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月将衣裳穿好,就由着纸人姑娘朝着外面带去,后面离她不远地方还有不少宫婢跟着,只是没有靠近,很是拘谨。觅月没有理会,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花竟能让纸人姑娘也这样新奇。
“什么声音?”觅月侧耳去听,声音绵软悠长,断断续续却是婉转舒畅,好像从恒古的地方越过万千岁月而来。
纸人姑娘带着觅月转过一片茂盛灌木,面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连绵开来的绿色藤蔓,那些嫩绿色的枝蔓很是幼细,并不能看见有比得食指还粗的,它们浮在水面上,就恍如是一层淡绿色的烟雾。仔细去看,藤藤蔓蔓其间又悬挂着许多略小于拳头的状似铜铃的花朵。
“喏就是那个东西了。”纸人姑娘朝前面一指,拉着觅月凑近了去。
觅月这下能清楚的看见那些垂下来花朵了,它们形似风铃,呈现着比枝蔓稍深些的绿色。觅月心中欢喜,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只是那些花离开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并不能触碰道。觅月盯着瞧,满脸的新奇,“这的花叫什么?竟然能唱出这么美妙的歌来。”
她唇角上扬,美好模样,倒是将连日来倦怠的扫去了一些。
纸人姑娘脸上掩不住的诧异,她盯着觅月看,“这叫天铃花。”
顿了顿,她才又说道:“我只能听见咚咚咚,清脆的铃声……”
觅月狐疑看她,仔细又听了一下,摇头表示不解,疑惑道:“我确实听见是一首歌谣。”
说着,觅月停顿了,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竟是缓缓的开口哼唱了起来。她声音低柔,又有些飘忽婉转,曲调虽然平和没有过多顿挫抑扬的地方,但却胜在有种能直抵人心的轻柔绵长。
觅月哼唱着,竟然已经不需要再留心着那花儿唱出的曲子,好像自己脑子中以前就有这首曲子,她吟唱也更加流转了起来。在那婉转的吟唱中,觅月觉得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好破壳而出,但又一时想不出来,不觉已经眉头深锁着。
“觅月。”
觅月回过神来,看见纸人姑娘正一脸忧色的看着自己,讪讪的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纸人姑娘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没有事情吧?”
觅月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奇怪的问道:“我怎么了?”
纸人姑娘抿嘴,只是说道:“有元芳在,是我多虑了。”
觅月撇了撇嘴,朝着那些绿色天铃花看过去,心中倒是生出了亲近的感觉来。耳边仍是萦绕着那些悠长舒缓哼唱,觅月朝着那些花微笑着说道:“真想凑近了去看看。”
“这有何难?”一个端庄的女子的声音响起。
正是如今的太后齐薇,她一生身秋香色绸衫,眉心贴着金钿,头上带着两只点翠的如意钗,这一身打扮倒是要比觅月看上去还娇俏的多。相较之下,觅月一身纯白,脸上未施粉黛,持着天生得容貌倒也是娇颜动人,腰间的绿腰此刻正如一件真正翡翠腰饰一样,却很是抢眼。
齐薇上前,伸出手给后面侍从示意,但眼睛却是看着觅月很是从容的说道:“去给哀家折一枝来给皇后。”
皇后二字,觅月有些忌讳,进宫了数日也不听别人这样喊,统共几次都是出自齐薇之口,现下她又这样唤了一声,觅月不禁浑身又哆嗦了一下。她,实在是不喜这样的称呼。
一个金甲侍卫倒是很果决的一跃而起,朝着那花飞身前去,只是将要触到的时候却陡然生出了一团火焰来,那火焰甚是凶猛,瞬间就吞噬着是在金甲外头发。他骇得连连后退。
纸人姑娘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这一笑不免让其他人心中有了想法。齐薇冷冷的看着一眼纸人姑娘,对着觅月却是端着应有的架子疏漠的说道:“倒是哀家多事且寡知了。”
觅月看着她,总觉得这个比自己年纪稍涨几岁的女子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以至于对待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漫不经心并淡定自若。就好比刚才,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诧来。
“哀家记得前几年这得天铃花盛开的时候还曾经有人给哀家摘过,只是如今这些竟然都被护住了。”她朝着那片绿色藤蔓看过去,口中缓缓的说着,眼睛不经意的瞥着觅月,大有深意的模样。隔了会儿,她见觅月脸上神情无甚变化,有些不耐烦摆手示意往回走。
觅月看着洋洋洒洒一群人离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腾起一片水汽,对着纸人姑娘说道:“好困,回去睡觉。”
纸人姑娘见觅月这样嗜睡,心中憋了一口气,有话正要说出口,抬头就见元芳正翩然前来,转眼就已经是到了自己的跟前,想来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术法。见元芳将靠着她身上的觅月接了过去,半搂在他怀中,纸人姑娘才暗中舒了一口气,幸好没说出格的话来。
元芳眼中忧色的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女,她这几日容貌还是如娇花一样鲜亮,但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嗜睡起来。
他敛了敛神情,收起了那副忧色,脸上还是一如以往的宽厚温润。
纸人姑娘已经是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元芳捏了捏觅月的鼻子,分明很是暧昧亲昵的动作,现在看来却是自然的很。他口中轻喟道,“醒醒了。”
觅月惊醒,半睁着眼睛,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最后竟然自己都笑了起来,“我又睡着了?”
