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卓尔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也曾做过关于毛拉的噩梦,”我说。“我的意思是,尽管这只发生过几次,但却与她在被绑架之前、被人杀害之前我所做的噩梦几乎完全相同。”
真是不可思议,我又一次提到了毛拉。当去年我从多那温那里救出卓尔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定程度上正在忽略毛拉——就像我最终原谅了自己忽略了三年前关于毛拉的噩梦的再次发生,忽略了那些可能会有助于挽救毛拉生命的前兆一样。但我现在却对此产生怀疑,我觉得从始至终我的潜意识里都没有忘记毛拉。
我闭上眼睛,回想着毛拉为我所画的那副水彩画,那副凭着八年的手艺所画成的——关于我们两个在走廊秋千上的画。它一直被收藏在我的剪贴本里,这时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把它立刻取回来;我是如此的怀念它。
“等等,”安波说。“这和昨天晚上的事——那个字母m是代表毛拉的事有关系吗?”
“有关系,”我说。“在我的噩梦里我也看到了那个字母m。不过不是在窗户上。它更像是被印在了我的眼睛里。”
“那么,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呢?”安波问。
“我不知道。”
“为什么它就一定意味着什么呢?”卓尔问。“情况就是,你先是在梦中见到了那个字母m,然后你又在现实中见到了它。你以前曾梦见过许多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事——就像你梦见了一双黄色的绒袜,然后安波就穿了一双。这些都是同类的事情。并一定就不意味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我也只是猜测,”我说,我完全明白卓尔是想要彻底弄清事情的背景。
“但你为什么会梦见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呢?”安波问道。
“你的疑问和我一样。”我咽了口唾液,然后把脸转过去。
“一定是这段时间你太压抑了,”安波说。“所以总是和死人睡在一起。”
“这并不好笑,”我说。“很显然,我的梦是在试图向我暗示些什么。”
“我并没有发笑,”安波说。“为什么我会笑呢?看起来好像你每次一做噩梦,就会有人接近死亡。也许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呢?”
“不会有下一个的,”我说。“我一定要弄明白所有这些事情的寓意。”
“我也想去,”卓尔说。她一边从她那微型冰箱里取出了一条巧克力。
“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我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是否我能度过这一年。”在我能跟说其他的话之前她已经背上背包迅速地跑出去了。
“我也打算一起去,”安波说。她踢了踢自己床下的衣服堆。从中挑出了一件桃色t…恤衫,用鼻子闻了闻,做了一个“讨厌”的鬼脸,随后便将它搭在了肩膀上。
“你在找什么?”我问。
“找一件可以在放学后练瑜珈术时穿的衣服。”
“你想借我的衣服穿吗?”我问。
“让我看看,斯特西,你的衣服的样式太土了,简直就像家庭主妇,根本不适合像我这样气质的人穿。”
“你什么意思?”
她抓过赖斯饼干盒,在对我做出解释之前先把一块大饼干塞进了嘴里。一边吃,还一边不停地说。同时用手指着她头发上的紫色的大头花,又示意我她腿上佩带的亮晶晶的吊带扣,然后再指指我那件挂在椅子上的灰色的t…恤衫——很显然她是在试图向我解释她的服饰的标准。但我根本没弄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她满嘴都是赖斯饼干。
“啊?”我感觉说话的同时由于疑惑我的面部肌肉似乎都变了形。
她模糊混乱的说话声变得更大了,好像那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当她看到我仍然不明白时,嘴里不禁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咕哝声,然后从地板上的衣服堆里挑出了一条粉色的长裤,还有一个带有小猫图案的笔记本,冲出房间向教室走去了。
而另一方面,我则在想能否找到一个可以不到哈里根夫人那幸运的沙发上去坐一坐的充足的理由。我把双膝抱到胸前,瞥了一眼我那件画有制作面包点心的厨师的睡衣,由于看到了它的可爱之处,所以内心里稍稍感觉有些愉悦。但我马上就看到了那天晚上我在楼梯上摔倒时在膝盖上磕破的洞。我把手指伸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马上想到了查德,真想与他说说话。我真后悔那天不该对他冒冒失失地来访表现得那么不友好。我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感觉好像比前一段时间更加孤独了。但我又不能责怪卓尔和安波的逃避,把我一个人丢弃在这儿。谁愿意和一个死亡天使共处一室呢?
