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北洗了把脸,带上钥匙和钱包,也转身出了门。蔡北平时就不是爱逛的人,此刻阴雨天气的,随便在小区附近的公交站上了最先到的一班公交,随便浏览着窗外飞快流窜过的景色,奈何雨幕朦胧倒也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了。蔡北下公交的时候已经是终点站,望了望周围萧索的景色,蔡北还真摸不准这到底是城市的哪个方位。这路公交本来就是蔡北原本的工作生活圈子所不需要尝试过的,何况还做到了终点站的城市边缘。
这天是周天,蔡北实在太过百无聊赖,濛濛细雨里面蔡北连伞都不愿意打,就徒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打着转。可能因为不是城市中央,这边的道路都有点坑坑洼洼,偏偏又是雨天,泥泞没多久就弄脏了蔡北的皮鞋。鞋带散开的时候,蔡北矮下身去系好,摸到鞋带的时候忽然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愿意在自己蹲下来之前就边数落自己边殷勤又迅速地帮自己系鞋带了。
蔡北停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很简易的咖啡馆,地处偏僻的咖啡馆里冷冷清清的,蔡北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点了钟越平时最爱的那种咖啡。想起钟越喝这玩意会眯起眼无比享受的表情,蔡北迅速了抿了一口咖啡,暖烫的液体在嘴巴里弥散,满满的,全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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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北是被脸上的细微触感叫醒的,睡梦中的蔡北不耐烦地挠了挠脸,神智不清地抗议:“去去,别烦我,再让我睡会儿。”然而脸上痒痒的感觉却还是没有褪去,蔡北痛苦地睁开眼咆哮了一句:“钟越我和你说过多少……”
咆哮的话语戛然而止。宽大柔软的双人床并没有另外一个主人的痕迹。小狗正蹲在床上,无辜而又期待地望着一脸怒气未消悲哀又起的蔡北。
对了,昨晚回来就已经太晚,根本没有给狗狗喂晚餐。蔡北看了看床头的手表,才四点不到。头疼得厉害,蔡北随便套了件厚毛衣,给狗狗热了点吃的。小狗凑在餐盘里吃得迅猛,蔡北在一边瞧着狗狗的背。以后,就我们两个了。
把狗狗喂饱了蔡北又躺回床上,习惯性地睡在靠里侧,蔡北的睡眠习惯并不好,一个人睡的时候从来不愿意面朝墙睡,总是莫名地觉得背后没有安全感。蔡北睁着眼瞧着自个儿左侧空荡荡的半张床睡意全无。
钟越离开尚未过完二十四个小时,好像他就只是出个差,似乎下一刻他就会推门进来。蔡北竖着耳朵,黎明未到的黑夜却只有寂静。分离还没有真实感,内心的憧憬尚未风干,现实的悲哀却已经无处不在。
蔡北睁着眼等到了天明,起床洗漱吃早饭去上班。周一上来的孩子们似乎也浑身都是假日虚耗过度的疲惫,蔡北是早上八点半开始的课,学生老师一律昏沉沉。捧着一堆作文本从走廊走回办公室的时候,蔡北一个不留神就被个跑过来的学生撞了一下,作文本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高壮的男生道着歉一边蹲□帮蔡北收拾。
“岳威?”蔡北看清了那人是谁,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怎么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那孩子一抬头看到是自己撞了一回又一回的老师,年轻的脸上顿时满是羞愧的红色:“对不起啊,蔡老师,我把作业本给你收好。”岳威个子要比蔡北壮实,连手脚都比蔡北利落,迅速地就把散落一地的作文本都收拾好,重新放到蔡北手上。
蔡北站起身来笑笑:“好了,你快回教室吧。”
“老师,”岳威叫住已经快要转身走开的蔡北,脸上的神情有点腼腆的担忧,“老师你注意身体。”
蔡北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同屋的两个女老师正凑在一台电脑前面不知道欣赏些什么,叽叽喳喳笑得甚是开心,看到蔡北抱着教材作业进门,靠外面的年轻女老师才抬起头来:“小蔡老师下课啦?”
蔡北笑着点点头继续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另外一个年长一点的女老师也从电脑前面抬起头来,望着蔡北有点担忧的说:“小蔡今天不舒服?气色不好看啊。”
“没,昨晚睡晚了,困着呢。”蔡北把作文本放好,一边拿出下节课的教案修改,“你们在看什么呐,那么有趣?”
