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姑娘。”冷惑心朝她淡淡微笑,藏青色的绸缎长袍更显得他挺拔俊秀,不过在这么冷的天里,他重伤未愈,只穿这么薄薄一件会不会太单薄了?
“冷公子是睡不著?还是刚睡醒?”上官颐仰头望他,他浓卷的长睫下是双魅惑人心的凤眸。
事隔三年了,当初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如今变成一笑倾城的大美人,而他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没睡。”冷惑心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入她的,清浅笑容一如当年。“我在等上官姑娘。”
“等我?”
“我是特地来向上官姑娘告辞的。”
“你的伤还没好就要离开?”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迫,但是她忍不住。
这些年她一直惦记著当初伸出援手的大恩人,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
“我很感激上官姑娘出手相救。”冷惑心答非所问。
瞪著他人畜无害的笑容,上官颐突然有种错觉,如果说她的笑容不诚恳,像画出来的面具,那么他的笑容才是真虚伪。
“我不许你走!”看见他吃惊地扬眸看著自己,上官颐也很惊讶自己强硬的语气。“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的命当然我也有一半,除非你的伤好了大半,不然不许你走出“女儿红”的大门。”
“上官姑娘,我—”冷惑心蹙眉,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留下来会拖累我的鬼话,”上官颐咬咬唇,艳丽的脸颊浮现一丝倔强。“我不怕的。”
不就刺杀狗官江喜福嘛!她额手称庆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把他往门外推?不过话又说回来,好端端的,冷公子为什么要刺杀狗官?难不成他和狗官之间也有深仇大恨?
没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全被她一个人说完了,冷惑心微微眯细凤眸,沉默下来。
“总而言之,冷公子尽管留下来安心养伤,在“女儿红”还没有保不住的人。”她朝他扬眉。
薄唇忽地跃上耐人寻味的笑,冷惑心对眼前艳丽的女子不禁另眼相看,如此豪气干云的话从她的小嘴里说出来,是有那么一些突兀。
“冷公子在笑我?”他这笑容总算看上去有些人性了。
“不,我不是在笑上官姑娘。”
“不然你在笑什么?”吃定他的个性就是温温吞吞的,上官颐故意眨也不眨地望住他,极认真的反问。
“没什么。”对她的伶牙俐齿有些难以招架,冷惑心连忙摇摇头。
“这么说来冷公子不走了?”咬了咬唇,上官颐菱唇微勾,笑意跃上眼眉。
“暂时留下来叨扰上官姑娘。”人家都这样说了,他还能走吗?
更何况依目前他的状况离开是有些冒险,胸口的伤势未复,倘若泄漏行踪就糟了,还不如留下来等三弟的消息。
“天要大亮了。”听见他的回答,上官颐满意地绽出甜甜的笑窝,她呵口气,搓搓冻僵的小手。
不走当然好,这样她就能多看见他一阵子。
漂亮的凤眸斜睇她取暖的模样,他修长如玉的大手冷不防包住她的,一阵暖意立刻紧紧包围住她的小手。
他、他在做什么?
上官颐的身子倏然僵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美眸怔怔望住被他包覆住的小手,粉颊飞上两抹红云。
虽然她是“女儿红”的大当家,但除了招呼上门的客人入座外,她可是不让客人碰一根寒毛的,而他突然就这么握住她,恐怕不太好吧?被海叔瞧见会被骂的。
“冷公子——”檀口欲张,本来要向他说些什么,但望入他清澈如水的眸子後,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呀?平常她不是这样子的。
“上官姑娘很怕冷?”眸子里一片坦荡,仿佛这样握住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冷惑心低声问。
“嗯,”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嗓音,上官颐心怦怦一跳,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
“我本来是南方人,不习惯这种天气。”
“哦~~”望她的眸光是如此清澈,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唐突,冷惑心点点头。“我们还是进屋吧!”
