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顿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用力挤出一丝笑容,看着约翰用毛毯把她裹得像个木乃伊,脚底下的毯子更是裹了一层又一层。
琼斯给他们倒了两杯热巧克力,自己也端上一杯,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你们俩暖和过来了吧?快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
考顿看了看约翰。
“我们的木屋着火了。”约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好像是电火。”
琼斯晃了晃摇椅,喝了口热巧克力。“天呐。”他用干枯的手抚了一把满是胡茬儿的脸,“你们是从上面跑到我这儿来的?”
他又喝了一口热巧克力,看了看炉火,转过头对他们说:“嗯……
开车来不是更方便些吗?”他用手捂着嘴,干咳了几声,“别怪我三八,你们知道,这里的新鲜事儿太少了……”
约翰长出了一口气,把考顿的脚从他腿上挪下去,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说:“说来话长,克拉伦斯,有些细节我实在不好对您讲。简单地说,考顿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我本想让她来小木屋避一避,但我想错了。有人放火想烧死她。”
“什么?”琼斯瞪大了眼睛问。
“有人放火。”考顿说,“是两个男人干的。他们放完火后,还在一旁看着,所以我们没办法去开车。希望他们以为已经把我们烧死了。”
琼斯的脸有些扭曲,他显然吃惊不小。“我们马上把警长找来。”他把着摇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警察马上就会过来把纵火犯逮住……”
“不行。”考顿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哪儿,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她向琼斯讲了自己的账户是怎么被冻结的,约翰又是怎么帮她逃到阿什维尔的。“我们本以为这里会很安全,但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我们不能信任任何人,包括警察。
起码现在还不能报警。警察如果找到我们,他们也能马上找到我们。”
琼斯又坐回到摇椅里。“那你们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借您的卡车用用。”约翰说,“您再给考顿找几件衣服。我们会把您的车开到格林维尔去,这样,您很容易就能把车找回来。我们会把车开到鲍伯·琼斯大学,然后存放在大学博物馆的停车场上。实在是不好意思,克拉伦斯,您得自己去把车取回来了。”
“没关系的。”琼斯笑着说,“我可以亲自开车送你们一程。”
“我们不想让您冒这么大风险。”约翰说,“我们没准儿会被他们追上,所以不想让您跟我们一起走。不方便把卡车借给我们吗?”
“不,小伙子,绝对方便。你们把后院那辆应急用的别克车开走好了。鲍伯·琼斯大学,名字里也带‘琼斯’,真是太巧了,按我家莉莉的话说,这就是有缘。”他吹了吹手里的热巧克力,又喝了一口。
“你怎么会想到那所大学的博物馆呢?”考顿问。
“我了解那所博物馆,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那是全美国宗教艺术藏品最多的博物馆,馆里收藏着道奇、鲁本斯、伦勃朗、提香、凡代克等许多名家的艺术杰作。而且,克拉伦斯找那个地方也更容易些。”
“谁能想到呢?我们会到南卡罗莱纳的格林维尔,还有幸和伦勃朗擦肩而过。”考顿说。
约翰笑笑说:“我们可以从格林维尔坐飞机出国。”
“那怎么买票呢?我的银行卡不能用了。你的卡很可能也不好用了。”
“我先到ATM机上试试。如果我的卡也出了问题,那证明他们还在追踪我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联系白原的一个朋友。我要他帮我电汇一笔钱过来,足够出国用的。然后,我们飞去墨西哥或者南美。”
琼斯晃着摇椅说:“我得给消防队打个电话,你们家周围没有住户,没人会报火警。就算有住户,现在也都在睡觉。如果那火真像你们说的烧得那么猛,搞不好会把整座山点着的。整个冬天这里都很干燥,只是这几天才下了点雪。”
“等我们离开后,您再报火警吧。”约翰说。
“琼斯先生。消防队会问您怎么知道着火了的。”考顿说,“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出去散步早了点。”