年轻的女老师捂着嘴笑:“看一个冷笑话的博客呢,我给你念一个啊。”
说完那女孩子就用甜甜的少女音念了一段笑话,确实挺可爱的,蔡北也象征性地笑了笑。如果不是记性太好,不是心态太执著,很多时候没心没肺的开心都是容易。
这天午间蔡北吃掉了四两米饭,一个红烧狮子头,一碗冬瓜排骨汤,外加一小碗西红柿炒鸡蛋。同桌的女老师笑着说:“小蔡老师你是饿久了吧?而是终于正经要增肥了?”蔡北看着油腻残余的餐盘豪爽地笑:“好像是饿了好几顿的感觉啊。”
蔡北一直在学校待到晚上九点才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从高中校门出去到公交车站有一条小道,一般晚间都没什么人,蔡北是走惯了的,这天却觉得有点浑身不对劲。身后远远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让蔡北心里不宁静地打着鼓,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转角的时候,一个黑影猛地从后面冒出来,蔡北吓得快要惊叫了,倒是对方先出了声。
“蔡老师?!”奇了怪了,一天居然还能偶遇个好几次,岳威看着蔡北脸上的惊魂未定有点内疚,“吓到你了?”
“还,还好。”蔡北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你是走读生?”
“是啊,我就自个儿租了房子,我妈陪着,你看,”岳威手一指前方的一排平房,“那里的出租房几乎都是我这样的学生和家长租的,别看外面看起来破落,里面住着其实挺干净的,设备也齐全。”
“那倒挺方便的,”蔡北把捏在手中的包又重新背回背上,“我得回去了,你也注意安全。”
岳威想了想,还是跟上了蔡北的脚步:“老师我陪你去公交站吧,哎我不是觉得你胆儿小……那个我是想问你个问题啊,关于那个成语……”
蔡北回到家也不过九点半,推开家门一片黑漆漆,蔡北关上门,把从玄关到卧室的灯一路都开得亮堂堂。打开冰箱的时候才发现还有满满一冰箱的吃食,却多半是那人爱吃的,虽然钟越看起来好养,但是菜对他口味的时候他明显心情都会变好,尤其是一大盆小排骨在他眼前的时候……蔡北拎了拎冰冻层里的排骨,发现居然还有满满两小袋。
开了电视机,总算有了人声,小狗也颠颠地从卧室里跑出来,不知道刚刚躲在哪个角落睡觉了。蔡北利落地煮了点吃的,一边自己当宵夜,一边给小狗喂食。狗狗只顾吃得欢,蔡北却想得很多,一个人住这种规格的房子,浪费不说也实在太寂寞,而且多存点钱总不是坏事,大哥大嫂结婚几年了也没孩子,说来可能也想试一下试管婴儿什么的,大哥一年赚的不多,自己这个做弟弟的肯定是能帮就帮一下。
蔡北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又想到方才岳威提起的那些学校附近的出租房,蔡北自己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与其每天来回赶,倒不如孑身一人租个房间,把这里的房子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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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蔡北一开始想就迅速地投入了行动,挑了个好天气把简便的行李搬进了已经签好租约的平房。那边是一个大院子分出来的单间,房客之间不会太互相干扰,有什么事却也方便喊人。岳威倒是没猜错,大院子里还是学生和家长居多,少数有几个外地的老师,加上在附近工作的外来务工者。租的房子收的费用并不高,至少在蔡北这个人民教师的工资看来也并不觉得难以承受。搬完之后蔡北才去了解了一下自己和钟越房子,那个地段以及户型的出租价位,弄好小广告写下联系方式之后,蔡北想了想还是给钟越去了个短信。
“我搬了个住的地方,想把空着的房子租出去。”蔡北小心翼翼按了发送,也不怎么在意回复,心中却多少有点和对方交代的感觉。两人在一起十一年有余,照着某些专家学者的理论而言,应该早已经磨尽了爱情,蔡北不觉得挖心挖肺的在意有过片刻淡漠,但那些宛如亲人间的不介意倒是的确归了位,哪怕如今两人分开,蔡北却依然没有在钱财上有太多过分的自强。比如说蔡北并没打算把房租分给钟越一半,或者自己执着于交付当年钟越在房款里的那部分。