第七章
我走进哈里根夫人的办公室后,她便告诉我坐到那个臭名昭著的沙发上去。当然她并没有那样称呼它。她只是把它看作一种普通的舒适的沙发——一个内部填得过满的、黄绿相间颜色的沙发,而且旁边还带有整洁的、已经磨旧了扶手。这根本不会是一个让人感觉舒适的地方,但它却是一个她希望我能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倾吐出来的地方。尽管我知道那将会花费很长的时间。
“那么,”她开始说,“你同室的同学告诉我说你今天早上做了个噩梦。你想谈一谈关于这个噩梦的事吗?”
她坐在一张皮制的旋转椅上,在那副巨大的眼镜后面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镜完全集中在我的鼻子尖儿。那银白色的眼镜框使她的脸形看起来有些变形。
“很抱歉,我真的不想再提这件事,”我说。
她盯着我思考了几秒钟,两条腿交叉着,一双老年女人的鞋在我面前来回不停地动来动去。“好吧,斯特西,”她说。“当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经受过许多伤害以后做噩梦是很正常的事。它实际上只是你在现实中处理事件的方式在你心志上的反映。自从去年发生了那件悲剧事件到现在才刚刚一年。这对你来说,完全忘记它一定是很困难的。
真是个有天赋的女人。
“也许这只是你的身体探测那次经历的一种方式,”她继续说。“有时,当一些重要的或者带有创伤性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的心志和身体来不及询问问题。”
“询问问题?”
“是的,”她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我能够参与她的谈话而感到非常高兴。
“好极了!”我打断她的话说。“那么这就是说,我只需要让我的心志和躯体问完了问题,找出了答案,然后一切都可以恢复到正常,是吗?”我向前倾斜并不停点着头,以传达出我内心的兴奋程度。
“我知道这听起来要比实际做起来容易得多,斯特西,你必须认真考虑这件事。当你下一次做噩梦时,你要询问你自己你的心志到底要试图解决什么问题。我觉得你一定会为那个结果惊讶不已的。”她微笑着看着我,并向我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确信我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在我做出许诺下次发生噩梦时一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之后——尽管我知道那将不会在发生——我就去了d区的电脑机房。围绕着一个中心课题,莱克立德先生把我们分成了几个独立的小组。当他坐在屋子后面的小单间里自由地玩游戏时,我们的小组——包括我和安波、考瑞、爱玛(莱克立德先生的许多新学员)——正在忙着为学校建一个新的网站。
“我想知道我们是否应该扫描进来一张自助餐厅比萨饼的照片,”安波说。“你知道,这样孩子们就可以看到我们在这儿吃的是什么样的事物了。”
安波刚说到这儿,爱玛便打了个格外大的喷嚏,好像他对这个建议极为热心。
“你是在开玩笑吗?”考瑞问道。“我们真要让孩子来这里?”
“那么把我的屁股扫描进去怎么样?”安波说。
“我重复一遍,”他说。“我们确实想要让孩子们到这儿来。”
“我认为自助餐厅的比萨饼很好,”爱玛带着一副伤风味说道。
“它确实很好。”安波从盒子里抽出一张新的面巾纸递给她,换掉了她那张已经反复使用了好几次的小纸团。“它应该说是自助餐厅中惟一的美味食品。”
“忘记它吧,”考瑞说。“我们还有足够的其他照片。”
对于我们来说,有了考瑞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电脑高手。他选择加入我们的班级只是因为这样可以使他很容易就获得成绩a。所以,当他把包括从菜肴程序的描述过程到黄昏间校园池塘的有价值的风景画面的照片都输入网址之后,我们就可以在上面自由的浏览它们。因为我那天早上对查德表现得非常不友好,又加上我和查德不在一个区,所以我想到网络应该是我向他说“对不起”的最迅速也最便捷的一种方式。
我用鼠标点了一系列的表达情绪的键子——老鼠吱吱地叫“我爱你,”黄牛哞哞地说“我想你,”还有相思鱼,勿忘我花,“你是我的小糊涂”拖鞋,和大量的“我会给你甜蜜”的糖果。我决定选择一种通俗但又非常可爱的方式——两个小猪举着一个标识牌说:“肥猪与吻”。
我迅速地调低了我的电脑的音箱,同时瞥了一眼身后,确信我没有引起莱克立德先生的注意——我没有——我于是开始往电脑里键入我的信息:
亲爱的查德,
只能通过一张小便笺来告诉你
对于那天早上我对你所表现出来的不友好我感到很抱歉。其实我对你能突然来看我感到很高兴。
稍后给我打点话。
肥猪与吻!
