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身体被火箭筒爆炸时产生的化学烈焰包围。但迄今为止的经验告诉吉尔,它不会这么轻易死去。这个因素也让她为到底要不要到卡罗斯身边去而犹豫。如果那家伙再次醒来,一定要尽力让它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手中的榴弹发射器让她感到轻轻的触感,迅速攀高的肾上腺素指数让战意在吉尔身体里慢慢苏醒。
就在这时,追踪者那满是水泡的一侧肩膀和泛红的皮肤在破烂不堪的外套下显现了出来,它站起来了。
吉尔立刻开火。
被称为粗铅弹的枪榴弹就像超级霰弹枪的子弹一般,将数千个小弹丸集中到一点朝钟楼庭院里飞去——但吉尔打偏了,榴弹偏离正在高声咆哮的追踪者,在只剩残垣断壁的钟楼正面石墙上开出新的小洞。
胸口正冒出黑烟、皮肤正变黑、裂开的追踪者突然停止了嚎叫,转身正对吉尔。吉尔一边在背包里寻找能装进榴弹枪的弹药,一边祈祷卡罗斯的子弹带给追踪者的损伤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大。
追踪者低下头开始朝吉尔冲来,巨大的双脚踏出沉重的脚步,慢慢拉近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它在转瞬之间便通过了庭院,像蛇一般的附属器官为了抓住吉尔而伸展开来,高高扬起。
吉尔向左一转,全速向前奔跑。她紧握榴弹枪朝矮树篱笆和完好的西面墙壁之间冲去。当吉尔穿出矮树篱笆时,背后传来追踪者和一大片灌木激烈相撞的声音,这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很快就会被追上了。怪物的速度非常惊人,当她环绕着矮树丛转过身时,追踪者已经来到了几乎可以伸手把她抓住的地方。
当吉尔沿着树篱朝反方向跑去时,一根坚硬且顺滑的东西碰到了她的右肩。像巨大手指一般的无骨触手准确预知了她前进的方向和动作,用力刺进吉尔的肩膀。让她感觉在那一瞬间就像有数千只蜜蜂一起将毒液注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啊!该死!该死!该死!
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时间的感觉也消失了。
追踪者突然停下脚步,把头往身后一转,对着头顶那带着冰冷星光的夜空发出胜利的大吼。吉尔也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将榴弹装进枪膛后盖上后盖。
她瞄准继续朝自己冲来的追踪者开枪了。子弹钻进怒吼着的怪物右腰下部,切裂了一大块大腿上的肌肉,皮肤和筋肉的碎片飞散而出,不断崩裂着。
追踪者依靠惯性又向前走了两、三步,然后伴随着不断喷出的身体组织碎片静静地倒在地上,良久之后终于一动也不动。
吉尔在慌忙给榴弹枪装填粗铅弹时没有抓稳,粗短的子弹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连续四次都是如此。在第五次拿起弹药后,她终于将其紧紧握住,填入了枪管之中。而这个时候,追踪者已经背对着她慢慢站了起来。
吉尔瞄准它后背的下部开火了。轰隆的发射声在冲进耳道的同时引起了一阵耳鸣。粗大的子弹深深陷入了还未完全起身的追踪者下半身。要是人类的话肯定立刻就死了,但眼前的S。T。A。R。S杀手不会死。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巨大的手按住新伤口,拖着一只脚想要离开这里。
它要逃跑,它正在逃跑。
吉尔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缓慢地进行思考,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果让追踪者离开事情就太糟了。不能让它就这么逃走。决不能给它治疗伤口的时间——应该趁它虚弱的时候继续追,直至把它杀死。
吉尔抽出柯尔特手枪想要瞄准目标,但视野的一切景物忽然全都变成了两个,让她无法把焦点集中到拖着左脚,在一片燃烧的残骸中慢慢消失的追踪者后背上。
不用确认也知道,被刺穿的肩膀伤势非常严重。温热的鲜血已经顺着侧腹部开始往下流,染红了皮裙的腰带。即便她想相信被注入身体的病毒已经跟随血液全都流了出来,但这严重的伤势让吉尔终究无法欺骗自己。
她呆立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思考手中这支装满子弹的点三五七手枪以及卡罗斯,要打倒追踪者看来得等待下一个时机。现在应该去帮助卡罗斯,他刚刚救了吉尔一命。
吉尔迅速将正在衰竭的力气集中起来,朝卡罗斯的方向走去。受伤后失去部分意识的他正呻吟着横躺在喷水池旁边,看样子并没有出血。
也许,他没什么事……
刚想到这儿,吉尔便再也无法驱动自己的身体,朝地面倒去后便陷入深深的沉眠。
黑暗之中,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钟声,我在逃跑,虽然有些火光但周围还是很暗,听不见子弹的声音,吉尔正从火堆里往外逃,那个东西在射击,瞄准高爆炸药。