元芳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不无担忧的看着觅月,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觅月看着不由得心中一滞,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长久下去,只怕要成……”他唇角上扬,虽然没有全部说出来,大概的意思已经在那儿了。
觅月难得听道师叔这样的玩笑话,也似真非真的问道:“那样的话……师叔就不要觅月了吗?”
他眸中深情的凝望着她,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有些晦涩的说道:“元芳……永生永世不负觅月。”
觅月听得心中一颤,两颊绯红,她眼中明亮闪烁着流转光彩,忽而却皱了眉头说道:“师叔可别在忽悠觅月。”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又有些心有余悸的补充道:“若是师叔再得像上次一样……”她抬头看着元芳,脸上异常严肃坚定,“那就,永世相忘!”
说完,她也好像是抽光了自己力气一样,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委屈有些不安。
元芳看着心疼,他将觅月搂紧在怀中,上次自己逼迫她诛杀自己魂魄这件事情原来对她打击至此,以至于到现在还带着几分不安。他凑到了她的耳边一遍遍像是盟誓般的低语道:“不会了。”
觅月也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刚才的话已经耗费了自己所有力气。
她耳际,一边是元芳低诉,一边是铃花吟唱。掺杂在一起,却叫觅月有异常不安的预感。
107 梦中境 勿思量
天铃花没有几日就已经全部都谢了,花期虽短,却很是壮观,即便是凋谢也似乎就是在眨眼的一瞬间之内,所有柔弱的枝蔓和低垂的铃花都落入了湖中,完全消失了。
那片湖面复又恢复了原本的光洁如镜,而宫中也再无如同吟唱的铃铛声。
觅月所居住的宫殿中的桌前,她正扶着一直沾满墨的紫毫,目光失焦,一幅失神的样子。坐在她对面的元芳轻轻的触碰着她的额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说道:“怎么了?”
觅月回过神来,却是看起来很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她的笔杆尾部低着自己下巴,好像在思量着的什么一样,愁眉不展的样子。
元芳唇角带笑收回目光,低下头去看叠放在手边上的文件折子。
他们相对而坐,桌子上有一鼎周身墨绿色青铜的小香炉,一缕袅袅娜娜的青烟正在绵延不断向上去。
元芳一边翻着折子,并没有抬头对着觅月问道:“味道有些淡了。”
觅月收回心神,很自然的将手中的笔搁下,去拿铜著子拨了拨里面的香屑。一下子,那香气似乎又浓郁了起来,觅月觉得好闻忍不住凑过去嗅了嗅,只觉得那香气已经是直抵人的四肢八骸,让她不能集中神智也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元芳,又斜斜的睨了一眼旁边还数十本的本子,最终瞥了撇嘴,干脆单手拖着腮直直的看着他。她看得专注,只是又忍不住想去这几日来梦中反复流连到的景象。那景象觅月就像身处其境一样,端是梦中的那两个人脸上的动作分毫,自己也看得清楚。只是,除了第一次看见那和是师叔颇为相像的男子后,觅月倒是再没有在梦中见过他,倒是每每都能看到些零星的片段是那个和自己长得相似的少女在玩闹或是独自修习术法。觅月见她倒很是用功,往往能一下午都在屋子中打坐培元。在梦中,觅月也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觅月觉得眼前的这个地方自己似乎来过,有时候拂过屋子中的摆件,似是就是按照着自己的喜好来的一样。觅月想的时候,又悄然走进了那个地方,她伸手去摸那些东西,真实的已经不像是一个梦境。
一棵白梨花的树下,和师叔相似的男子身上穿着隆重的袍子,显得庄严而不可触碰,像是参加了重要的聚会尚没有拉得换。而那个少女从不远的地方走来,倒是很是欢喜,步伐轻快的样子,她一直低垂的目光的似乎是看见了他不时稍稍翻飞的衣角一样,惊了一跳,朝着后面挑了两步。神色有些不安的嗫喏着嘴,她脸颊上通红,额上还带着一丝的细汗,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有些闪躲着躲在纤长的睫毛下面。
那个男子负手而立,他眸光中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少女,淡淡声音确是很威仪的问道:“早上的功课做好了?”
