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桀张口欲叫人。
「别叫!我给你带了礼物。」张平拎着盒子走近案几。
「滚!」这是两个月来皇甫桀唯一会对张平说的字眼。
张平也不在意,把盒子往案几上一放,打开盒盖道:「喏,送你的。」
皇甫桀垂眸瞄了一眼,从刚才张平进账他就闻到了丝丝血腥气,不重,但他对血腥气敏感。
「这是什么?」
张平吁了一口大气,「你总算肯跟我说第二句话了。这个你不认识?不会吧?虽然缺个身子但脸应该不会变啊。」
张平奇怪地凑过头去看,「没变啊,这不就是刘大将军吗?」
皇甫桀闭上眼睛再睁开,「你杀了刘白?」
「是啊。」张平点头,「太子派了人来和刘将军密谈,内容好像是让刘将军投靠太子,太子负责保他,顺便再把你解决了。」
皇甫桀眼神一暗。
「我看王爷你这段时间就顾着我闹脾气,连周边危险都不见了。想想,刘将军留着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反正你手上还有一张密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取而代之。我也不想给他暗害 你的机会,刚才走他账边正好瞧他一个人在里面,就顺便拐进去把他杀了。」
皇甫桀无言。张平愣,他不是现在才知道。
这人竟然以为这两个月他在跟他闹脾气?就连他对他下杀手,他也能当兄弟打架看?现在更好,顺便把一军统帅给宰了。
虽然以他对张平的了解,知他绝对不会未作任何准备「随便」杀人,可是……他竟然就这样把两朝元老的护国大将军给杀了?还斩了人家的头放在盒子里面带来给他当礼物?
「你别闹了好不好?这个就当我们和好的标记。你看我帮你杀刘白得冒多大的风险,等会儿我还得去玩栽脏的把戏。乖,你不跟我说话我难受。」
张平竟然还伸出手去摸他的脑袋。
皇甫桀醒着脖子硬是没动。就让那双手摸上了他尊贵的头颅。其实他本来准备闪的,但听到张平最后一句话。也不知怎么的脖子就梗住了。
张平摸了两下讪讪地收回手。
「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张平脸上有了些失望,背着手在营账里走来走去。
皇甫桀的眼珠就跟着他转。
张平停住脚。皇甫桀把目光投向别处。
「好吧。其实那事也不是不能商量……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应该去找女人。」张平叹气。
皇甫桀硬忍着,他到要瞧瞧这人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张平再次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戳着桌面吭吭哧哧地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和好好不好?」
「这样是怎样?」皇子殿下摆出架子,冷声道。
张平脸上的颜色一点点加深。
皇甫桀咬紧牙关盯着他不放。
「就那样呗。」
「哪样?」
张平突然往案上一趴,「来吧。你快点完事。等会儿我还要去栽脏别人。」
皇甫桀盯着还放在案上的那颗人头,再一次感觉到他家宝贝太监张平的强大。
而且为什么他会感觉到这两个月恨他恨出一个窟窿、脑中幻想了不知多少种收拾他的方法的自己好像有点悲哀?
如果换一个人,或者换一种性格,也许他们会因两个月前的事而隔阂日深,甚至互相误会,进而终有一日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但张平不是别人,他就是他。
「张大太监,你真有本事。连让我想恨你都难。」
张平撇过头看他。
皇甫桀看着他那双带了点疑惑的眼眸,心中忽然一紧,笑了。他决定了,以后他要是再为这个人把自己搞得这么苦大仇深,他就跟张平一样,直接阉了自己算了。
对这愣子,根本就必客气!该缠的时候就缠,该操的时候就操,该上紧箍咒的时候就得给他上,折磨自己那叫傻子。
张平看皇甫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心中也有点高兴。他不知道皇甫桀想通了,也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如果他知道……所以说世上难买早知道。
拍拍张平的屁股,一身血腥气的右将军王爷不怀好意地道:「你这儿很久没被我操练了,小心等会儿裂开。」
张平哼唧了一声,「那你就悠着点。我后面还有事呢。」
皇甫桀噗哧笑出来,「别急,在这之前还有些事要做。要玩栽脏的把戏让你还得多跟我学学。」
军营中出现骚动。
「不好!右将军也出事了!」版面传来惊呼。巡逻士兵发现了营账倒下的守护。
「闭嘴!都不准乱说!你们给我看着外面,你、还有你们跟我进去。」是刘白手下另一将领周湛江的声音。
营账「唰」的被打开,周湛江带着几名巡逻兵冲进营账。
营账中血腥弥漫。营账后开了一道大口,就像是谁在上面割了一刀。
冷风飕飕地灌进进,营账中一片凌乱。
只见他们的右将军不知生死地倒在地上,背上一道血淋淋的刀伤。
周湛江脚步一虚,难道连……?
