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那刻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话,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人,我忍不住就哭了。”牛剑感觉到张静茹的手把他握得更紧。
“静茹,你们家那样地富有,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你不怕我丢了你的面子吗?”
牛剑感到双方握紧的手突然松开,只见张静茹生气地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特别势利的女人?”说完独自一人朝前走了。
牛剑自知说错了话,伤了张静茹的心,急忙跑上前去拉着张静茹的手:“静茹,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张静茹深情地看了一眼牛剑,轻露皓齿一笑,恋恋不舍地说:“我们又要分开了,你到了东北一定给我来信!”
“我知道!”牛剑停了停,他从衣包里拿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着的青色昆仑玉手镯戴在张静茹的手上,“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请你保管好!”
张静茹噙着泪点点头,同时把它戴在了左手腕上。
牛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深情道:“你也给我来信!”
“好!”张静茹柔情地回答。
不觉间他们来到了泸山主庙——光福寺。光福寺建于唐哀帝天佑年间,明宪宗成化年间赐名光福寺,门匾为明宪宗朱见深御笔。光福寺依山势分五级建造,由大雄殿、钱佛殿、文武殿、魁星阁等组成。寺内有乾隆23年铸铜钟一口,重一吨多,大雄殿如来佛塑像,金身,高4。8米。文武殿有明朝天启、崇祯时所铸铜铁佛十余尊,明朝时还植桂花树一株。
光福寺与蒙段祠、刘公祠毗连。蒙段祠建于明朝末年,内供望天娘娘。蒙段祠前有一株古松,相传为汉代前物,数人始能合抱,虬柯如铁,苍龙妖矫,上腾青云,生机盎然。
牛剑与张静茹来到光福寺可供游人观景用的望海楼。光福寺的望海楼又名“吟云阁”。凭栏远眺,海阔天空,渔舟点点,岸边柳枝、村落历历在目。望着远处掩映在雪花飘飘中的云海,牛剑想起了已调任螺髻山劳教所任副政委的李小东同志,他知道那劳教所所在地米易县可是个“米粮仓”!
“牛剑,你在想什么?”张静茹发现牛剑望着茫茫海天在沉思。
“我在想李小东副政委,他身上有枪伤,在这样的天气他能吃得消吗?”
“秦梅姐去了吗?”
“没有。”
“他们俩刚刚结婚又要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团圆。”
“革命工作吗,要服从组织安排,有句行话不是叫着‘革命生涯常分手’吗!说不定我们哪天结了婚与他们还不是一样!”
“我可还没答应与你结婚,你别高兴得太早!”张静茹羞怯地说。
牛剑发觉自己又说错了,立即改口,幽默地说:“静茹小姐,对不起,我又错了!”
“少贫嘴!”
他们绕过光福寺后继续上行,山路窄且陡,牛剑只得在前拉着张静茹的手走,而那些踏雪寻春的游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走进了佛教、道教、儒教三教合一的三教庵。众所周知,世界上教派林立,大抵各执门户之见,互不相容,直至发生教派战争,而泸山佛教、道教、儒教三教从东汉以来长期共存,和睦相处,逐渐出现宗教融和的现象,这不得不是“川南胜景”的特色!
“听说省厅已在螺髻山附近建立起了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劳教所。”张静茹见左右无人问道。
“是呀!以前我们在东北建立的松花江劳改队是以煤碳为主的工业监狱,现在要建立农业为主的劳教所我们可是头一次。所以,我想李小东副政委的工作将会更加艰巨。”
“上星期已升任劳改科科长的秦梅科长向我们传达党中央《关于彻底肃清暗藏反革命分子的指示》说,除判处死刑的和因为罪状较轻、坦白彻底或因为立功而应继续留用的以外,对那些清查出来的既不能判刑而政治上又不适宜继续留用的反革命分子和坏分子,将进行劳动教养。”
“是的。蒋介石在逃离大陆时将近潜伏有十万人的军、警、宪、特,还不包括土匪、恶霸、反动党团骨干分子、反动会道门头目,现在美蒋还不断地向大陆空投特务,这些残余的反革命力量分散在全国各地。”
“仲贵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现在怎样了?”
牛剑看看了张静茹,抱歉地说:“对不起,按照《保密法》这是属于秘密的范围,我不能说!”