少女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可以显而易见看出她的局促和害怕。
觅月噗嗤一笑,绕至她的身后去看她藏在身后的那两只手中是藏着什么东西,只是她笼在手中,并不能看见。觅月在一抬头时看见那男子眉间突然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觉的不悦。觅月看得也惊诧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情绪出现在眼前这个广袖宽带的男子脸上,她仿佛是认定了他的脸上平静淡定的如同是一面平静湖面,而且是是一结了冰的湖面,纵然是再大的风雨也掀不起一丝的风浪。
画面一晃,又出现了不同的情景来。额中菱花痣的少女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不远处,而另一边上,男子盘膝而坐,修长十指在其间翻飞着,泠泠七弦上跃出玄妙的乐声来。
不远处有几只黑白的仙鹤在肆意闲散的走着。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朝着刚刚还在走神的少女招了招手,少女立即乖巧的坐到了他身边,仰着头一脸纯挚的笑颜。她眉间的那一点殷红菱花痣在眉眼间更加灵动。男子眼神示意,少女似乎已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纤指琴弦上一挑,空灵清脆的一声,稍稍一顿就已经有和缓的声音想了起来,那曲子就是刚才的那一首曲子,只是在少女的弹弹奏出来更要婉转一些,气势稍稍弱些。突然琴声不似刚才那般绵软,更有另外一道声音在带着它飞腾起来。却原来是那男子也已经在和那少女在抚揍着同一柄七弦琴。他们四手交叉在琴弦上翻转,虽然轻昵动作,但是两人神情专注,只让人觉得十分的和谐,好像这是世上最合拍的演奏。
觅月站在不远的地方,虽然是知道自己并不能被他们打扰到,但还是屏住了呼吸,唯恐了会因为自己而破坏了眼前的美好情景。眼前的这两人虽然是轻昵,但是眼中的皆是清明坦然,没有别的半分的欲念。觅月忍不住去想这两人到底是何种关系,虽然少女在被抓住了没做好功课的时候,神情有些心虚,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是那种依恋和信任。
觅月被人摇醒的时候,脑子中还在回旋着首曲子,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元芳正凑近了看着自己,眉宇间有些忧色尚没有退去。他见觅月醒过来,却还没将那一抹忧色敛去。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觅月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来,其实她现在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一时还没转过来,元芳去已经将她的那只手握住,牵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微垂着的眉眼下面投下了一片乌青。
觅月脸上微红,此刻才看出来看出,原来元芳脸上已经能看出疲倦之色,她不安的低唤了一声:“师叔?”
元芳抬起眉眼去看她,那一双如幽谭一般的眼中含着太多的情愫,他的喉头稍稍一动,好像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入了口中,只是静静的注视她眸子。可那目光甚是灼灼逼人,觅月被这样的目光看久了心中难免伸出了绮念来,无奈碍于现在尚且是大白天故而婉转的开口,道:“我刚才又梦见……”觅月拧着的眉头好似在想到了什么似,突然,她眼珠子一转,巧笑了起来,“天铃花的那歌我知道是哪边来的了。”她脸上有得意之色,但没来得急开口就已经是看见元芳眉头一蹙。
他掰正了她的脸强迫着她直视着自己,叹了口气才说道:“觅月……唤我元芳。”
觅月怔了一下,但还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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