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秋景浓知道他大约是想解释之前在宁王府里冷淡她的原因了,虽然自己并没当真,可是这样听他解释,反而冲淡了心里的不快。
“慕子寒恨透了你们秋家,我怕他见你过得甚好,再生险恶。”
慕子寒这人阴沉不定,势力神秘莫测,他不敢保证在他不在的日子,从前掳走秋景浓的事会不会再发生。
“我知道。”秋景浓回答道。
她就知道他只是做个样子,并非真心冷淡……
“在不是朋友的人面前,暴露弱点是件危险的事。”叶瑾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嗯……道理她都明白……秋景浓眨眨眼睛。
“阿浓,你就是我的弱点。”
秋景浓全身一僵。
这个人……
如果哪一天他不再对着她讲情话了,她一定会不适应的……
“子瑜……我明白。”秋景浓困难地解释道,“我没有……”
“可你的面色不佳。”叶瑾打断她,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漆黑如深渊似的眼睛将她望着。
秋景浓撇开头,闷闷道,“我不喜欢她。”
“嗯?”不解地询问声。谁?
“谢颖之。”秋景浓恨恨地说道,“她看你的眼神,很讨厌。
叶瑾先是呆愣片刻,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转瞬明白过来,便大笑起来。
声音爽朗之至,叫秋景浓不禁蹙了蹙眉。
她说了什么好笑的吗,开心成这样?
片刻之后,那人终于停下笑,扳过她的脸,低头便吻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听见那人含混笑意的询问,“阿浓,你是在吃醋吗?”
达达的马蹄声淹没了女子的回答。
顾府。
层层白纱被风扬起,高高的楼阁上有一人临风而立,青色的衣袂被风折起,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片纸,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被刮下来。
“公子,此处风大……”
那人回头望了一眼出言的婢女,苍白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只是不温不火地问道,“那又如何?”
那婢女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一句。
阁内噤若寒蝉。
顾卿言是顾家的独子,唯一的香火,可惜偏偏先天不足,自幼便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因为身体羸弱,脾气秉性引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她们都不敢在顾卿言面前多言一句。
恰好此时又碎步走进一个婢子来,并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施了一个礼便道,“公子,叶二公子正在府上。”
青衣飘逸的年轻公子苍白却秀雅异常的脸上露出一个浅不可见的笑来,喃喃道,“昨日不是才回去……”
顾卿言低头垂睫,手中已然褪色的陈旧香囊被苍白的手指捏出一道道褶皱。
长宁京。
我来了。
你,还好么……
一只脚还没迈进大厅,叶轩便转过了视线,道,“休息可好?”
“昨日才回的府,怎么,雁门公府这么叫你待不下去?”顾卿没理会他轻佻的眼神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来,伸手抚平袍子上的褶皱。
叶轩眯了眯眼,笑道,“不,此番回府,我倒是寻了件有趣的事,以后恐怕要少来吵你。”
顾卿言也笑起来,只是那笑极淡极淡,不仔细辨别,并不能感受的到。
“我可盼着你日日烦我。”
叶轩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一眼扫到顾卿言手里握着的那枚旧荷包,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嫂嫂是秋七小姐罢?”
顾卿言点头。
那一场仓促寒碜的婚礼,可不是都传到华州了么。
谁想得到,后来叶瑾竟然又好了……
“我昨日见了,哥哥沉迷得紧呢。”叶轩翘起二郎腿,狭长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那枚旧荷包,“你说哥哥缘何要把这样大的弱点暴露给我看。”
“或许他从不曾把你当做敌人。”顾卿言道。
叶轩笑笑没接茬,终于抛出了杀手锏,道,“你还念念不忘?当初劝解你表白心思,你不肯,如今木已成舟,你还整日拿着这旧荷包做什么。”
顾卿言知道叶瑾是他的禁忌,可方才分明是他自己提起的,他不过说了句公允的话,不知道又触了这少爷哪片逆鳞,非要扯出那些陈年就旧事来伤他。
“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顾卿言不想多提,握着荷包的手缩回青色衣袖里,目光朝窗外望去,“秋七当真有传闻的那般绝代?”