张静茹抱以一个动情的微笑,她表示理解,因为遵守《保密法》那也是像她这样的每一个革命军人的天职。
其实张静茹哪里知道,不日在仲贵的身上将演绎一场侦破大戏,行动的导演就是“狂飙猎狼行动”的总指挥梁志、省厅侦察处副处长丁春、邛海监狱监狱长兼邛海看守所所长的牛剑以及劳改科科长秦梅!
溪水潺潺,苍松茂密。沿幽静的小路拾级而上,走过文昌宫、观音阁、瑶池宫,他们来到了仅次于光福寺的大型建筑玉皇殿。只见地势高耸,层楼入云。那庙中供人观景的望海楼又名“孤云阁”。那阁悬于峭壁,拔地凌空,势高而险。推开窗门,常有云雾拥入;俯瞰山水,泸山好似对镜梳妆。
“牛剑,你看那是谁?”张静茹惊喜道。
“秦梅!怎么是她?”牛剑见秦梅一人正置身如此清凉幽静的境界,正站在“孤云阁”上远眺。
他们俩牵着手飞快向“孤云阁”跑去。
“秦梅姐!”张静茹跑上前去拉着秦梅的手,她见秦梅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青白色的昆仑玉手镯。
秦梅微笑着向牛剑点点头,她也看见了张静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青色的昆仑玉手镯。
牛剑也同样发现秦梅左手腕戴着一个青白色的昆仑玉手镯,他蓦然想起他当初离家出走时母亲给他说过的话,心里不断地自问:“难道秦梅真的是我的二姐吗?”
“秦梅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没看见你?”张静茹笑着问。
她看着小巧玲珑、漂亮美丽的张静茹,莞尔一笑:“我早就看见你们了,可我不敢喊你们?”
“为什么?”
“我不愿做电灯炮啊!”
张静茹看见秦梅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定是秦梅在笑话她。她望了一眼牛剑羞怯地说:“秦梅姐,你不会笑话我们吧!”
“不会!我倒是希望你们这对有情人能早成眷属!”
张静茹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牛剑,赶快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开。
“秦梅姐,我刚才发现你望着大海出神,你是在想我们的李小东副政委了吧!”张静茹巧妙地把话题从自己转移到秦梅身上。
“是的!望着深邃的大海,我不仅想我的丈夫,更想曾与我们并肩战斗的同志,尤其是已经光荣牺牲的张铭队长、小王同志、康厅长、以及我的初恋何敬……”秦梅声音哽咽,泪水滑落。
“秦梅姐,你怎么哪?”张静茹一边喊着,一边扶着她。
“小妹妹!没什么!”秦梅用手绢擦拭眼泪。
一直沉默的牛剑望着秦梅伤心的样子,劝慰道:“秦梅姐,你不是常给我说‘死者长已矣,生者当自强’吗?我相信,对那些有名或无名的革命烈士,祖国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人民也将永远会记住他们的!”
“牛剑,你不是说,‘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吗?你敢和我比赛看谁先到达山顶吗?”张静茹一边向牛剑说,一边用眼睛暗示,叫他扶秦梅一起继续向山顶走。
牛剑明白了张静茹的暗示,走上前扶着秦梅姐:“秦梅姐,我扶着你走吧!”
“不用!又不是七老八十的!”
三人都笑出了声来。
泉水涓涓,锵然有声。
走过青牛、青羊两宫,再越斗母宫、五祖庵,他们沿山道向绝顶纱帽顶干海子进发。
“秦科长,听说省厅指示对零星分散无发展前途的劳改场所尤其是县劳改队,要进行清理、整顿,该撤的撤,该并的并?”牛剑见路上无其他行人,问道。
“是的。省厅要求我们通过整顿,撤消县劳改队,人员充实到重点农场、工厂、矿山和工程队,初步建立起一批具有一定生产基础而适宜于改造罪犯的监狱和劳改场所,从而使劳改生产逐步走向集中统一的轨道。”
牛剑本想再问问整顿后劳改单位的建制问题,但一想那不是自己现在应该知道的内容,就转移话题:“秦科长,近日人民检察院西昌分院对辖区内的监狱、看守所、劳改单位的检察情况怎样?”
“检察院这次重点检察了劳改单位执行判决方面和劳改政策方面的情况。”
“有问题吗?”
“有!并且比较严重!”
“能告诉我一些吗?”