“嗯。”冰凉的小手还是被他温暖的掌心握著,上官颐能言善道的嘴如今只能回答简单的单音,总觉得心头软软的,彷佛有什么隐隐骚动著。
她朝冷惑心甜甜粲笑。
见著她的笑,冷惑心不自觉也跟著扬起笑弧。
在这么冷的天里,上官颐粉颊火烫,心中没来由的有丝窃喜。
能再遇见冷公子……真好。
“姑娘们,接客啦!”夜暮低垂,门口两盏大红宫灯高悬,“女儿红”的生意一如往常好得不得了,店门外达官贵人的软轿排得老长,不傀为京城第一花楼。
“二宝,紫苑厅的陈老爷不是吩咐过今天吃素吗?”上官颐脚下步伐走得极快,艳丽的娇颜挂著教人迷恋的甜笑,还不忘回头叮咛二宝。“你送只那么大的烤鸭到他桌上做什么?”
“颐姑娘,咱们这里是花楼啊!哪有人到花楼来还要吃素的?”急急跟在她身後,二宝不满地嘀咕。
“话是没错,可是人家陈老爷就是吃素啊!别罗唆了,快将陈老爷桌上的酒菜撤了,叫厨房备一桌斋菜送到紫苑厅。”
“哦!”搔搔头,二宝闷闷的应声。
“颐姑娘!今天的生意还是这么好啊!”门外华丽的软轿走下一名俊挺男子,清朗的眼眉间有股常人难及的贵气,他笑吟吟的走向上官颐,身後跟著六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
“朱爷大驾光临,“女儿红”蓬华生辉,”回过头,上官颐美眸缓缓眨了眨,她连忙盈盈一福,跟对其他的客人态度不同,似乎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小女子还是帮您留了老位子,朱爷里面请。”
“本爷特地抽空来看你的,”被唤作朱爷的男子微笑,“你也明白本爷出入其实不太方便,何时颐姑娘有空闲过府坐坐?”
“朱爷,您是明白人,小女子从不过府的,”上官颐语气温柔,却有自己的坚持。“这是小女子的原则。”
“呵呵!又是原则两个字堵得本爷无话可说,无论本爷问了多少回,颐姑娘的回答始终如一啊!”朱爷也不生气,笑著随上官颐登上二楼,“或许就是因为颐姑娘的“原则”让本爷欲罢不能,就算再忙也得亲自过来瞧瞧。”
“朱爷对小女子的厚爱,小女子全都明白。”咬著唇,上官颐粉唇微弯,盈盈对他一笑。
“既然你都明白,何时让本爷一偿宿愿?”
“小女子担心朱爷一偿宿愿後,就再也没有兴趣踏足“女儿红”,所以这是一种手段,是留住朱爷的手段。”灵活的眼珠儿一转,上官颐四两拨千金的回答。
“话虽如此,本爷还是希望有天能在府里瞧见你。”朱爷挑挑眉,在二楼的位置坐下。这里的视野良好,能将周遭景物一览无遗,却也是最隐密不教人看到他的地方。
“朱爷,还是照旧吗?”也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上官颐笑问。
“照旧。”
“明白。”上官颐轻轻关上花厅的门,灿烂的笑容微敛,眼底掠过一丝疲累。
朱爷背景显赫得罪不得,招呼得好是她“女儿红”最大的靠山,要是哪天惹得他不快,“女儿红”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说不定就要跟著人头落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她要小心拿捏的地方。
“颐姑娘!颐姑娘!你在哪儿啊?赵公子来了。”楼下二宝高亢的声音呼唤,人匆匆忙忙的上楼来。“颐姑娘?”
“我在这儿!”定定心神,上官颐揉揉笑僵的粉颊,硬堆出来的笑容比刚才还灿烂。“赵公子,您快楼上请,秋香等您好久了……”
“是吗?我也很想她啊!”赵公子呵呵笑,连忙跟著她的脚步登上二楼。
“您如果真想她,就要常常来,别忘了秋香,她对您可是一片痴心……”言不及义的客套话自然而然的说出口,厚重的脂粉掩去她真正的表情。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有机会帮爹娘报仇雪恨?到底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脱离这样的生活?