“是否绝代我可不敢说,”叶轩回答道,“倒是确实如传闻般娇弱的得很,哥哥生怕我吓坏了她呵。”
顾卿言玩味地看着叶轩脸上的神情,道,“看样子你不喜欢她,这么差劲?”
叶轩只是意味不明地摇摇头,继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身为那人的妹妹,能差到哪去。”
“你来就是为了揶揄我?”顾卿言扫了一眼叶轩的狐狸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相信叶轩只是来说说自己见了秋七这件事。
“大清早宫里来了信儿,叶域进了爵。说是璇儿嫁作太子妃,如今已是明德皇后,叶域自当进为雁国公。”
叶轩正色说到这里,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天知道慕子宸为何突然拉拢叶家。”
顾卿言仍是淡淡的笑,苍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揉搓着香囊,道,“或许是为了秋七。”
如果无论如何不能得到所爱,不如护她一世安宁,富贵无忧。
“照你这样考量,我倒更好奇这嫂嫂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长指划过下巴,那人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芒。
顾卿言摇摇头,告诫道,“给你个建议,不要随便招惹秋七。”
这人他虽素未谋面,却也从传闻中对此人窥探一二,慕子宸和叶瑾绝非池中之物,在他们面前招惹秋景浓,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毛的挑衅行为。
叶轩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顾卿言也不说话,一时间无人言语,徒留一室寂静无言。
秋景浓和叶瑾回到锦苑,还没迈进宁锦阁,凌飒就凑过来,低声道,“方才宫里来了旨。”
叶瑾挑挑眉,“如何?”
东陲近日不是无事么。
“应是喜讯。”凌飒说完,便行礼隐去了。
叶瑾扭头去看秋景浓,后者仿佛没听见一般,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便没多言,只抬手自然地牵起秋景浓,温声道,“我们去正院看看。”
☆、第58章 一个秘密
叶域虽是进爵,可实权并未有半分增减,不过是封号变了变,增加些佃户农田。
进位雁国公一事反而叫全府上下勾起叶璇的伤心事,况且一府之主叶域同时还接到了另外一道圣旨,叫他即刻启程前往东陲支援,人早不在府上了。
因此除了换掉门上的牌匾,实际并未有什么庆祝活动。
秋景浓坐在桌前怔怔地听着拆卸牌匾叮叮当当的声音,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当初大司马府的牌子……就是这样摘下来的吧……
第一次在千秋节上遇见叶瑾,他曾在她耳边说过,烟花易冷。果然是烟花易冷,前路莫测……
话说回来,奇怪的是,大司马府失势以后,大司马之位便一直空悬,看慕子宸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叫别人补位了。
那时慕子宸被扶持登基,朝堂内外便已经进行了一次大换血,长宁城的贵族世家早就重新洗了牌,慕子宸喜怒无常,一时间也无人敢进言。
他到底想要怎样呢……
秋景浓猜不透。
正想着,额头被修长的手指敲了敲。
秋景浓吃痛地揉揉额头,一抬眼,那人已经倾身在她眉心印下了轻如羽毛的一吻。
“不要胡思乱想。”
秋景浓笑。
他怎么知道她在胡思乱想的……
“今日你倒是很闲。”
叶瑾不是一向很忙么,今天这大好的天气,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和她待在一处?那书美人每每见他和她混在一起,不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么。
“其实我一直很闲。”叶瑾慢悠悠地回答道,抬手指了指闲置在一一侧的一把檀紫金,“不如检验一下你的琴艺?”
秋景浓皱起鼻子,“我没碰琴已经一月有余,手生得很。”
那人怜惜地抚了抚她白皙细腻的面颊,道,“这些日子苦了你,改日叫何煦再来指导你的琴艺。”
说到何煦,秋景浓才想起来,前次在会客厅看到何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随口问道,“他最近有什么烦忧么?”