钟越的收入要比他高太多,钟越也不会要。蔡北有时候只觉得自己已经太了解那人,宁可自己退一步也不想看到那人无奈或者愤怒的眼。
这个房子是当年两人一起买下的,那时已是毕业四五年,钟越的事业已经渐渐有了起色,两人不再拘谨于用度,也不必再挤在拥挤的出租房,终于有了在这个城市的一己之地。从装修房间到置办家具,两人投入了太多热情和期待,反而没有觉察出那些琐事背后的疲累和忙碌。如今看来,蔡北是绝对没有这个热情这么忙活一回了。
蔡北下一节课下课的时候,看了一眼静音的手机,手机屏幕空荡荡地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是未读短信。
周五是没有晚自习的,蔡北顶着傍晚温暖的夕阳慢慢走回那个小小的出租房,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却看见那个人正像过去有过的那样,一身笔挺地靠在车窗边上,唯一的差别,是他现在夹着一支烟。看到蔡北的身影的时候,钟越迅速地掐灭了烟蒂,主动迎了上来。
“搬去哪儿了?”钟越一边问一边拿过蔡北右手上沉重的公事包,想必里面又是好几个班级的作业本或是考卷。
蔡北愣了一下,先反应过来的是敏感的嗅觉,由于钟越靠近而带来的烟呛味太过明显,蔡北狠狠咳了两声:“就在附近,上班方便。”
“那……方便让我去看看吗?”钟越瞧着蔡北略略别开的脸,似乎想从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中瞧出憔悴或者和平,“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安全。”
“你把车找个地方停了,这边走过去就好。”蔡北低着头,轻轻地应声。
从远远望见那一片简陋的平房到跨进那个大院的院门,钟越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等到推开蔡北新家的房门,钟越才微微露出了一点释然的意思。屋里面很干净,冰箱空调都有,虽然面积狭窄了点,一个人住倒也没有显得特别拥挤。虽然挤进来一个钟越就远不是那么回事了。
钟越刚停下脚步就有一股力道冲撞而来,狗狗已经长大不少,猛得扑到钟越腿边,绕着圈撒欢。钟越轻笑下,蹲下身来摸摸狗狗的脑袋,狗狗呜呜两声去舔钟越的手掌中间。蔡北红了眼圈别开眼,随手把钥匙扔在靠近门口那柜子上面的小纸盒里:“我去把东西放了,你先坐一下。”
蔡北很快就端着茶杯出来了,钟越接了,踌躇了一下说:“小北,可以请我吃晚餐吗?”
蔡北愣了一下,才忽然醒悟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已经变成了难堪的请求。蔡北笑了笑:“当然可以,一个人做多了总是吃不完,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久剩菜了。”
蔡北做的菜钟越一向很捧场,蔡北本身手艺不错是原因之一,钟越好多天没好好吃过也是理由之二。蔡北望着钟越碗边堆成小山的肉骨头想自己果然还是有所期望的,明明是自己不爱吃的排骨,当初搬家的时候总共不过两个大行李箱,居然还把这些吃货给搬了来。想到刚开始那段时间,下意识地总是做成两人份的饭菜,蔡北可愁过,钟越的食量要大一些,蔡北中午又一般在食堂吃,直接导致蔡北一顿饭的剩菜要吃个两三天。
吃完了晚餐蔡北就要收拾碗筷,伸出去的手却被钟越抓住了。钟越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然后就放开了:“小北,先别忙着收拾,我们……聊聊吧。”
蔡北不声响地静静坐着。
“最近,过得还好吗?”
蔡北抬起眼望着钟越,迷离的眼神分明透着压抑和回避:“挺好的,该吃吃,该睡睡,该工作就工作。你呢?”
“不太好,”钟越苦笑了一下,三十岁的男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挤压出来的浅浅皱纹中都是难受和疲惫,“医生说我妈大概也就这两周了。可是我爸似乎更热衷于让我先见见他那些至交之女,”钟越嘲讽地笑了笑,“他大概也是怕我妈走得太快他就压不住我,”钟越哑着声音,凑到蔡北眼前,“小北,我是这么想过的,拖着,拖到我妈没了,我也就不用压抑自己去妥协下半辈子了,不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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