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了。”说着把一叠照片和底片从手提包里拿了出来递给谭凯,“都怪那可恶的毛公牛!”
谭凯犹豫片刻,从怀里拿出那份中统解放前夕在大西南潜伏名单递给苗霞:“这就是你们要的潜伏的特务名单!”
“这……”苗霞犹豫片刻,接过那份名单迅速扫视了一眼,就将名单装进了鳄鱼皮的手提包里。她看见桥的两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他痛苦地笑了笑:“谭凯,我们到林子里走走。”
苗霞挽着谭凯的手臂,走进了林子。谭凯知道他们进了林子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可他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苗霞朝那幽静的林子里走去。
“谭凯,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今天也是来给你告别的。”苗霞语气中含着浓浓的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旅社她和毛公牛设计陷害谭凯后,她的心里也许真的被谭凯那股英雄气所慑服,尤其是在他们赤身裸体面对毛公牛时,她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与谭凯生死相依的感觉,她觉得她应称得上是对付男人的高手,可那都是逢场作戏!——无论是仲贵也罢,还是毛公牛也罢,而此时此刻她才从心里真正发现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却是谭凯!
“你还会回来吗?”谭凯试探着,他知道他心里还是舍不得苗霞走。
“只要你想要我回来,我一定回来!”苗霞无限深情地说。
“真的?”
“真的!”苗霞说完把一个包裹递给谭凯,“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看你喜不喜欢!”
“什么东西?”谭凯很惊讶。
“你打开看看吧。”
谭凯打开一看,那是全套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这就是你在书店买下的那套书吗?”
苗霞笑着点点头。
“你不是说要将此书送给你的朋友吗?怎么舍得送给我?”
“那时我的确想送给我的朋友——就是你在旅社见到的那位满脸络腮胡子,一身横肉的毛公牛!”
“你不是说那毛公牛是你的丈夫吗?”
“哈哈哈……”苗霞大笑起来,“他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我也只不过利用他去对付2号‘野狼’……哈哈哈哈……他算个什么东西,最多只不过是我的猎物而已……哈哈哈哈……”
谭凯从没见过长相如此美丽,娇叫如夜莺啼谷般的苗霞会发出野狼面对藏獒时的那种哀惋凄绝的悲凉声。
“苗霞,你怎么哪?”谭凯甚是惊诧。
“没什么!我只是大笑命运太作弄人了。我父母生下我时就把我抛弃在碧鸡山,让我成了世间的弃儿,幸得我养父养母出于同情与善良收养了我,可没想到在一个‘八字先生‘——也就是我后来的恩师的引诱下,我从养父母家中逃出,还拿走了他们家传家宝——一只白色的昆仑玉手镯。从此,我被迫送到了日本、美国等许多国外特工学校去训练学习,成了一位高级特务……”
“你是特务?”谭凯以异样的眼神看着苗霞。
苗霞似乎没有注意到谭凯瞬间的表情变化,继续道:“只因我长得很漂亮,追求我的男人何其多!可到后来呢,东选西挑只得找个毛公牛似的人物做朋友。没想到此次遇到你,我才发觉我的芳心在为你萌动。你说我不该感谢上苍吗?”苗霞说得很激动,谭凯却很惶恐,没想到苗霞会主动承认她是一名高级特工。他突然想到了后果:“莫非苗霞要这份名单与敌特活动有关?”他惊魂不定地直接问那苗霞,“苗霞,你们要这份名单干什么用?”
苗霞想了想,随口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受别人指使拿到这份名单。”
“谁?”
“2号‘野狼’!”
“干什么?”
“实行‘魔鬼行动’E计划!”
“啊——你知道这2号‘野狼’是谁吗?”
苗霞摇摇头,因为她的确也不知。
“那你知道‘魔鬼行动’E计划又是干什么的吗?”
苗霞仍摇摇头。
苗霞见谭凯满脸疑惑,眉头紧皱,用力更加用力地挽着谭凯的胳臂,微笑道:“谭凯,我还要送一样东西给你,你能收下吗?”
“只要我喜欢,我一定收下!”谭凯抵挡不了爱的诱惑,明知苗霞是高级特工,他仍想与苗霞保持不名不白的关系,他认为苗霞是身不由己,是那“八字先生”和2号“野狼”逼的、害的!