「周都尉,您快来看!右将军还活着!」
「什么?」周湛江顿时就像被注入了一股活气般,整个人跳了起来:「快!快叫军医!记住,不准把消息泄露出去!违令者斩!」
这边,太子密使发现自己的营账中竟多出了一个木盒,不明所以下打开一看。
太子密使一屁股坐倒在地。
「大人,怎么了?」这名使臣随从连忙上前查看,「啊!」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这真的刘将军?他的人头怎么会……」
「大人莫慌,小的先出去探听一番,这木盒您先收起,等小的回来再作处理。」
躲在暗处的张平看那名随从穿着普通士兵服走出那密使的营账,又看他绕了一圈后回来,发现他身手相当轻盈,不由暗叹一声。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不见他们出来,心想还真给皇甫桀猜对了。对方根本不敢把人头带出账外处理,可能想就地掩埋。
现在他只要到某些人到营账去转一圈,再把他们引到这里就行了。
等会儿就等着看人百口莫辩吧。
刘大将军,抱歉了。谁叫你要动我们家王爷呢?你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的,结合人家势大的哥哥欺负人家不受宠的弟弟像什么话?
祯胜二十四年六月,护国大将军刘白因病去世。宁王皇甫桀手持密旨暂代统帅一职。
同年八月,传来捷报:匈奴退出雁门外五十里,死伤万余,俘虏四百………这是宁王成为一军统帅后第一个大胜仗。
胜帝龙颜大展,追封刘白为护国公,赐刘府金银万两,只公爵位不得承袭。
太子一派因失去密使消息,几度派人前住雁门关刺探,郤一无所获。却不知那密探早已被秘密送入京城,至于送到谁的手上……
朝堂上开始为谁来担任佂蛮大将军一职争议不休。
同年十一月,边疆再次传来捷报:大军乘胜追击,匈奴再退五十里,死伤近万,主动要求冬季停战。
朝堂也再次哗然,更是吵得天翻地覆。
太子一派出让雁门关太守李登任征蛮大将军一职,另派骁骑都尉杨晓辅佐。
收到礼物,感觉出宁王示好之意的惠王一派则提出仍由宁王任统帅一职,朝廷另派将领叶詹辅佐。
其中也有人提起让刚从西南回来的言浄任佂蛮大将军一职。言净闻言连忙出列辞之,表示自己目前对雁门关形势不明,贸然前去恐会延误战机。何况目前身边连番传来捷报,如阵前换将必将动摇军心。
言净谏之:不如就采纳惠王的建议,仍旧由宁王担任一军统帅,如他有信息化不妥再换不迟。毕竟宁王在边关已经征战三年多,此时再另外派将,恐无一人如他熟悉边关形势。
腾帝闻言觉得甚是有理。
甚至有官道:宁王天生貌相异于常人,现匈奴也恐其颜面、称其为「魔帅」。也许宁王就该是一员大将,为胜帝守护大亚边境。
此言一出,附和之人甚多。
太子还想多言,被韦宰相眼色劝止。
胜帝听取臣言,想到当初四皇子在他面前说的童言,再看他如今在战场上的表现,当即金口一开,定下他统帅之位,同时传圣旨给李登,命他辅佐宁王击退匈奴。
太子暗中咬牙,认定丑四和老二串通一气。
皇甫桀接到圣旨,表现得诚惶诚恐,表示自己一定不负圣恩,三年内定打退匈奴拿到厥顿的降书。
旁边的张平则非常刮起地拿出两包「当地特产」奉给特使。
前来传旨的胡荣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去见了太守李登后满意归去。
李登进入大账,却被原刘白手下将领陷陷排斥。皇甫桀为他从中周旋,对他也是社敬非常。李登意见往往不被采纳,可事后总会亲自来安慰他,表示现在的将领大多数都是刘将军的人,他也不好过于干涉他们。
李登见皇甫桀如此委屈求全,也只能忍气吞声,在给某些人联系时,自然把对刘白原班人马的不满,及对皇甫桀作为大帅的软弱陈述了出去。
看到消息的人,再联想当初皇甫桀接旨时的誓言都放心了………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皇甫桀能在三年内打退匈奴才叫有鬼!何况三年时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
那边放下对皇甫桀的提防心,专心致志对付唯一的敌手,这边边关众将却齐心一志要给刘白报仇,抱着宁可辅佐四皇子,也绝不让太子得逞的打算,逐渐把心靠向显现出非凡统帅能力的皇甫桀。
