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瞧着自己带的‘幼崽’开始第一次生长痛,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忧虑。
她当初异化完成前濒死的记忆太过清晰,让她对于新生之后所有的成长都抱着一种感恩一般的感情,每当她审视自己身上的每一分变化时,她的心里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与‘生’的愉快比起来,所有的小痛在她眼里自然不值一提,但现在面对疼痛的是她初次养育的‘幼崽宝宝’,她总担心自己第一次养育幼崽养不好。
一切她感觉不到的疼痛自然而然的被她给被放大数倍,而且她记得自己当初换鳞可没这么要死要活,不过就是睡一觉,眼一睁就一身新鳞。
许安阳折腾了将近一天半夜,才总算完成了他的首次蜕鳞。
新生的鳞甲比起之前的更粗更厚,很多细节的地方也同样覆盖着这些又黑又硬的甲片,这让已经被折腾得皮开肉绽气息奄奄的许安阳更觉得自己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像是恐怖片里的异型怪物。
不过早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类审美观的嘉莉却用一种欣赏异常的态度检查着许安阳的每一【分】身体,虽然那些二次长出的鳞甲就算是在虫星人的眼里也还只能被评价为粗糙和丑陋,不过嘉莉相信她教养出来的‘孩子’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好。
她当初前后不还蜕过三次皮么?
这‘孩子’刚蜕第一次,发展的机会还很大呢,再说,就算他变来变去都好看不起来也没什么,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靠脸皮吃饭的时代啦,他当人类时倒是长得挺好的,可也没让他多得什么好不是?
身体上又疼又累,心理上还要再一次接受自己已经变成怪物一员这个打击的许安阳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彻彻底底的怪物模样在嘉莉心中可比他当初小白脸时讨喜多了,他对自己只有单纯的厌恶和恐惧。
自从他醒来,嘉莉为了保证她第一次抚养的两个‘婴儿幼崽’不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只让他们在这个被她选为育幼室的大房子里小范围活动,并且为了防止这两个在她看来都发育得有些异常的‘婴儿幼崽’出现什么突发状况,除了短暂的外出取食,嘉莉一直保持警醒的时刻看护,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的警觉和陪伴,让原本就对她有所间隙的许安阳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囚禁和监视。
在这个自从醒来就经常处于情绪异常波动中的男人眼里,嘉莉几乎成了把自己和陆广明诅咒成怪物,并且还要把邪恶进一步扩大的血腥大魔王。
新生的黑甲厚厚地堆积在指节,手腕这些关节的地方,让就算看不到自己现在全貌的许安阳也能就此推断出自己现在的模样,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伤痛疲惫让这个一直觉得自己挺强悍挺爷们的男人几近崩溃。
“觉得这些地方很奇怪?”由于陷入自我嫌恶和恐惧中的男人注视自己身体的时间太久,让一直用另一种完全不同视觉和他一起审视同一物体的嘉莉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
自从异化之后,神经就被自己锻炼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粗大的女人轻手轻脚的抓起男人变异后,比自己宽大厚重了一倍的手,一边用抚摸婴儿新生肌肤的力度轻轻抚摸着男人身上因为沾满了各种液体而显得湿漉粘滑的鳞片,一边说:
“放心好了,大约是因为基因融合之初,虫星人的基因对人类的身体和习性还有些不适应,所以鳞甲一开始都会按照之前虫星人的身体构造那样堆积在关节这边,后背的鳞甲也会比别的地方更厚更坚硬,不过这些小情况等到下次蜕鳞时就会被身体自发纠正过来,到时候你就不会感觉这么不习惯啦!”
蜕鳞之后就处于半瘫状态的许安阳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个被他在心里恨过一万回的女怪物趁他不备的时候靠过来,原本他觉得自己应该嫌恶万分的甩开她摸向自己的爪子的,但却意外发现自己在那个女怪物拉起自己的手时非但没有抵抗,原本焦躁异常沮丧异常的心还在那种让他感觉肉麻兮兮的抚摸下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他只不过是因为太难受了,没有力气抵抗而已。
感觉自己又痛又累的身体慢慢有所缓解的许安阳这样告诉自己,不过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却也明白自己今后对那女怪物的憎恶大概会比以前减少一点,不过最多就是减少那么一点点!
