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像是那些疯狂科学家的肥皂剧,但是一切又都那么吻合。他怀疑是不是安得生博士认为这是得到诺贝尔奖的唯一途径。
当气喘吁吁又头发蓬松的地质学家(安得生博士)跑来并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天呀,船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正在全力推进!我们究竟是要上去,还是要下去?”
“向下,”拉普拉斯船长回答道,“大约十分钟之后我们就会到迎向欧罗巴的轨道上。我只希望任何在控制太空船的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如今他们到达舰桥了,面对着关闭的门,没有任何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拉普拉斯船长在不伤害手指关节的状况下尽可能大声地敲着门。
“我是船长,让我们进去!”
他对于下达一个一定会被漠视的命令感到有些愚蠢,但是他希望至少会得到一些反应。让他惊讶的是,舰桥内有回音了。
对外的对讲机发出嘶嘶声,有一个声音说道:“不要企图做任何愚蠢的事情,船长,我有一把枪,张先生在我的控制之下。”
“那是谁?”一位人员低声说,“像是一位女性!”
“没有错。”船长馈怒地说。显然劫持者的身分揭晓了,但是却于事无补。
“你想要做什么?你知道你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他大叫,试着表现出权威而不是哀求。
“我们要在欧罗巴登陆。它仍可以再起飞,但不要阻止我。”
“她的房间非常干净。”小克利斯在三十分钟后报告道。当时推力已切断为零,而银河号则沿着抛物线下降,很快就会穿破欧罗巴的大气层。他们都达成了共识,虽然现在还可以停止引擎,但是这么做无异于自杀,因为这些引擎在登陆时还能派上用场,这只不过是让自毁的时间延后而已。
“罗丝·麦克林!谁会相信是她!你认为她嗑药了吗?”
“不!”小克利斯说,“这是经过周详计划的。她一定在太空船某个地方藏了无线电。我们必须找到它。”
“你真像一个令人讨厌的警察。”
“各位先生,那是必要的。”船长说。
由于各种挫折以及他们无法再与关闭了的舰桥作进一步的接触,使得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氛紧张,脾气也暴躁了。他看着他的表。
“距离我们进入大气层已不到两小时了,不管如何。我都会在我的舱房里,他们可能随时会联络我。余先生,请在舰桥旁待命,并将最新发展状况立刻回报。”
他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的无助过,但是有的时候,等待也是唯一能做的事。当他离开军官室时,他听到有人音犹未尽地说:“我可以接受一杯咖啡,罗丝调制的咖啡是我所喝过最好的。”
是的,船长愤怒地想着,她的确是一位有效率的人,任何她处理的工作都会做得很彻底。
第二十八章 对话
在银河号上,只有一个人认为当时的情况并非世纪大灾难。鲁夫·范登柏格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可能会死掉,但是至少这是一个能让我在科学界留下不朽纪录的机会。虽然这只是自我安慰,但是至少比船上其他人要多了一份希望。
毫无疑问地,银河号是朝向宙斯山飞去的,因为欧罗巴上没有任何地方比那儿更明显。事实上,任何行星上都找不到可以与之相比的事物了。
所以范登柏格的理论(他必须承认那只是个理论)已经不再是一个机密了。他不知道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他绝对相信保罗叔叔,但是他也可能会有疏忽,更可能是有人监控了他的电脑(可能是例行的监控)。果真如此,这位老科学家可能正处在危险中;范登柏格希望自己可以(或应该)给他—个警告。他知道联络官正试着经由一个紧急发报机去联系格尼米德,一个自动警戒信号已经送出去了,而此讯息也会很快就传到地球,因为它已经送出去有一个小时了。
有人轻敲他的舱门,“请进,”他说,“噢!小克利斯。有事吗?”
他很惊讶会看到小克利斯副指挥官,他对他的了解和一般同僚差不多。他很沮丧地想,如果他们能安全地在欧罗巴着陆,他们应该可以有机会更了解对方。
“博士,你是唯一住在这附近的人,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人们该如何互相帮忙。有舰桥的最新消息吗,”
“没有最新消息,我刚离开余,吉林斯现在那里修理门上的一个扩音器。但是里面似乎没有人在谈话,我并不感到意外,张必定是有很多事要做。”
“他能让我们安全地下降吗?”