琼斯想了想。“我告诉他们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他们会问为什么打匿名电话的人不直接报火警,我就跟他们说我自己也很纳闷。消防队的人一定会起疑心,然后追查是谁放的火。这样一来,那些坏蛋也许就只顾逃跑,顾不上追你们了。”
“但消防队也许会怀疑是您放的火。”考顿说,“我们不想给您惹麻烦。上帝呀,我已经……”
“不会的。这个山里的人相互都认识,这镇子很小的,很多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家都熟悉,谁家是干什么的,心里都有数。有时,这样的关系也不好,但大多数情况下,这还是有好处的。”
琼斯向前晃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稍等,我去给小丫头找几件衣服。”他打量了打量考顿,说:“你很瘦。我的莉莉比你稍微胖点儿,她不喜欢我说她胖,说那应该叫丰满。”琼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丰满这个词儿有点傻是吗?但她喜欢这个词儿。”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我给你找条腰带,把裤腰扎一下。你俩的个头儿差不多,但不知道鞋号一不一样。”他自言自语地走进了里屋。
“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考顿说,“我们买机票时必须用真名。不论我们跑到哪儿,他们都会找到我们,然后把我们俩全杀死。”
第三十七章来年十一月
查尔斯·辛克莱耐心地听着,罗伯特·温盖特不停地在一边放炮。辛克莱盯着温盖特,心里知道这个家伙已经彻底报废了。
作为宗师,辛克莱手里掐着生杀大权,温盖特现在就算说出大天来也没用了。
摄像头始终追随着温盖特,他在辛克莱庄园的电视会议中心里踱着步子,不是晃动着脑袋,就是扬起手臂,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其他圣杯卫士们都从电视墙上的屏幕里看着他们的总统苗子。
“可是我已经向你们解释过了呀。”温盖特说,“那是纯粹的诬告。没错,那孩子是参加了我组织的夏令营,但我根本没碰过他,也没碰过其他任何孩子,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呀。那孩子他爸明显是在造谣,想借机会发一笔横财。有哪个公众人物不是这群下三烂的靶子?现在满世界都是这种人,这不就是无赖嘛!这种拙劣的诬告,每天都在上演。”他在会议室里兜着圈子,先看看辛克莱,又看看电视墙。然后接着抱怨:“快算了吧!像你们这种身份显贵的人还不清楚这种小伎俩?任何一家小报的头版上,每天都会登出这种事。”温盖特继续踱着步子,会议室里只能听见他的鞋跟与大理石地面接触的声音,还有他那粗重的喘息声,其他人一言不发。温盖特猛力扬起双臂,嚷道:“你们还想让我怎样?”
辛克莱不紧不慢地说:“你去对外界宣布,你由于健康原因要放弃这次竞选,就说你得了肾病,还伴有贫血和高血压等症状。我来安排人给你开诊断书。你就对外界说,你和家人商量后,认为自己应该放弃竞选。你很爱你的老婆和家庭,想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们。然后,你还要对外界一直以来对你的支持表示由衷的感谢。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同情你的,他们会纷纷拥抱你,然后眼含热泪地把你送回到一个毫无压力的生存环境中去。没人会多想,媒体也不会刨根问底儿,毕竟你风华正茂就不幸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薄情寡义的美国人民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把你忘个一干二净,他们马上就会被我们安排的下一个竞选人迷倒。”
温盖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查尔斯,你不能让我就这么放弃。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认可,而且一切都进展得……”
“不行,你必须照我说的办,罗伯特。你失败了。有人敲诈你这件事永远是个拖累,早晚会把你拖垮。”
“但是,我……”
“我跟你说过,猥亵儿童这种事不论真假,只要一传出去,就会在人们的潜意识里留下阴影,成为一个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除了斯通那娘们儿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你说过你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马上就会把她办了。也就是说,我们……”
“斯通的事已经用不着你操心了。我告诉过你别干蠢事,但你还是干了。现在还得我来给你擦屁股,防止让人查出那枚汽车炸弹与你有关。”