在心里对自己反复强调即使身体变成怪物,心理也绝对不能堕落到与怪物同流合污的许安阳就这样昏昏睡去,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在醒来之后会对嘉莉减少的憎恶感在他睁眼之后,就因为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而猛烈蹿升到一个新高——
嗷嗷嗷嗷嗷,他看到了什么?他,他,他,他竟然看到那个女怪物在非礼陆广明!
嘉莉如果能够听到许安阳内心里的咆哮和指责,一定会感觉很委屈。
为了养育她捡回来的这两个‘婴儿幼崽’,她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了,就算她经过异化拥有人类不能想像的强悍肉~体,但本质上来讲,她还是纯生物的好伐?
而且如果只是身体疲惫也就罢了,偏偏精神上的疲惫更甚一层,她从没想过养育‘幼崽’是个这么麻烦的事,两个瓜娃子吃得少了她得担心,长得慢了她也得担心,表现得太桀骜了她得操心,表现得太驯服了她还得操心,天知道为什么那些虫星人传承基因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传承下来一部育儿宝典呢?
她陪了许安阳一起折腾了一天半夜,才总算看着她养育的小幼崽成功脱离防御能力低下的‘婴儿’范畴,走向‘孩童’阶段,她那颗提了好几天的心还没来得及落回肚子里,一直表现得发育迟缓的陆广明却在半天之后突然跃入蜕鳞期。
要知道按照之前他的外在体征,嘉莉觉得没准等到和他同时期异化成功的许安阳都进入成熟期了没准他还在幼崽期晃荡呢,嘉莉虽然也为这个推断发过几天愁,但等到这个一天到晚总像小猫一样病怏怏的蜷在藤筐里,睁着双称着黑瘦成一条的脸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安静沉默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变调的闷哼,身上同时爆起一片血雾时,嘉莉差点没被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小子气倒。
“你着什么急啊?就你这体格胎鳞都没发育全呢,你还想蜕鳞?”嘉莉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扑向这个虽然平时一直安静无比,但其实也没让她有多省心的男人。
眼看着这个原本就因为发育迟缓所以瘦成一条的男人哼唧着蜷成一个弓型,一身稀稀落落的软鳞好像起什么化学反应一般一个个从皮肉里鼓胀而起,然后‘噼里啪啦’的一溜爆裂开去。
嘉莉被男人几个眨眼间就变得全身血肉模糊的惨象弄得倒吸了口凉气,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过紧张感的心上打了几个突突。
虽然更惨的更血肉模糊的她也不是没见过,相反,她自己还经历过呢,可是这得论放在谁身上,前半日许安阳那小子闹得再惨烈点她也不担心,那小子壮着呢,看他平时那股闹腾劲儿就知道他精力有多充沛,流点血掉点肉都不算啥,根据虫星人留下来的那些记忆,蜕鳞期折腾得越厉害的幼崽一旦顺利长大成人之后,身体也就越健壮,虫星人一代代都是这么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成长起来的,要不也不会如此快速的进化出强健的体魄和意志力。
在虫星人的思想里,那些没挺过蜕鳞期的幼崽的夭折虽然可惜,但与其让它们活着,经受未来更多严酷的痛苦和挑战后再倒下,不如从一开始就重回母神的怀抱。
嘉莉自从异化之后受到身体里另一半虫星人基因的影响,对于自己乃至周围人类的生死都不再像作为人类时那般的看重,但是面对许安阳和陆广明这两个自己第一次亲手培养出来的两个‘幼崽’同伴,嘉莉却是付出了百分二百的耐心和关爱,在这种情况下,嘉莉就像看护自己幼崽的母兽一样,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出一星半点的意外。
“……不是我想蜕……是……许……信息激素啊……哈……”因为全身上下难以忍耐的剧烈疼痛一直弓着身,把脸埋进身上软垫里的陆广明趁着剧痛的空隙断断续续的说,嘉莉虽然对信息激素什么的专业名词只有一个中学上生物课时留下的模糊印象,但却不妨碍她理解男人的意思。
原来蜕鳞也跟人类女性来大姨妈一样会传染的!
嘉莉一下子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沮丧了起来。
想当初她刚刚异化成功时,只凭借着本能还记得爬上高楼,让地球上一刻不停一直流动的风把自己重组新生出来的基因信息带给自己的父母亲人呢,既然她的基因信息能跟着风传到好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拯救她的家人,那她把俩幼崽放在同一个屋子里,可不就会让他们彼此影响么!
