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你千万别这样想,不会这样的!”我安慰她。
“不,小鱼姐,我无论如何不能呆在这里了!”她执抝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回重庆。”海伦说,眼里闪烁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光芒,“我才十八岁,还年轻呢,等下次哪家航空公司再招空姐,我再去考!”
我心头掠过一丝安慰。
我又想起了她那个罪魁祸头“男朋友”,问:“你男朋友呢?…他是不是该对你做出些补偿?”
“咳,”一丝苦涩爬上海伦的面颊:“什么男朋友!他…他不过是我前些时候在酒吧认识的一个人…我们很少在一起的,他有老婆…”
什么?!
我无言以对了。
这个海伦啊!
三天后,听说谭sir真的收回了开除的命令,改发了个警告给海伦,但海伦坚持要求辞职了。
海伦很快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很快离开了陆欧航空,离开了澳门。
她走的那天正好我飞北京,没有去送她。
许美琪也没有送她,说是香港男朋友病了,过香港了。
(十二)
海伦走了,她的房间也空了,这段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的飞行生涯!
我一边叹息,一边清洁着海伦的房间,这墙上还贴着好几个kitty猫画片的房间!想以后干脆放点杂物在这里好了。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我猜一定是许美琪从香港回来了,她今天必须得回来,因为晚上有飞行。
我没心情同她打招呼,埋着头继续干活。
许美琪将一堆塑料袋类的东西哗啦啦往客厅一扔,然后穿上拖鞋,啪塔塔地往她的房间走,经过海伦房间门口,她看见了我。
“哎呀!”她惊叫了一声,“你在家啊!我还以为没人呢!!”
倒把我吓了一跳!但我很快又埋下头,没有表情地应道:“嗯,我在家。”
她突然变得很欣喜,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客厅拽:“亲爱的,你看我从香港都买什么好东西了!”
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拽到了客厅。
餐桌上摆了一大堆购物袋。
许美琪打开袋子一件件往外掏:“小鱼,你看,这是Fendi的包包,这是Morgan的裙子,这是Maxmara的手套…”
我无声地看着她。
许美琪如数家珍般地介绍了半天,看我没什么反应,又掏出一瓶小香水,递给我:“小鱼,这是给你的,CD的,今年新款。”
我并没有去接,我问:“你男朋友病好了?”
许美琪愣了一下,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她说:“好了好了,咳,就是拉肚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呢,我一去他就好了…”她将香水塞到我手里:“小鱼,这款香水挺清淡的,就适合像你这样喜欢清淡的人…这还是我男朋友推荐的!哎呀,他们香港人懂好多名牌…你一定要喜欢哦!”
难得她还想着我!我接过了香水。
许美琪又道:“小鱼,香港简直就是购物天堂,我太喜欢了!你一定要去逛逛!”
我叹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说:“海伦已经走了。”
“是吗?”许美琪正在试一双Bally的皮鞋,并不看我:“你去送了吗?”
“没有,我去飞了。”
“哎,要不是我男朋友病了,我也去送送她…”许美琪放个马后炮。
我咬咬牙说:“美琪,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许美琪抬起头看我。
“海伦让你帮忙请假,你为什么把所有情况都告诉教官了呢?”
许美琪眼睛闪烁了一下,将皮鞋放回盒子里,她嘻嘻索索地整理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小鱼,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是准备帮她编个理由的,可话才说了一半,人家教官们就发现我是在撒谎了!谭sir还警告我说,要是继续撒谎,我也会被开除!”
是这样吗?
我想起那天与谭sir的争执,他气极之下也说要开除我。
许美琪又道:“小鱼,你也知道,航空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谁犯的错误谁就应该自己去承担,为什么要牵连其他人呢!海伦是挺可怜,可她这次犯的错误也太离谱了,小毛孩!太不懂人情世故,这不,被生活教训了吧…谁也帮不了她!”
我无言以对。
许美琪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小鱼,听说你去找了谭sir?”
“你听谁说的?”我好奇,她在香港,何以知道这里的一切!
“不告诉你!”许美琪卖个关子,“反正我就是知道!”
“你打电话去机场了?”我问。
“没有,”许美琪笑了笑,想了想,还是憋不住说了,“鲍罗跟我说的。”
我瞪了她一眼,心想,真行,跟香港男朋友在一起,还会有鲍罗这样的人随时问候着!