瞄准我的……
脸……
卡罗斯在这一瞬间醒了过来。伤痛让他的意识稍稍有些混乱,他开始寻找吉尔和追踪者在哪里战斗。如果被那东西追上的话,她一定会遭到凶猛的攻击。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没有任何东西在移动:环绕周围的无数小火堆燃烧得十分旺盛,摇摆、跳耀的橘黄色亮光放射着能让汗水不断渗出的热量。卡罗斯莽撞地让身体离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同时咬紧牙关紧按着自己的肋部。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断了两根肋骨,但眼下吉尔的情况更加重要。爆炸影响之类的待会儿再说。
“怎么可能……”朝吉尔快步跑去的卡罗斯完全忘记了伤痛。她横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从右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被烧焦的草皮。吉尔还活着,但有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卡罗斯尽力抑制住内心的痛楚将吉尔抱起来,在感觉到她那僵直身体的重量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吉尔和他都被一只残忍的命运之手牢牢抓住。卡罗斯想对着在浣熊市诞生、滋长的疯狂怒吼;也想对着安布雷拉、怪物、间谍、以及特兰特怒吼。所有这一切都是疯狂噩梦中的童话……但这粘稠的鲜血却是真实的。
他紧紧抱着吉尔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四周。必须把她移到某个安全的室内去。他们需要一个包扎伤口以及休息的场所。几乎没被破坏的西侧礼拜室没有窗户,门锁也十分牢固。
“别死啊,吉尔。”卡罗斯说完,吉尔就像是听到了这句话一般低声呜咽了几句。
随后他便带着受伤的同伴朝燃烧的庭院走去。
第二十章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有数千块梦的碎片在黑暗之中不停旋转,让过去的每一个刹那都清晰无比。儿童时代的吉尔在海滩上和父亲一起玩耍时,感受到了海风中的潮汐气味。初恋发生在呆板的十几岁时。后来用父亲教给她的技术从有钱人那里窃取金钱,成为一名小偷。身为接受S。T。A。R。S训练的预备队员,她学会了要为帮助他人而使用自己的力量。
黑暗愈加浓郁。父亲因为严重盗窃罪而被关进监狱的那段日子:背叛她的恋人,又或者是遭到背叛的恋人,孤独的感觉,随后是在浣熊市那段光芒消失殆尽的日子。
贝琪和普利西亚?玛吉,分别为七岁和九岁的最初牺牲者,她们被剜掉腹部,被丧尸吞吃;坠落在斯宾塞别墅外的Bravo小队直升机:别墅里灰尘和腐肉的臭味;当得知安布雷拉的阴谋以及S。T。A。R。S的一部分已经被腐化时;背叛所有人的队长阿尔伯特?威斯克;以及追踪者的最后攻击。
她在模糊不清的意识中喝下几口冷水后再次进入沉眠,最近的记忆随后反复出现。几乎已经全都死光了的幸存者们,她想要救助的那些人,孩子们的脸;全都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布拉德?威克斯那残忍的死状:卡罗斯?尼古拉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眼神:米歇尔的自我牺牲;超越一切的邪恶化身、凌驾暴君之上的怪物追踪者——它那渴求鲜血的狂暴咆哮,无论吉尔逃到哪里,无论她正在做什么,都无法远离这叫声以及那残忍的眼睛。
但最痛苦的还是她身体发生的变化——即便在深度的睡眠之中吉尔也能隐约感觉到身体的不快。血管有些燥热,好像鼓起来了似的。身体里的一个个细胞因为一种不可思议的调料染过一般,进而感染周围的细胞。一切都慢慢地沸腾起来。整个身体就像变成了装满粘稠活动液体的容器似的。
雨水滴落时的温柔声响触碰到了她的意识边缘,吉尔突然想看看下雨。肌肉感到了一阵舒爽的清凉,持续许久的痛苦退散到了黑暗的另一边。在梦和雨水之间,有一团灰色的微暗亮光正在向她靠近。整个身体随即发出巨大响声抵御着亮光——凭借坚强的意志,她击败了那种感觉。
决定活下去的吉尔睁开了眼睛。
第二十一章
卡罗斯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正吃着水果罐头。他忽然注意到吉尔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深沉而痛苦的呼吸也渐趋平缓。她保持仰卧的姿势把头往左右两边转了转,而这个动作是她两天以来最缓慢的。卡罗斯尽可能块地站了起来,就像被布条牢牢固定住的肋骨已经完全不痛了似的,然后朝放置吉尔那段比地板高出一截的祭坛走去。
他拿起放在平台下面的水瓶,把吉尔上半身扶起来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吉尔?我马上喂你喝水,把头抬起来一些?”