“你挺聪明的,懂得比我还多。”
嘉莉仿佛想补偿什么一般有些笨拙的夸奖了两句,回应她的是男人把脸埋在软垫里变调的一声尖叫。
嘉莉眼瞧着男人瘦出一条羊蝎子形状的后背上又剥开一片血口,上面那层软趴趴,还没发育完全的胎鳞被另一层更硬的鳞片顶起,但也许是本身还没准备好的缘故,那层新生的鳞片个个都像小孩没发育好的牙齿一般七扭八歪的竖在一片血肉模糊里,根本承担不了它们本该承担的防御责任。
虽然嘉莉知道从幼崽期到少年期至少还需要再蜕鳞两次,可她纠结着看着那些长得歪歪扭扭的鳞片,担心如果现在就没打好底子的话,也许以后就算再蜕几次鳞,她家小孩也不能像别的健康孩子那样用有一身又黑又亮,又整齐又密顺的好鳞了!
这个缺陷也许会一直携带下去,就算到了硬鳞软化成花纹藏进模拟人类的皮肤下面时候,她家小孩也许也会带着很明显的缺憾,没准还会像青春期爆发了很严重的青春痘的人类那样,一辈子都带一身凹凸不平的痘疤痕迹?
嘉莉一瞬间被因为自己的推测而产生的怜悯感湮没了。
她就像一个担心由于自己的过失而引起自己儿子未来走上一条不那么平坦的人生道路的傻妈妈一样,满怀愧疚和爱怜的对着自己面前这个身体一直发育迟缓,现在没准还面临着也许一辈子都要带着一身难看,而且标志着发育残疾的疤瘌的小可怜儿叹了口气,之后俯下身子,温情脉脉,又小心翼翼的舔上那些新顶出的歪扭鳞片,一边给那些糊上了血污的地方做清洁,一边又用小小,却又坚定的力度在不弄伤对方的情况下,尝试着趁它们刚长出的时候,给它们矫正,理形。
新生的鳞片比它表现出的还要柔软娇嫩——
也许这其中幼崽的身体发育不全占据了很大原因,不过这也方便了嘉莉对它们进行矫正,在虫星,上位者对于下位者,能力强者对于能力弱者,年长者对于年幼者,都会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这份威慑力不但发自灵魂,也适用于肉~体,所以嘉莉就占着这份便利,边哄边吓,力争自己所过之处那些生长得不服管教的鳞片个个全都老实躺倒。
嘉莉舔来舔去的动作很快,但快速中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细致,原本被疼痛感折腾快要疯掉的陆广明随着嘉莉的作用渐渐像是被涂抹了麻醉剂一样缓解了绝大部分的痛感,这也让自从发觉自己被感染之后就时时处于分析中的陆广明又开始习惯性的记录——
基因变异体个体间的相互作用效果显著,成体与半成体间目前已知的作用有威慑,诱导,安抚等等……
虽然这一切的反应在许久之后被已经恢复健康,并且代替嘉莉一直缺憾的某部分,承担起异化者群中智脑一职的陆广明分析为‘激素所引起的应激性反应’,但在当时,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确实实被那个女人的行动真正打动了。
陆广明一直都知道,他虽然从一开始就看似安然的接受了自己被感染,被异化,并且已经不属于人类的事实,但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对于自己变异的事甚至比一直用行动表示焦躁和不满的许安阳抵抗得更加激烈。
他不想死,但他也不想就这样作为怪物的活。
但当因为疼痛而变得异常敏感的皮肉上那种温暖湿润的被吮吸舔舐感逐渐变得清晰时,之前还在想着自己也许会就这样死在这份疼痛和折磨里的男人从身到心都猛地一下僵硬起来。
一声低弱而模糊的呜咽从他一直死死压抑着的喉咙里偷偷摸摸的溜出来,当他发现那声仿佛委屈,又仿佛撒娇一样的呻吟竟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时候,他几乎要羞愧得想让自己就此昏迷过去。
嘉莉听到自己身下除了偶尔极为疼痛的时候才叫两声,平时总是表现得闷不作声的幼崽发出一声又委屈又苦闷的抽泣,立刻更加用心,更加卖力的百般安慰。
勉强从自己铺天盖地的暴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