苗霞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她的近照,红着脸递给谭凯:“来,我把它送给你,望你好好保藏它!”谭凯接过照片一看,相片上苗霞就是身着今天的这身打扮:着一套黑色旗袍,脚着高跟凉鞋,左手腕戴着一个白色的昆仑玉手镯,右手提着一个鳄鱼皮的小提包,一脸的灿烂。只不过这相片的背景很奇特,好似是那幅《古寺晚烟》。相片的背后,写有一首小诗:
小鸟飞来,燕子飞去。
小鸟飞来带来了你的欢乐,燕子飞去带走了你的一切!
“好吧,我收下!”谭凯高兴地说,他知道那是苗霞对他爱的表达。
苗霞见谭凯很慷慨地收下了,心中甚是高兴,她莞尔一笑:“谭凯,你真好!”说完她亲吻了一下谭凯的嘴唇。谭凯被面前的苗霞撩拨得心痒难受,他顺势抱住苗霞那纤纤细腰,向密林深处走去……
9
张静茹给躺在石膏架上的黄纹上完药,正准备离开,那黄纹突然喊道:“张护士长,我有一点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只要不违反监管规定,我都可以帮忙。”张静茹看着躺在架子床上身体逐渐恢复的黄纹。
黄纹显得很高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想请你转告一声牛剑代所长,请他马上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汇报,——这也是我曾经答应过牛代所长的。”
“没问题,我马上转告他!”张静茹露齿一笑,就离开了病房。
不一会,果真牛剑代所长独自来到了黄纹的床前。
寒暄几句后,牛剑单刀直入地说:“黄纹,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对我说?”
黄纹在床上点点头道:“你来这里,一是我要感谢你叫谭凯副科长为我买来了水果看我,二是由于那天时间仓促,我回忆的中统特务潜伏名单还不全面,经过几天的回忆,我已全部想起来了。我请你过来,就是想把这漏掉的特务潜伏名单告诉你!”
牛剑越听越离谱,甚是诧异:“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一周前你派谭凯副科长代表你来看我,让我把中统在解放前夕潜伏在大西南的特务名单告诉你了吗?”黄纹反问道,他那“目”字型脸上的眼睛露出了惊讶,他没想到牛剑会这样的健忘。
“谭凯副科长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当然!当时他还用纸笔记录下了我回忆出来的部分特务潜伏名单!”
牛剑明白了,这谭凯是打着他的名义买水果来看战犯黄纹,并从黄纹口中导出了中统潜伏在大西南的特务名单。“谭凯是怎样知道这黄纹掌握了中统的潜伏名单呢?这样久了,他为什么没有把罪犯坦白交待的材料返回管教科呢?他要这份名单又有什么作用呢?……”一连串的问题刹那间在牛剑的脑海里浮现。但现在是在战犯面前,他又不想让黄纹怀疑是谭凯打着他的名义来获取了中统的潜伏机密,于是牛剑笑了笑,歉疚道:“你看,你看,我这个人真是不长记性……想起了,想起了……那天谭凯已经向我提起过……这是你改造上的巨大进步啊!”
黄纹笑了,他没想到所长还是这样幽默的一个人!
“所长,开始吧!”
“好!”
黄纹回想得很仔细,他向牛剑代所长交待了所有的中统在大西南的潜伏特务……
牛剑得知情报后,立即报告给中国公安部梁志副部长。
于是在中国公安部的统一领导下,各警种的人民警察在人民解放军的配合下逮捕了潜伏在大西南党政军群机关的大部分中统特务,可是部分的中统特务早在几天前在苗霞和毛公牛的安排下转移了……
10
牛剑办公室。
谭凯神情沮丧地坐在藤椅上。
牛剑满脸的怒气。
“你说,你是怎样知道黄纹掌握了中统潜伏在大西南的特务名单的?”谭凯憋着性子问。
“我……”谭凯欲言又止。
“我什么,从私交上讲,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从工作关系讲,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你有什么不敢讲的!”
“是苗霞告诉我的。”
“谁?”
“苗霞!”谭凯大声说道。
牛剑蓦地想起了在南下路上遇到的苗霞、在云南滇池边救过的苗霞以及在押解黄纹火车上遇到苗霞的情景,暗忖:“难道真的是她?”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问:
“苗霞是谁?”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
谭凯点着头,同时从胸前的包里拿出苗霞送给他的那张相片。
牛剑接过相片仔细一看,着实让他震惊:苗霞穿着黑色的旗袍,显得端正秀丽,左手上戴着的白色昆仑玉手镯更衬托出她的高贵典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南下路上、滇池边和在押运车上遇到的那个苗霞!
