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药就能完全恢复健康。
原本覃越打算将麦浩辉留在开拓号上休息两天,但是麦浩辉说什么也不愿意。厉振华见他生命无碍,补给了些物资之后带着队员们离开了开拓号,一路乘风破浪,回到鬼屿礁。
因为出了意外,今天规定的进度没有完成,甲组队员回到岛礁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朱明瑞的那一支队伍还在外头工作。厉振华和覃越回到帐篷里去,打算将这两天所获得的资料仔细整理一遍。
麦浩辉在覃越的命令下继续躺着休息,阮文孝生怕打扰他,又左右无事,便出了帐篷去礁盘上玩。天气很热,那一泓碧绿通透的海水一再吸引着活泼好动的男孩,他见四下空无一人,脱去了外衣和长裤,打算下海一游。
“阮文孝,你要下水?”厉振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滩后面的红树林里蹿出来,皱着眉头,表情也有些难看。
“干嘛?”突然听到他冷峻的声音,阮文孝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能突然跳出来吓人,“我想去游泳。”难道他连这也不允许?
厉振华眉毛一动似乎在斟酌,但是阮文孝已经不打算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径自匆匆往前走去。男人拣起阮文孝扔在岸上的T恤和长裤,追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牢牢抓住,“你必须穿好衣服裤子,否则不许下水!”
阮文孝非常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口气,以前在渔船上的时候,那个大副也是这样,强硬,冷血,邪恶,残酷,他差点把命丢在那个人手里。那时候阮文孝的身体虽然饱受折磨,内心却从未屈服过,而眼前的厉振华,他连自己赶海唱歌下水游泳穿什么衣服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来找碴,阮文孝觉得他根本是个心理变态的老怪物。
“你滚开,少管我!”男孩一咬牙,用力挣脱了男人铁钳一般的手,负起一般地飞身扑进海里,一口气游出老远。
这样纯净天然的地方有着令人蛊惑之美。太阳光束直直地穿过透明的海水,一切都宛若唾手可得,阳光可以穿透超过三十米的海水,仿佛可以见底的海水隐藏了她黑暗的一面,具有难以抵御的魔力。
阮文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
海底五光十色的珊瑚,游鱼和海螺光彩夺目,自由自在地游弋款摆,那一刻男孩觉得自己似乎就要融入这无拘无束的梦幻世界之中,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厉振华严厉的警告:
“阮文孝,前面危险,赶快回来!”
14
对厉振华的喝叫充耳不闻,水性不弱的男孩敏捷地朝礁盘深处游去。
见那家伙竟然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厉振华眉头一皱,纵身潜入海中。阮文孝正奋力向前划水,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手臂,大力往回拖。在水里突然受到袭击,男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来人果然是厉振华。
被那只铁钳般的手牢牢抓住无法挣脱,阮文孝心中对此人的反感和愤怒瞬间达到了极限。心念一转,他猛地跃起身体然后重重坠下,拉着厉振华沉入水中,趁乱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又在他胸前踹了两脚。
厉振华没想到阮文孝竟然会反抗得如此激烈,按照他一贯的脾气,他完全应该揍昏这小子再将他拖上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突然闪过对方泫然欲泣却拼命忍耐的表情,就这么一分神,那孩子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心,远远地逃开了。
为了迅速甩掉那个讨厌的老男人,阮文孝奋力向前猛冲。一离开礁盘,他立刻感受到海水那强烈的冲击力,身下隐隐有暗流涌动,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吸力,将他的身体向下拉去。这里的海水更加透明洁净几可见底,看上去似乎并无威胁,阮文孝蹬了蹬腿继续向前游——若是此刻因为害怕而回去,岂不是称了那个老怪物的心。
正当阮文孝为自己成功地甩掉厉振华而感到得意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一块大大的阴影正朝自己无声地袭来,眼睛立刻瞪大了。那团黑影移动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面前,男孩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腥咸的海水立刻涌进嘴里,呛得他几乎窒息,大脑和身上的动作一起乱成一团。