“谭sir怎么说?”许美琪问。
怎么说?差点要开除我!我不想将那天的事重复给她听,便说:“没什么,听说后来他撤消了开除,换了警告。”
“天哪,你太厉害啦!”许美琪瞪着眼惊呼,“那海伦为什么还要走呢?”
为什么?!问你吧!我心想,机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事情,她还能呆得下去吗?!
“不可思议!你和海伦都不可思议!”许美琪说:“小鱼,你看,当初要是你去帮海伦请假就好了,谭sir肯定当时就会放过海伦!这个谭sir,我早就发现他对你不一般…哎哎,你自己没发现啊,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什么呀!”我急道,“别瞎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许美琪将那一大堆东西拎起来往她房间走,一边笑道:“没看出来就慢慢看吧,这个谭sir,对秦小鱼不一般哦…”
我又羞又恼,心想,这个许美琪,明明想声讨她的,怎么竟说起我来了!!
谭sir看我的眼神跟其他人不同吗?
我怎么没有发现?!
那鹰一样的眼神!严肃的时候那么可怕,冷嗖嗖的。
将屋子里里外外地打扫完,我已是汗流浃背。
许美琪拖着箱子,擦了她新买的化妆品,出去飞了。
我冲个凉,简单地吃几口饭,便歪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全身很疲惫,看着看着我迷糊起来。
我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这是一条从山洞里开辟出来的大街,头顶上弯着穹窿形的石璧,各种各样的声音从石壁上折射下来,嘈嘈杂杂的,周围的人叫叫嚷嚷着。
一双眼睛注视着我,一双好看的眼睛,象鹰一样地眼睛,含情脉脉地、深沉地注视着我。
我心跳加快,努力想回忆这双眼睛主人的名字。
眼睛微笑着向我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呼吸紧张。
眼睛到我跟前,迅速放大成一张英俊的脸和一幅魁梧的躯干。他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小鱼,你的美是浑然天成的,我喜欢你很久了,让我吻吻你吧。”说着,他张开双臂拥住了我。深浑的有磁性的男中音。
我被强有力地拥住,很温暖、很舒服,我没有一丝挣扎和反抗,暖流开始在我全身涌动。
他疯狂地吻我,我回吻着。
他紧紧地搂我,抚摸着我的全身。
我紧紧地搂着他,浑身发颤地享受着这炙热的爱抚,我激动地想,要我吧,要我吧。
但他只是吻我,搂我,抚摸我,并不要我。
我有些急了,抱紧了他,身体拼命地贴向他。我呼吸急切,在他耳边喊道:要我,要我,快一点啊!
他将我抱上他的大腿。
我近距离地贴着他的脸,看清楚了,他是谭sir!!
谭sir将我搂得很紧,我喘不过气来。
突然,有人在我们背后使劲按铃…
我转身看,什么也看不清。
“铃…”声音越来越高。
我回头,谭sir已经消失了!
我急了,伸手去抓:“回来!谭sir你回来!”
我忽地睁开眼,醒了。
环顾四周,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沙发,熟悉的电视,我一个人。
“铃…”声音还在,我定定神,是电话在响!
我抄起电话,很冒火地问:“哪位?!”
“我,唐果呀!干嘛这么凶,小鱼?”
“哎呀,我正睡觉呢!”我不满道,又倒进了沙发里。
“才八点不到你就睡觉啦?!澳门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才不到八点钟吗?我醒醒神,以为半夜了。
唐果又道:“小鱼,今天是林意娜的生日,她请我们大家一起出去玩。”
“哦,是吗…”我还在想刚才的梦,梦里那个人居然是谭sir!
“听说她有个澳门的表哥新开间酒吧,很不错的!”
“什么澳门表哥?没听她说起过呢!”我说。
“哎呀,这个你就别问了,我和杜芊芊也第一回听她说,管她呢,只要有的玩就行!”
酒吧!我想起了海伦的那位“男朋友”,酒吧认识的男朋友!
我说:“酒吧那种地方闹哄哄的,我不太喜欢去。”
唐果有些急:“去吧!林意娜说她表哥这间酒吧格调挺高的,去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呢!哎呀,你快起来吧,你要不去,林意娜会不高兴的!”