“但是肯定没人能查出那炸弹……”
“你太业余了,罗伯特。这件事本来应该交给我们办,然而,现在我们不得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掩盖你的罪行。再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斯通的来头。”辛克莱感觉没必要跟他说得太多,“我要你赶在别人把你揪出来之前,马上退出江湖。你的政治生涯到此为止了,你已经成了我们的绊脚石。”
“但是你需要我。”温盖特说,“你没看最新的民意调查吗?我的人气正扶摇直上。这不只是你在幕后操控的结果,我已经用个人魅力俘获了美国公众和媒体的心。”
辛克莱不耐烦地眨了一下眼睛。“个人魅力和口才都是狗屁。有我们的无限财力作保证,有个人魅力并渴望竞选美国总统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依你本人的经历来判断,你不会不清楚一个曾经默默无闻的人进入政坛是多么容易的事吧?前提只有一个,就是背后有人撑腰。”
“求求你,查尔斯,我们是一伙儿的。我们家和你们是有渊源的。”
“你知道,为了完成使命,我们不得不作出牺牲。”
“但是这种牺牲是没必要的。查尔斯,求你了。”
面对一个大男人的哀求,辛克莱感到一阵恶心。“这太有损你的尊严了,罗伯特。坐下,冷静一下。”
温盖特站在一把黑色的高背靠椅后,双手抓着靠背顶端的不锈钢椅架。
“坐下放松放松,罗伯特。这又不是世界末日。”
温盖特仍然站在椅子后面。
“你一直忠心耿耿。我们非常欣赏你的这个优点。告诉我,你想去哪儿玩玩?伯利兹城?巴巴多斯岛?还是富士山?我们保证为你安排好一切。”
温盖特正了正衣领,挺直了身板儿,像病入膏肓的人突然回光返照一样。“我要坚持竞选……不要你管。”
“不行。”
“我现在用不着你的钱了。媒体追捧我,可以大量地报道我。美国民众信任我,来年十一月份投票时,他们一定会投我的票。”
辛克莱不屑地笑笑。“你真不想坐下来谈谈吗?”他牙关紧咬,下巴上的肌肉收紧了。
“你他妈怎么啦,查尔斯?你明知道我会成功当选。来年十一月,我们就会见分晓。我,罗伯特·温盖特,是美国总统的不二人选。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我。”
辛克莱把双手合在一起,他彻底失去了耐心。“给你献玫瑰花行吗?”
温盖特看着辛克莱说:“什么玫瑰花?”
“来年十一月,在你的坟头。”
第三十八章自动报时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别克车沿着25号公路向南卡罗莱纳的格林维尔驶去。考顿望着窗外苍茫的风景,在车灯的照耀下,散落在棕红色的土地上和光秃秃的山林间的斑驳积雪,像一座座白色的孤岛。光秃秃的树枝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考顿感觉有暖风吹在腿上,但她还是没有脱去外衣。她穿着莉莉的连身粗布长裙,上身套了件毛衣。脚上那双鞋的尺寸要比衣服合适,考顿低着头,借着汽车仪表盘上的亮光,打量着那双棕色的系带布鞋。虽然那是双劳动布鞋,但比起她天天在sNN穿的高跟鞋来,要舒适和实用很多。
一辆拖挂车开了过去,把泥水溅到考顿他们的车子上。风挡上的破雨刷,根本没法把污渍彻底擦干净。
“我看。”约翰朝考顿那边看了一眼说,“这雨刷该换换了。”
“我没工夫想这些。”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可真够幸运的。”
“有幸坐这样的破车,穿这种破烂的粗布衣服?”
“能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运。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又过去一辆大卡车,溅起了更多的泥水。约翰往前伸了伸脖子,以便把路看得更清楚些。“你可够乐观的。我没告诉过你,我是个冒险迷吗?”
“你绝对是个冒险迷。我们还有多少油?”考顿知道约翰在逗她开心,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看了看油表。“我们到汉德森维尔加油,那儿有汽车服务站。”
“好。到了那儿,我得查一下家里电话答录机上的留言,然后给伽斯叔叔打个电话。”
“今天是星期六。”约翰借着对面的车灯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早上五点半。”
“伽斯叔叔是个工作狂,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工作,周末也不例外。如果他不在办公室,电话会自动转到他家里。我想知道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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