贞腾二十五年夏,「魔帅」使用计谋离间单于厥与大将军呼延丹之间的关系成功。
呼延丹原本是厥顿发妻的弟弟,可在厥顿娶了月氏后,却冷落发妻,封了月氏为正妻。呼延丹为此已结厥顿有所不满,可因其姐深爱厥顿,愿意为了他的大业退让。他才隐忍至今。
可是怀了厥顿之子的菲络却善妒的月氏诬陷她怀了野种,而一直征战在外的厥顿回来时,菲络已被月氏下狱,孩子也因此流产。菲络在见了厥顿一面后自尽。
呼延丹得此消息后大怒,要求厥顿还他姐姐清白并给她一个公道。可厥顿却袒护月氏,最后甚至拿出月氏举出的证据,说菲络自知有罪才自尽。
呼延丹不相信那所谓的证据,与厥顿决裂。带领他们一族离开了厥顿。
张平得知这个消息后,盯着皇甫桀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我是突然变美了,还是比以前更丑了,要张公公您这样看我?」皇甫桀抬头戏谑地笑。
张平竖起一根后指,非常认真地道:「第一,别叫我公公。我没有这么大的孙子。第二,男人不能这么在乎自己的容貌。第三。你上次让我给月氏送礼物,送的就是那个证据?」
皇甫桀放下笔,仔细想了想道:「没错。一个小小的礼物,不管它是真是假,借题发挥的是月氏。如果她没有害菲络之心,这个礼物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张平把拇指捏得咯叭响。不管是谁的主意,对妇人出手总非大丈夫所为。而且他不喜欢被隐瞒。
皇甫桀很镇定地补了一句:「不过这离间计不是我的主意。」
「那是谁?」
「疯子。」
张平转身就走。
皇甫桀在他后面很诚恳地道:「我跟疯子说了这事不能找你。就算找你也要跟你说明白,可他不同意,你知道他现在是我的军师,我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
张平转头,恨恨地吐出四个字:「一丘之貉。」
皇甫桀点点头,重新拿起笔写折子。
「再过一个时辰你把周将、陶将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不过在这之前你记得把疯子先带来。来了后你就哪儿也别去了,就在我这儿侍伺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成天东跑西跑的,我有时候想找你都找不到。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祯胜二十五年。匈奴自毁冬季不战之约偷袭雁门关。被皇甫桀率兵打退。可不久后大亚方粮草供应竟出现危机。
皇甫桀连上六道奏折,可催来的粮草竟大半参杂了碎石杂屑。
皇甫桀一怒之下,把粮草官拉至操练的大军前,当着全军的面把其斩首。
皇甫桀拎着粮草官的头颅,对大军喊道:
「匈奴自毁冬季不战之约偷袭我们,而朝廷却在此时欲断我粮草,其中必有妖人做鬼,甚至很有可能与敌人勾结!」
「如今剩余粮草不足一月这用,等下次朝廷送来粮草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匈奴既无仁,我们也可不义!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抢夺敌人粮草度过冬季…………」
大军群情激动,发出震天呼喊。让人打仗不给人粮吃,怎么办?当然是抢!
张平看着那还在滴着鲜血的人头,想到皇甫桀在和疯子定下此计时的笑容,也不晓得是该佩服,还是该胆寒……………这人对人的心理掌握得实在太透澈,全军几乎都被他一人玩弄于掌中。
而张平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胆。因为他根本就不所失败。
什么人比一个有野心的聪明人更可怕?
答案只有一个:心智扭曲的聪明人。
皇甫桀赢了。
担心一个月后没有饭吃的兵士们都鼓足了劲,加上前段时间刚被偷袭的怒火,这下能以牙还牙,更是兴奋异常。
单纯以为大亚军队前来报复的匈奴军且战且退,等他们发现大亚士兵一个个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目标在他们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