她每天如履薄冰的过日子,真怕有天自己会支持不下去。
闭上俊眸,盘腿坐在床杨上的冷惑心运气至四肢百骸,不料才稍微提气,胸口的剧痛让他不禁呛咳出声。
还是不行,现在还太勉强,看情形他大概还得继续休养几天。
冷惑心步下床杨,眸光幽冷地投向窗外热闹奢华的景象。如果让他再见到那夜暗剑伤人的霍总管,他冷惑心肯定会加倍奉还。
“冷公平,该吃药了,”小月捧著热腾腾的汤药步上璇玑阁,纳入眼帘的是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冷惑心,她愣了愣,将药碗放在桌上。“小姐吩咐我要请您服完药後早点休息,这样您的伤才好得快。”
闻言,冷惑心俊美的脸庞没有特殊的表情变化,他回头朝她轻轻微笑,小月一时被他笑红了脸。
“谢谢。”
“冷公子,”顺著他方才的目光望去的地方正好是“女儿红”的後花园,现在正有不少酒客和花妓在那里轻声调笑,小月咬咬唇,几次欲言又止。“其实小姐、小姐她……不是您想像的那种人。”
小姐本来是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要不是被奸人所害,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
听见她的话,冷惑心很讶异地扬眸瞅她。“你认为我觉得她是哪种人?”
咦?这问题怎么又丢回来给她了?
“小姐她虽然是“女儿红”的大当家,可是她她她……”冷惑心清澈坦荡的眸子望住她的,让小月觉得是自己多嘴了。“她并不是—”
哎呀!到底该如何说比较好呢!
“不是什么?”
“小姐她虽然是“女儿红”的当家,可是她从来不陪笑不陪酒,跟那些冰清玉洁的姑娘没什么两样,冷公子可别误会她。”
静静的望住她,冷惑心不懂小月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解释起来。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王宫贵族一掷千金要小姐过府,小姐也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种爱钱女子。”
“我从没这样想。”总算明白她的意思,冷惑心摇摇头。
不!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
照易羽寰的说法,他不该取名叫惑心,应该改名叫无心,因为他冷眼看待周遭的一切,如果觉得他温和客气,绝对不是他人好,只是没有感情。
换句话说,他这种人瞧上去虽然人畜无害,但若要他多杀一个人、或少杀一个人他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他心底也有一个放不下的影子。
“冷公子,您快喝药吧!”小月轻声催促,总觉得眼前的男子温和归温和,但有些难以亲近。
“嗯。”点点头,冷惑心端起药碗就口,幽远难测的眸光再度投向窗外。
第四章
“小子,你的伤好得挺快的嘛!”尚大夫满意地将冷惑心的衣襟掩上,转身写下新的药方。“比我想像中还要快上许多,看来颐姑娘将你照顾得很好。”
“尚大夫!您说到哪儿去了?”这种语意不清的话让站在一旁的上官颐微微红了粉颊。
她只是把他当成一般的病人照顾,为什么大家的态度都像她意有所图一样?
好吧!就算她比较关心他一些,也单纯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大恩人。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再过个三、五天你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尚大夫拍拍他的肩,“小子,你太瘦了,该好好补壮一点。”
冷惑心仅是微笑,并没有回答老大夫的话。
“颐姑娘,”尚大夫将药方递给上官颐,暧昧地朝她眨眨眼。“多买些养身补气的东西给这小子补一补,不然将来怎么会幸福呢?”
“尚大夫!”尚大夫此话一出,上官颐又羞又窘地跺足。
小月立刻掩唇窃笑。
大家老是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起哄,就算原本没什么,说久了好像变成真有什么了。
上官颐才转过头,正好迎上冷惑心望过来的清冷目光,她心一跳,急忙别开视线。
大夥儿最近是怎么回事?老爱拿她开玩笑。不过话说回来,和冷公子被说在一块儿,她非但不讨厌,心还没来由的有丝甜意。
“上官姑娘,”眼底映的全是她红得诡谲的娇颜,冷惑心不著痕迹的蹙眉,旋即舒展开来,他从怀中取出绣功精细的红色荷包,“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虽然感情淡薄,不代表他是感觉白痴,他明显的感觉出眼前的美丽女子对他极有好感,却不明白为什么?
她似乎对自己很熟稔,从那夜见面对他就像熟人一般,但是任他搜遍记忆仍不记得有她这个人。
“冷公子请说。”大夥儿的取笑仿佛还在耳边,上官颐粉颊酡红。
“我在这儿养伤有段时间了,我怕三弟会担心,想请你将这只荷包送到悦来客栈,给一位叫易羽寰的人。”他身上没有什么可以代表身分的东西,只好将殷柔送他的荷包拿出来了。
“好,我明天就把荷包送过去。”点点头要他放心,上官颐没心机地对他甜甜粲笑。
微微眯细凤眸,冷惑心看过不少女子对他笑,从不起任何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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