“他是最好的,没有任何人能比他做得更好;我比较担心的是再次起飞。”
“天啊,我还没想那么远。我假设那不会有问题。”
“这一点很勉强。记住,这一艘太空船原本是为了绕轨道运行而设计的,我们并不打算在任何卫星上着陆,最多和安那卡及加尔慕两艘大空船会合,因此,我们可能会被困在欧罗巴上,尤其是如果张在寻找一个好的着陆地点时消耗了太多燃料的话。”
“我们知道他究竟要在哪里着陆吗?”范登柏格问,他企图不让小克利斯觉得他对此事很感兴趣,而只是假装随口问问。当小克利斯以锐利的眼神注视他时,他觉得自己被拆穿了。
“现在我们还无法知道,也许在他开始煞车时我们会比较清楚。但你是了解这些卫星的,你认为会在哪里着陆呢?”
“只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宙斯山。”
“为什么会有人要在那里着陆?”
范登柏格耸耸肩:“那正是我希望了解的一件事。它曾使我们损失了两个昂贵的探针。”
“看起来还会要我们付出更多呢。你有没有任何想法?”
“你真像一个警察!”范登柏格边笑边说,纯粹是开玩笑的语气。
“真好玩,过去一个小时内有两个人说我像警察了。”
突然间,船舱的气氛有了不可思议的改变,仿佛维生系统自动重新调整了。
“噢!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呢?”
“如果我是,我也不会承认的,不是吗?”
范登柏格想,这等于没有回答嘛!但这也可能是真的。
他专心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注意到(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长得实在非常像他那位著名的祖父。曾经有人提起小克利斯是在这次任务前才刚刚从宗氏船队其他的太空船上转入银河号的,说话的人并且讽刺说只要有特权关系,到哪儿都方便。但是,话虽如此,却没有人对他的能力有所批评,他是一位卓越的太空官员,那些熟练的技术使他可以兼任一些其他的工作。同样地,如今想来,罗丝·麦克林也是在这次任务之前才加入银河号的。
范登柏格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极为复杂烦琐的星际阴谋中了。身为科学家,他习惯于对自然界提出问题,并且得到直接明了的答案,他很不喜欢现在这复杂的局面。
但是他也不能算是无辜的受害者,他曾试着隐瞒事实(至少是他认为的事实),如今,欺瞒的结果已经扩大,就像是反应链中的中子,其结果反而造成更大的伤害。
小克利斯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有多少不同的团体呢?联盟必定在秘密泄漏出去时就牵涉到里面了,但是联盟本身内部也不和,另外还有与他们对立的团体。这个情况就像是一个镜屋一样。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单就他的背景来看,小克利斯是可以信任的。范登柏格想,我敢打赌他是被指定完成“宇宙之神控制中心”的飞行任务的,不管现在看来这个任务的时间是长是短……
“我希望能帮你,小克利斯,”他慢慢地说,“你可能怀疑过,我是建立过些理论,但是也可能是无稽之论……”
“剩下不到半小时,事实就要揭晓了。在此之前,我还是闭嘴的好。”
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不只是波尔人(南非洲荷兰血统白人)天生的顽固而已,如果真是他的错,他宁愿不要和那些知道他便是罪魁祸首的人死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降落
从银河号出奇顺利地进入转换轨道开始,张副指挥官就一直面对着难缠的问题。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银河号就掌握在上帝的手中,或者说至少是由牛顿掌控着。在最后的煞车及降落操控前,—切就只有等待了。
张副指挥官曾考虑尝试在快接近时用逆转向量来骗过罗丝,以便使太空船再转回太空,回到稳定的轨道,而格尼米德也应该已经发动营救活动了。但是这个计谋有—个基本的缺点:他将很难活到被营救出去。虽然张不是懦夫,但是他实在也不想作太空史上的烈士。
在任何情况下,他能存活到下一个钟头的机会似乎是越来越低了。他被命令以单手操控三万吨的太空船向下降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即使是在熟悉的卫星上.他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样高难度的技术。
“离开始煞车还有多少分钟?”罗丝问。听起来这比较像是命令而非询问。她对太空航空学的基本原理非常了解,这使得张放弃来最后一丝试图欺瞒她的幻想。
“五分钟,”他不情愿地说,“我能警告船上其他人待命吗?”