我迟疑了一下,想,既然是人家生日,就去捧捧场吧。
好多天没见到杜芊芊和林意娜了。
杜芊芊还是那么瘦,穿身休闲牛仔,清秀的妆容,刚刚洗过的长发披在肩后,更衬得骨感美人的飘逸。
寿星林意娜则穿了件水红的短外套,里面一件银色的吊带背心,托出丰满而白皙的胸脯,一条Vasace的紧身牛仔裤,一双高帮靴子,非常性感迷人。
其实就我的审美观来讲,在我们六个人里面,林意娜是最漂亮的,首先是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水嫩,然后是身材,丰满匀称,每条曲线都勾勒得恰到好处,男人要不喜欢都难!
“生日快乐,意娜!”我说。
“谢谢你,小鱼!”林意娜眼眉带笑,十分迷人。
当我们四个人出现在林意娜表哥的酒吧时,许多客人立即投来惊艳的目光。
“意娜,来了?欢迎,欢迎!”一个身穿黑色马夹、白衬衫、四十多岁、操着一口粤语普通话的男士过来打招呼。
他的头发是一丝不苟的,用摩丝向后码的,一张广东人的脸型,叼着一支雪茄烟。
“来了。”林意娜莞尔一笑,继而他拉着黑马甲的手,说:“表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于是她将一一报了我们的大名。
“哎呀,欢迎欢迎!诸位空姐美女光临寒舍,寒舍真是棚壁生辉啊!”表哥说。
我们都客气地冲这位表哥笑。
林意娜说:“表哥,我给你带这么多美女来捧场,够意思吧?那我今天生日,你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呀?”音调发嗲。
“当然准备了特别的生日礼物,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表哥卖个关子,伸手去楼林意娜的肩膀。
“好吧,”林意娜撇撇朱唇,“不要骗我哦,不然我会罚你的。”
“罚什么呀?”
“罚…”林意娜刚想说,看我们在旁边,便收嘴,说:“哼,你到时就知道了!”
表哥哈哈大笑,我们三个有些尴尬,也陪着笑。我心想,这哪像表哥跟表妹,简直就是情哥与情妹嘛!
我们被带到一个能看见演出的小包间坐下。
酒吧的中央有一个半圆形的舞台,台上几个外国歌手边歌边舞,每人手里还有件乐器,自己为自己伴奏。
“这是刚从南美请的,表哥这酒吧每个月换一次乐队,上周还是菲律宾的呢!”
林意娜说。
“南美的舞蹈的确很有味道。”唐果说,好像很懂的样子。
杜芊芊说:“我喜欢南美的音乐,热情欢快,节奏也非常浪漫,像在诉说着一段段开心的爱情故事。”
一位菲律宾的侍应过来问我们喝点什么。
“我要Baillis!”林意娜抢先说道。
“Baillis是什么?”唐果问。
“一种带奶味的鸡尾酒,很好喝的,要不你们也试试?!”林意娜推荐着,一幅见过世面的样子。的确,自从来到澳门,在她的“点拨”下,我们认识了不少名牌,什么CD、Vasace、Bally……这些都是她告诉我们的。还有,吃麦当劳的薯条时最好把番茄酱挤到盘子里那张纸上,不要用手拿着塑料包边吃边挤以免看起来吃相不雅,也不地道。她说这招是在广州实习时跟一个老外学的,要知道,九五年的重庆是没有麦当劳的。
她最看不上的,就是曾见过许美琪用皮尔卡丹的口红和指甲油!说皮尔卡丹也就大陆人喜欢,人家港澳人都不认为它很高档,重庆大街上有那么多假冒皮尔卡丹的衬衣、领带,没准许美琪连皮尔卡丹口红和指甲油也是假冒的。
的确,林意娜每次推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面对新的好玩意,不用说,我们三个便立即叫道“我也要一杯!”
Ballis上来,淡奶咖啡色的液体,浸着几颗冰块。
我尝了一口,果然,奶、咖啡、酒,每个都淡淡的,恰到好处地混合在一起,呷一口香气立即便在口鼻舌喉间回旋,芬芳四溢,又有几分迷醉。
“不错吧?”林意娜面上浮出些得意,“这是表哥让我喝的,说西方的女孩都喜欢喝这个。”
我们点头。
音乐在弥漫。
余光里,我感觉到似有人在朝我们这边看,我略微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有几位男士,他们议论着什么,偶尔向我们这边看一眼。由于灯光昏暗摇晃,我看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