与此同时牛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当年他临走时母亲给他说过的话:“你有一个干姐人长得十分的漂亮,两个手心各长着一颗大黑痣,她临走时带走了我们家的传世家宝——一个白色昆仑玉手镯。”
“你认识的这个苗霞是不是两个手心上都各长着一颗黑色的大痣?”牛剑试探性地问。
谭凯突然想到那天苗霞张开白皙的手搂抱他时的情景:“是。”
牛剑心中好不诧异:“莫非这苗霞真的会是我的干姐!”他没敢再往下想,他翻过那张苗霞的近照,只见背面写有一首小诗:
小鸟飞来,燕子飞去
小鸟飞来带来了欢乐,燕子飞去带走了你的一切。
“‘燕子’不是二战前后人们对间谍的称呼吗?”牛剑看完小诗,暗忖着,“难道这苗霞已向谭凯表明了她是国民党的间谍特务吗?”
“你知道这苗霞的真实身份吗?”牛剑问。
“这……我只知道她是毕业云南的美术系大学生,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谭凯为了苗霞也为了自己开始掩盖事实的真相。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你到黄纹处去获得那份中统潜伏在大西南的特务名单吗?”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也问过苗霞,她说她也是受别人的派遣来完成任务的。”
“受谁的派遣?”
“2号‘野狼’。”
牛剑蓦地想起了多少年来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2号“野狼”,可以说为了这1号和2号“野狼”梁志副部长、他与秦梅等人是绞尽脑汁、不久前秦梅还向他通报了月城公安机关击毙“2号‘野狼’的事。他继续问:“2号‘野狼’要这中统的潜伏名单有什么目的?”
“执行‘魔鬼行动’E计划。”
“‘魔鬼行动’E计划?”牛剑思索片刻:“这次和苗霞一起来的还有什么人?”
谭凯不敢实说,只得简要道:“还有一个长着一个‘由’字脸,满脸络腮胡子的五大三粗的人。”
“是不是叫毛公牛?”
“所长,你怎么知道?”
“那人就是解放前夕在东北欲摧毁我们松花江劳改队,后又从邛海监狱逃出,现在是2号‘野狼’指挥的‘神风特攻队’队长毛公牛!”
“啊——”谭凯大吃一惊!
“那苗霞和毛公牛现在什么地方?”
“他们带着我给他们的中统在大西南潜伏特务名单早已回西南去了。”
“你……你真糊涂啊!”牛剑的火气再次被激怒了,“你说,你还算是一位候补的中共党员吗?你还算是一名监狱劳教人民警察吗?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警服吗?”
“牛代所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谭凯突然间流下了眼泪。
“错了!你现在才知道错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怀疑苗霞和毛公牛拿着你给他的中统潜伏名单迅速通知潜伏特务并安排了他们的转移,我公安机关在执行逮捕任务时,许多特务都漏了网!你说,你这只是错吗?你这是对人民,对国家的犯罪!……作为一名警察你不知道‘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吗?”牛剑停了停,“幸亏那天黄纹没有把所有的潜伏特务回想起完,否则,你——还有我有什么脸面去见梁志副部长!”牛剑开始在屋子里快速地踱着步,“都怪我啊,平时只知大会小会说要加强警察队伍建设,要提高民警的素质,可执行力却不到位!是我害了你啊!”
“所长,别说了!”谭凯忍不住哭出了声来,他没想到事情的后果会有这样严重,“都怪我虚荣心强,心胸又狭窄,在爱情上只看对方的外貌而忽视了对方的思想和心灵,结果被这单相思给害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牛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太冲动了,“谭凯,在松花江劳改队你多次救过我的命,按理说,我不该这样对你发火。可我一想到我们这支特殊的部队把对党的绝对忠诚作为我们不变的军魂,只觉得我们忘记了毛泽东同志在七届二中全会上对全党同志的谆谆教诲,失去了拒腐防变的能力,你说,我这这个当代理所长的怎么不着急呢!”
“牛代所长,全是我的错,我只恨自己太贱了,太没有政治思想觉悟了,辜负了党对我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