那是一条迅速游动的虎鲨,正打算对目标发动攻击,阮文孝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他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这海中的猛兽穿透胸骨。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甩了出去,阮文孝稍稍睁开双眼,看见厉振华挡在他身前阻止了鲨鱼的攻击。
虎鲨狩猎受阻倍感恼怒,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蹿向前,发起第二轮冲击,厉振华护着身后的孩子一歪身体,鲨鱼扑了个空,扑腾起一阵混乱的水花。仿佛不甘心失败,它转身又向二人袭来,厉振华将阮文孝奋力推远,手臂却被虎鲨有力的尾巴重重刮了一下。
眼见一次次袭击落空的鲨鱼已经发狂,厉振华忍着手臂上的剧痛,略略弯腰抽出随身携带的军用潜水刀牢牢握住,对准目标用力刺去,身体趁势向前一窜,在鲨鱼惨白的肚子上深深地拉了一个血口。
鲨鱼吃痛,再也顾不上掠食,全身扑腾扭动,卷起一片片猩红的海水。
厉振华迅速游到阮文孝身边,用没受伤的胳膊揽住他的腰,奋力向上浮水。阮文孝吓得浑身没了力气,又呛了不少海水,差点就此沉下海底,此刻他惊魂未定地被厉振华搂着,昏昏沉沉地靠在对方的怀里。
生怕血腥引来鲨群,厉振华一秒也不敢逗留——刚才还算走运,那条居氏鼬鲨体型不过一米五,基本上还是一条幼鲨,如果这小子遇到的是成年虎鲨,那他今天绝对逃不掉变成鱼粪的命运,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己一条老命。
厉振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带着阮文孝游回礁盘,抱着他走上岸。刚一离开水面,确定两个人到达了安全地带,男人只觉受伤的手臂一阵酸软脱力。此刻他只想将手中这麻烦的小鬼直接扔在沙滩上,独眼中闪着一簇阴郁的怒火。
一瞥眼看见怀中的男孩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前额上,平时一双狡黠灵动的双眼闭得紧紧的,呼吸微弱,嘴唇发白,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见他这副样子,厉振华心里有火也没处发,只好一咬牙抱着他回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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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孝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覃越坐在身边,他挣扎着坐起来,“覃政委……”恍惚中男孩尚未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在这里?”
“你再躺一躺吧,当心又发烧。”覃越按住他,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厉处长说你溺水了,现在觉得怎样?”刚才厉振华抱着这孩子怒气冲冲地过来,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覃越这么一说,阮文孝突然回想起海里那恐怖的一幕,裹在睡袋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我……”如果没有厉振华,也许他早已没命了。
“对了,厉处长让我告诉你,外围水流急,以后出去玩不要擅自离开礁盘。还有,人的皮肤在海里有反光,容易招来觅食的鲨鱼,下水一定要穿好衣服。”覃越一边转告,一边稍有些好奇地观察对面少年的表情,果然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忸怩不安。
厉振华知道阮文孝和他不对盘,自己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往往说不到重点两个人就要剑拔弩张;反倒是覃越说什么那小子都会当作金科玉律,所以才让覃越来告诫他。
阮文孝听了覃越的解释,不由得一呆。他这才知道厉振华之前所做的一切并非全都是无理取闹,反倒是自己不知好歹一意孤行才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个,他……厉处长,没事吧?”男孩心里乱乱的,嗫嚅着问了覃越一句。当时他吓坏了,大部分的细节都不太记得,唯一清晰的印象是鲨鱼朝他猛冲过来,厉振华将他护在身后……还有那个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和宽阔温热的胸膛,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15
傍晚六点,朱明瑞带领的乙队下班回来,阮文孝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听说麦浩辉被毒蛇咬伤,大家都过来对他围观安慰一番,这时候覃越顺便将自己花了一个下午调配好的蛇药分发给所有队员,力图避免同事们发生类似的危险。
吃晚饭的时候朱明瑞看见旁边的厉振华手腕上高高肿起一块,用碘伏圆圆地抹了一圈,便随口关心了一句,“怎么,你也给毒蛇咬了?”