她点了点头。支撑着吉尔一点一点把瓶子里的水喝下去时,卡罗斯差点儿哭出声来。一开始她的神智还算清楚,脸色也不坏。在这两天里除了稍稍喝下一点他喂去的水以外,身体一动也不动,脸色就像幽灵一样惨白。
“这是……哪儿?”吉尔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完后便把头放在将地毯卷成一团做成的枕头上,轻轻闭上眼睛。卡罗斯很快拿来了毛巾,那是大厅里没有被烧毁的窗帘。
“是钟楼的礼拜堂。”他面带微笑地轻声说道,“从那以后……直升机坠落后我们就一直待在这儿。”
吉尔再次把眼睛睁开。她现在的意识十分清楚,眼睛的焦点也终于没有再呈分散状态。
她没有被感染。尽管很让人担心,但她没事的,一定没事。
“过了多久?”
为了让很难发出声音的吉尔好好休息,别再提问题,卡罗斯将发生的所有事概括性地向她进行了说明:“追踪者击落直升机之后,我们都受了伤。你的肩膀……虽然有伤口,但我在给你换绷带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感染症状。我们已经在这儿休息了两天,这段时间里你几乎一直在睡觉。今天应该是十月一日了。一个小时前太阳已经落山,雨也停了。从昨晚开始……”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卡罗斯不知道该还应该跟她说些什么事,同时也想让吉尔再多睡一会儿。但即便不是马上,他也更希望她能保持一会儿清醒。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在思考。
“啊,我找到了水果罐头。在房间里有个储物箱。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有象棋棋盘的房子。里面也有水。虽然不知道是谁储藏在那儿的,但有这些还真是幸运。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嗯,我会照顾你的。”为了不让吉尔感到害羞,卡罗斯没有告诉对方自己还为她擦拭了身体以及在必要时刻更换绷带。
“你受伤了吗?”吉尔一脸严肃地扫视了卡罗斯一眼,然后开口问道。
“只是折断了两根肋骨,没什么大碍。对了,在把绷带撕下来的时候可能会非常疼。因为我只找到一些防水胶带。”
吉尔微微一笑。随后卡罗斯压低了声音,就像是在害怕提出这个问题一样:“你感觉怎么样?”
“两天?没有第二架直升机吗?”
吉尔把视线投向远方轻声问道,同时感觉到了卡罗斯情绪上的变化。吉尔没有回答同伴的问题。
“直升机没有来。”卡罗斯这才注意到她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伸手摸摸脖子侧面,他的紧张情绪越发高涨。她发烧了。虽然温度并不高,但一个小时前调查时根本没有热度。
“吉尔,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完全没什么事。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声音十分平稳,几乎没有抑扬顿挫。
卡罗斯僵硬地笑了笑:“真的?这真是个好消息。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收拾行李,尽快离开这里。”
“我感染了病毒。”她那毫无感情的语气让卡罗斯不禁一愣,笑容也随即从脸上消失了。
不,不,是她搞错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已经过了两天,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卡罗斯的语气十分肯定。接着他便说出了从看到吉尔倒下开始便一直用来劝解自己的话,“我曾经亲眼看到一名士兵变成丧尸。兰迪被咬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发生了变化。如果你也被感染了,那么肯定已经发生了一些事。”
吉尔慢慢把头偏向一旁,脸色稍显严肃地闭上眼睛,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疲劳嗓音说道:“卡罗斯,我不想和你争论。这是追踪者的病毒,可能发生了奇特的变异。或许是我在斯宾塞别墅的经历让我产生了某种免疫机能。但这种可能性十分小。我的确已经被感染了。”她的声音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