“嗯?”叶瑾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何煦,微怔了片刻,道,“何煦心思缜密,不愿多谈自己的私事,我不曾问过。”
秋景浓这才反应过来,叶瑾和何煦并不是主仆关系,只不过是站在一派罢了。
不,不只是何煦,还有书逝和杨家兄弟,他们不过是同伴,却每每给人叶瑾是他们主心骨的感觉。
这个男子,大概天生就有种夺目的光彩,叫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在看什么?”叶瑾低声问道。
她眼底的光芒太璀璨,叫他无处躲藏,恨不得伸手去阻挡,恨不得将她的目光悉心收藏。
“子瑜,”秋景浓慢慢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会发光?”
说这话时,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怎么都掩示不住。
会发光……
会发光的那个人是你啊……让我从来不曾舍得移开视线……
叶瑾低头抿了抿嘴,墨发从肩上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
秋景浓伸长脖子看了看,他却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意识到什么的秋景浓突然绽开了一个戏谑的灿烂笑容,歪头看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慢悠悠地开口道,“叶子瑜,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回答她的是他猛然抬起的头,和那双纯良无辜的澄净眼眸。
秋景浓只觉得心口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从来没有过,她从来没有见过叶瑾如此纯净脆弱的眼神,仿佛一个孩童。
就连他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也不曾流露,如今却被她一句戏言逗了出来么?
鬼使神差地,秋景浓伸出手摸了摸他澄静如水的眼眸上迷人的长睫。
叶瑾随着她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叶瑾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须臾,秋景浓移开自己的脸,清了清嗓子,道,“嗯,我去看看青流在干嘛!”
话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秋景浓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紫衣风流的年轻男子怔忪片刻,才慢慢抬起手,抚上自己的眼睫。
清甜的唇刚刚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印在了他眼上,此刻在心底泛起排山倒海的甜蜜。
他太容易满足,受不了她给的哪怕一点恩惠。
秋景浓,他的阿浓啊……
秋景浓从宁锦阁里流窜出来,抬脚就朝青流和青沙的下人房走,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去看看青流,只是心底有些慌,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还没走到,就听见花园小径的另一侧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秋景浓有点好奇,便停了下来。
先是女声。
“凌大哥……这么急,你要去哪啊。”
大概那人停了下来,却半晌才回答,“寻主人。”
“凌大哥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少能见到你呢。”女声还坚持不懈。
“我是暗卫。”还是毫无感情,惜字如金。
秋景浓暗暗啧啧,凌飒果然是心坚如铁,为人冷硬啊。
那女声仿佛被呛到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凌大哥,初秋了,天凉记得多添些衣服,别,着凉。”
另一人无言。
秋景浓又站了片刻,始终没有听见回答,料想凌飒已经隐去了,才迈步绕过
花蹊,走到那女声近前。
果然只有青沙一个人略带寂寥地站在原地发呆。
见秋景浓笑着走过来,青沙朝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一个娇俏的笑容来,“小姐怎么有兴致过来这里?”
秋景浓也不回答,绕着她转了一圈,道,“怎么,不想你凌大哥了?”
青沙没想到她听到了,见秋景浓这样戏谑,莹白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撇过头,道,“我才没想他!”
秋景浓没反驳,只站在原地笑,“那过些日子我将你配个良人嫁出去如何?”
她当初将青沙留在大司马府,不过就是为得她以后能因着青沙母亲的缘故,得个好去处,没想到世事无常,将她带在身边才是对的。
青沙抬眼飞快地看了秋景浓一眼,又咬牙娇嗔道,“小姐你也太偏心了,从未见你和青流说这些话!”
秋景浓向前迈一步,拉住她的手,道,“怎么连玩笑都开不得了,终归是要嫁人的……”
“我才不嫁。”青沙反驳道,“我要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叫青流去嫁好了!”
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老要扯上青流。
秋景浓叹息了一声,道,“总归提醒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