“不是。”厉振华面无表情,胡噜了一口面,“下水游泳,给只小王八咬的。”
阮文孝听朱明瑞问话的时候就在竖起耳朵听,冷不防被厉振华这句回答给呛住了,差点将嘴里的面条给喷出来。
靠,亏他内疚了一下午,还想着怎么去给厉振华赔不是,原来这老怪物根本怀恨在心,骂人不带脏字的,阮文孝真想对他吼你才是王八你们全家都是王八,不过又一想事情原本就是自己不对,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愤愤地将碗里的面条扒拉得哗哗作响。
朱明瑞听厉振华这个敷衍的回答,知道他是不想细说,当下哈哈一笑,揭了过去。
吃过晚饭之后,天空上的云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卷云层,钩状的云朵预示着天气即将有所变化,风向也由东南变成偏北,朱明瑞皱眉对厉振华说:“这天气,怕是要起风。”
厉振华点点头,“差不多……大风来了正好可以实地去测一测海浪对海岛冲击的情况。”如果要在这儿建码头,这个工作不可少。随即他想起受伤的麦浩辉,“要是明天风浪实在太大,就全体休息一天。”
晚上的水位观测由乙组进行,覃越让麦浩辉早早去睡了,自己则和厉振华、朱明瑞一起继续整理当天的测绘资料、计划明天的工作任务。
从当天夜间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海上的大风果然刮得呜呜直叫,好在并未下雨。
覃越早早起来走出帐篷,打开出海之后每天必听的收音机,将当天的重要新闻纪录下来,然后一笔一画地写在白板上——自从上开拓号两年多,为了不让常年在海上漂泊的同事与社会脱节,他一直坚持着这项工作,收音机都用坏了几台。
阮文孝早上起来干活,看见覃越将写了很多字的白板挂在一株海桐上,他很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过没好意思问——在学识丰富文质彬彬的覃越面前,他总觉得有些自卑。
这次阮文孝没有等覃越吩咐便将早点给负责观测水位的同事送过去,回来之后发现厉振华并没有出来吃早饭。
“覃政委,老怪……呃,厉处长,他去哪儿了?”阮文孝觉得有些奇怪,便拉来覃越问了一句,“他的早饭都没动。”
“厉处长出海执行任务去了。”覃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大概在最高的岛礁那边。”原本他是应该一起去的,却被厉振华严词否决,他说浪大我没有空分神照顾人。
阮文孝心里一惊,“这个天气,他还出海?”那个人是海测局的大官吧,又不是像他在渔船上,如果没有捕到足够多的鱼就会被大副毒打出气。
“嗯,我们需要这里大风天里的波高资料。”覃越耐心地给他解释,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不放心,“要不,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顺便把饭给他送去。”
阮文孝点点头,将给厉振华特地精心准备的早点打成一个包抱着,跟在覃越屁股后头啪嗒啪嗒地朝岛礁边上跑去。一路上大风吹得人喘不过气来,要走到岛礁边上必须弓着背,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岛礁边上绝壁浪涌,那情景只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方可形容,一排排的大浪倾倒而下,浪尖上一个黑点载沉载浮,一忽儿如在天际,一忽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厉处长!”覃越指着那个黑点,大声向一边的阮文孝说道。
风刮得更加猛烈了,狂风掀起巨浪无情地向礁盘袭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浪争先恐后地互相推挤着,撞击着,激起一阵阵毫无规律的三角浪,这是浪涌中最难捉摸最难驾驭的一种。
远远望去,阮文孝觉得那艘小小的汽艇就像一只破簸箩,被大风大浪蹂躏撕扯着,忽隐忽现,让他头晕目眩,心生畏惧——就是在渔船上遇到八级大风,他也没有过如此真切的、被吞噬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浪头打来,推着汽艇向礁盘撞去,眼看就要四分五裂,阮文孝心惊肉跳,嘴里不顾一切地大喊:“厉处长,小心!!”
大风中他的声音很快消散,明知道海上的人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喊,可是阮文孝怎么也忍不住。
汽艇犹如奇迹一般,一个左满舵朝风急转,侧身巧妙地避开了一排恶浪的冲击,然后趁势跃上高高的浪巅,一会儿又拨转船头窜进浪卷中,仿佛一头灵巧的海豚。无论风浪怎么冲击,它始终敏捷地腾挪闪躲,在大浪中昂首挺胸,遨游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