“当然!劳改科马上要向全专区的几十个劳改单位发出通报,针对检察出的问题,分别情况加以整改。”
“那主要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秦梅边走边说:“其一是监管不严,一些犯人反改造活动猖獗,在执行‘惩罚管制与教育改造’方针上,干部忽略惩戒作用;其二是对刑满未放的一百余名犯人,未按规定补发应得的工资;其三是档案资料不全,约四百名犯人缺判决书,约一百名犯人刑期起止时间不清。”
“我们监狱和看守所也存在这方面的问题。我作为监狱长、看守所所长是有责任的。”牛剑自责道,他想到组织这次因调干工作的需要让他到辽河战犯管理所挂职锻炼,他的工作暂时由秦梅接管,未来的担子对秦梅来讲一定更重。他刚想说点什么,只听秦梅毫不掩饰地说:“没有把监狱、劳改队管理好,准确地讲,我负的责任更大!”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走路的脚步声。
“秦梅姐,你们看,我们终于到了绝顶了!”张静茹高兴地叫道。
站在绝顶,牛剑举目四望:东面是天下奇峰螺髻山,西面是终年积雪的贡嘎山,北面是山山碧翠的原始森林。再俯瞰,安宁河蜿蜒如带,万顷良田色彩斑斓,农舍渔村星罗棋布,城郭市井气象一新。牛剑在心里感慨道:“难怪蒋介石与宋美龄多次光顾西昌游览泸山?难怪蒋介石要将西昌作为抗战大后方并在新村建一特宅?更难怪蒋介石在逃离大陆时制定了‘政治台湾,军事西昌’的战略同时还派出代号为2号‘野狼’的军统特工来执行?原来都是因为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西昌月城!”
“秦梅姐,你看,那就是天下奇峰螺髻山,你的李副政委就在那边!”张静茹拉着秦梅的手,高兴地指着东面。
秦梅抬头远望,她的心情随着白云在飘飞,她心里暗问:“小东,您好吗?”
牛剑望着那白雪皑皑的贡嘎山,想起了雪花飘飘的北国,心里也在不断地说:“杨宣同志、‘老王大哥’、邢壕、郝红你们知道吗,我们马上又可以见面了!”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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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瓣瓣雪花从遥远的天空飞来,飘落在高尔山上。她覆盖了人们的忧伤、痛苦和烦恼,消除了人们那灵魂深处的丝丝欲望、邪念和丑恶,她象慈爱、纯洁的天使,正用生生不息的爱,滋润着人间万物。
在辽河战犯管理所的会议室,“老王大哥”、邢壕、郝红正在参加所里的劳改政治工作会议。
刚刚上任的所长助理牛剑认真地传达完了中央公安部《关于劳动改造工作部门政治工作的若干问题的规定》。他说:“从1951年5月的第三次全国公安会议决定对判处徒刑的犯人进行劳动改造到1954年10月全国劳改工作部门政治工作会议之前,可以说这三年多时间是我党劳改政治工作的创建时期。为了保证党对劳改机关的政治思想领导和劳改工作方针、政策的贯彻执行,为了保证改造和生产任务的完成,我们必须创建劳改政治工作,因为它既是巩固人民政权的需要,也是改造罪犯任务的需要,更是劳改工作干部队伍组织和思想建设的需要。毛主席说,‘没有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我们的公安队伍严格说也是人民的军队。虽然我们的劳改队伍是来自五湖四海,——有的从军队专业来的,有的是从区、乡政府或土改工作队等部门抽调来的,有的还是从各条战线抽调出的技术员,但我们的共同目标是从组织上保证大规模创建劳改工作的顺利进行。如今无论是在深山老林,还是在沙漠草原,乃至江滩海边都分布着我们的劳改场所;在交通不便,人烟稀少,生活环境和工作条件都十分艰苦的地方都有我们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公安劳改干警。……就我们战犯管理所而言,北京、抚顺、济南、西安、重庆、内蒙古等地的战犯管理所的同志们又何从不是来自五湖四海呢?但是我们的部分劳改干部尤其是新调入的大批干警对劳改工作的艰巨性和劳改场所的艰苦性缺乏认识,有的干警曾错误地认为做劳改工作‘不光彩’、‘没前途’,‘犯人是有期徒刑,自己是无期徒刑’,不安心劳动改造。我们战犯管理所有没有这种认识的人呢?我看曾经是有的,包括我自己当时也有这种不正确的观念。……”所长助理牛剑有些激动,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开水,继续道:“中央对日本战犯、伪满战犯实行‘惩办少数,宽释多数’和对国民党战犯实行‘一个不杀,分批释放’的方针,我们开始从心里有些不能接受,后来是在党组织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