大都在中南部一带活动。不要命的人,竟敢动他的女人!
“胡说八道,我的手下没有这些人!”子风自然否认,还老羞成怒说:“现在北门帮解散已久,我们正派行事,绝不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这就要问令千金了。”信威冷哼一声说:“等我们找到那四个人,再对比血迹,谁也无法赖帐了。这可有碍程帮主的‘清誉’呢!”
“你找不到他们,因为没有那四个人!”子风大声咆哮着,“你们伤人不负责任,反咬我一口,想拿区区血衣来恐吓我,门都没有!”
“我会找出那四个人。”家志面无表情地说。
“刘家志,你不要活了吗?竟敢扯你老子的后腿?”子风马上拍桌子叫骂。
“义父,我的未婚妻受到这种耻辱,我不打断那些人的手脚,我还能在社会上立足吗?”他毫不畏惧地说。
“你……你这叛徒……”子风气得脸色发青。
“告诉盈芳,我会为她出一口气,把她所受的委屈都讨回来。”家志对敏敏说,眼中泛着杀气。
“你可别做傻事呀!”敏敏心一凛,忍不住说。
家志人已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留下几句话说:“告诉盈芳……对不起……我没保护她,还害了她。”
门空洞地开着,外面人语传来。子风忿忿地站起来,率先领姚律师离去。
“程先生,别忘了你的验伤单。”云朋在背后说。
“哼!它还有用的,你们看着好了!”子风气冲冲地说完,大步走出去。
云朋带着得意的笑容说:“我们赢了!”
“赢什么呢?”敏敏仍是挂着愁容说:“家里是身心受创的盈芳,现在家志又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呢!”
“事到如今,你还要滥用你的慈悲心肠吗?”信威一脸不信地问。
“事实上,我也有些担心。”云明说:“直到刚刚,我才真正了解和欣赏刘家志这个人。其实他跟我有些像,只是他碰上程子风,我遇上何姆姆,走了反方向罢了。”
“你不也在说我吗?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当家志是好朋友的原因。”敏敏说。
“还有盈芳,我还不知道她练空手道和飞刀呢!看来我可以请她当保镖了。”云朋又说。
“我知道她学空手道,但没想到那么投入。”敏敏说:“她表面乐观,其实最没安全感,怕保护不了自己,好象已预测她会有面临危险的一天。”
“看起来,我们是同一国的人,永远在和命运抗争。”云朋看了信威一眼说:“不过,并不包括你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
“你有国,我也有国。”信威把敏敏揽在怀里说:“只是你眼睛放亮一些,敏敏可是我俞某人独家的。”
“好!好!她,我可不敢抢,免得又遭豹爪。”云朋故作害怕地说。
敏敏被他们逗笑了,又回到原来的美丽欢颜,但是眼底仍存一丝化不去的忧虑。
※※※
家志花了半个月在中南部找阿标那四个人,因为他们躲得紧,又有程子风放出不许帮忙他的特令,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他平日人缘好,有不少兄弟偷偷送消息,特别是台中的“换帖”林名彦,放着车行的生意不管,开着计程车陪他上山下海找人。
“这有什么,以前你对我不是有求必应吗?”名彦很海派地说。
然而,当他找到这四个人时,阿标伤了脊椎,蔡蛋手臂骨折,天狗腿断掉,阿龙脸肿半边,一个个躺在床上哀哀惨叫。
家志不知该怒还是该笑,活该他们去惹到盈芳。看他们伤得如此重,再下手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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