爱,
我
我点击了发送图标,然后心里稍稍觉得好受了一点。我关闭了这个窗口,进入我的电子邮箱。邮箱里共有五封信——有两封是关于就业机会的,每月可以赚5000美圆,有一封是关于扩大个人角色的机会的,这是这个月《审视不幸》栏目的热点问题,还有一封是来自“斯莱桑斯198”的,邮件主题是:“斯特西,我们需要谈一谈。”我本想把它直接转到垃圾箱,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斯莱桑斯198”,但由于我的好奇,我还是把它打开了。
“亲爱的斯特西,”邮件的内容显示。“那天早上在锅炉房并没想故意惊吓你。我们需要谈一谈。今晚11:30分我们在航慢咖啡馆见面。”
一种可怕的、略带粘性的感觉立时从我的喉咙里往上涌。
“斯特西?”安波说。“为什么你的脸色跟我的屁股一样白?”
我用手势向她示意看显示屏。安波拖着她的椅子来到我的身边。“可恶的家伙,”她说。“你认为这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你觉得还能有别人吗?”
“怎么啦?”考瑞问。他的身体向我们这边倾斜过来,他那蓬松的棕色的头发挡着他的半边脸。
“是女孩子的东西。”安波用她两只肥胖的小手挡住了显示屏。
“让我看看,”他说。
“决不可以,”安波说。
“好吧,不过我觉得你们可能会因此而得不到这个项目的学分,”考瑞说。“我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爱玛也被吸引过来。
“那好吧,”我说。“看吧。”我把显示器转向他。
“你不知道‘航慢’在晚上十一点就已经关门了吗?”他说。
我感觉到我的嘴角正在进一步下沉。我忽略了咖啡馆的营业时间,因为我几乎从未去过那儿。
“那么,这将可能意味着什么?”安波问。“这个家伙想要在咖啡馆打烊以后见你?”
“也许他是多那温的继承者。”考瑞用一把无形的小刀在空中做出一种刺杀的动作。“也许他们是想来报仇。”
“也许是你的想法太幼稚了,”安波对他说。
“是你们不敢接受事实,”考瑞说。“我认为这所校园是一个充满着灾难的地方。”
“真的?”安波说。
“仔细想想吧,只那个‘航慢’咖啡馆就……”
“咖啡馆怎么了?”安波问道。
“你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咖啡馆的真实名字(hangman本义为‘刽子手’),可人们为什么这样称呼它呢?”
“我们知道这个传说的由来,”安波说。“请你记住,我们并不是刚来报道的新生。”
“是因为有个女孩曾经在这里被绞死,对吗?”爱玛说,一边用面巾纸擦着鼻子。
“非常正确,”考瑞说。由于兴奋,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的嘴巴也不停地唾液横飞。“五十年以前。那时她还没有获得校园演出中的星级角色。接下来,就在去年,却发生了维娜尼卡的事,血液在那个法式房间的地板上横溅——”
“闭嘴,”我说,同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告诉我,”他说。“这是事实,当你发现卓尔的时候,她是被绑在一个小便壶里。”
“闭上你的嘴,可恶的家伙,”安波说。
“我想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说。“当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时,我也想去顺便看一看。”
安波猛地从电脑上拔掉了电源线,把所以的美丽的照片都给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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