“我会处理的。把麦克风给我……这是舰桥,我们将在五分钟之后开始煞车。重复,五分钟。完毕。”
对于聚集在军官室的科学家及官员们而言,这个讯息正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而幸运的是,对外(太空船外)的影像监视器并没有关掉,也许是罗丝忘记了,更可能是她并不在乎它。因此,现在这一样无助的观众(或者更白话些,这群被俘虏的观众)至少可以洞悉太空船外的一切。
新月形又乌云密布的欧罗巴现在已经充满在后视摄影机的视野中。在背光面这个水气再度浓缩凝聚的阴暗环境下,没有一个稍微清楚明亮的地方。这并不重要,因为着陆完全是由雷达监控引导,直到最后—刻;然而对那些依赖可见亮度的无助观众而言,却使他们的痛苦加长了。
没有任何人比这位已经研究它十年,并且遭遇到无数挫折的人,更专心注视着这个逐渐靠近的世界的状况。范登柏格坐在一张脆弱、低重力的椅子上,松松地套着安全带,几乎没有注意到煞车开始时的重量变化。
在五秒之内,又开始全速前进。所有的官员都利用相关的资料迅速计算。由于完全没有导航讯息,所以会有很多种可能,而拉普拉斯船长则等候着他们的结论。
“十一分钟,”他即刻宣布。“如果他不降低推力,目前他已经开到最大了,那就需要十一分钟。如果他准备在十公里高的阴暗处翱翔,然后再直接向下的话,就会需要再加五分钟。”
他不需要补充说明那五分钟里最后的一秒钟将是最关键的时刻。
欧罗巴似乎决心要永远保有它的秘密。当银河号在云景之上静静地翱翔时,仍然看不到陆地(或海)的迹象。然后,有几秒痛苦的时间,萤幕变成了一片空白,只看到太空船已伸展开的、极少使用的着陆工具。几分钟前它张开所造成的噪音曾经引起旅客间短暂的混乱,如今他们只希望它能够正常地运作。
这个该死的云究竟是有多厚?范登柏格思索着,是否一直到地表都是如此……
不,它正在裂开,并逐渐变薄,展现出一个全新的欧罗巴,看起来它似乎就在几千米的下方。
它的确新奇,即使不是地质学家也看得出来。四十亿年前的地球看起来可能就是这个样子,海洋与陆地正开始无止境的冲突。
一直到五十年前,这里都是既无陆地,也无海洋,只有冰;而今,面对魔星那一面的冰已经融化了,使得水气蒸发向上,并堆积在永远严寒且黑暗的那一面。数兆吨的液体由一个半球移到另一个半球。使得以前从未暴露的古代湾床也暴露了出来,这些海床是以往仰赖远方微弱光线所无法看到的。
也许有一天,这些怪异的景观会因为植物的生长及散播而变得柔软与温顺,但是如今它们是熔岩泥泞泛滥,且充满了氲氤蒸气,偶尔也会有因为怪异的地层倾斜而隆起的巨大岩石。这儿很明显的是处于地壳扰动区内,所以当你看到了一座刚形成的像圣母峰那样子的高山时,也不必再讶异。
在那里,那座山已隐隐浮出水平面的上方。范登柏格感到胸口很紧,颈部后方有刺痛。不再需要藉助遥控感测仪器,而是用他自己的双眼,他终于看到了他梦中的山了。
如他所料,它的外形近乎四面体,有倾斜的部分,但是有一面几乎是垂直的(对登山者而言是极好的挑战,特别是在这种重力之下他们不能靠铁栓攀登……),它的顶端隐藏在云层里,而面向他们的较平缓的斜坡大多还是覆盖在雪中。
“这就是那么小题大作的原因吗?”有人厌恶地抱怨,“对我而言完全是一座普通的山,我猜只要你看过一座这样的山——”他的话因愤怒的嘘声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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