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费瑞人一样,冲到没膝深的激流中,趟着水向鱼儿们表示欢迎。
杨丹的心中一阵激动。周围到处都是快乐的叫喊声,她也汇入到这快乐的呼喊声中,她的心发狂地跳动着。“欢迎!”她喊着,迎合周围人呼喊的节拍。“让我们同乐!”
游到近处,鱼儿们的速度放慢了,鱼群分散开来,每一条鱼都分别奔向等待着它们的人,发出“吱吱”“嘎嘎”等单纯的快乐声音。跑得最远的那个费瑞人已经与第一条鱼相遇了,鱼跳跃着,在它们的人类朋友面前兜着圈子,人则欢笑着、奔跑着,和这有趣的动物在水中嬉戏。
看见这种快乐的游戏场面,杨丹笑了起来。接着,她惊奇地发现其中的一条鱼正在打量着她。它的头伸出了水面,大大的、清澈的眼睛满怀兴趣地看着她。
鱼比杨丹预想的要大,和地球上的领航鲸有许多类似之处。它具有和领航鲸同样光滑的、流线型的身体和富有弹性的皮肤。不过它没有海豚那样的鼻子,自然也就无从炫耀,但它头顶上鼓凸之处那双具有海洋一般蓝色的大眼睛和人类有几分相似。
沿着鱼的长长脊背,是海洋一般的深蓝色,但蓝色却从上到下渐渐地淡下来,在腹部已经变成了白色——看起来就像是这种鱼被人背朝下强摁着,在蓝色的墨水里浸了浸。杨丹后来还知道,在雄性鱼的下面,从下颚一直到腹部的裂口处,有两条亮黄色的平行线。
本能地,杨丹伸出手来,柔声表示着对它的欢迎。鱼摆动它那阔大的尾巴,向她游了过来。杨丹俯下身子,向它游了过去。她的手伸向它那亮闪闪的皮肤,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暖血!这是恒温动物。她抚摩着它那美丽的皮肤,说:“你不是鱼,你几乎是人类中的一员!”
鱼灵活地动了动,就把自己的身体卷了起来,它摩挲着她,在她的面前快乐地跳跃着,用它那长长的、多节的前肢探索她。杨丹潜入水中,和它一起游动,像她在图画中所看到的潜水员那样,抓住它的前背鳍。鱼用它那有力的尾巴在水中划动,水的力量将她们向前推动。杨丹觉得鱼那巨大的生命力要将她吞噬了,她的心在翱翔。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站在高大的、让人感到踏实的温和而睿智的巨人身上。
她在齐胸深的水中站起来,鱼向她游了过来,摩挲着她。她把手放在它的头顶上,打量着它那双酷似人眼的眼睛。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手势,尽管她明白她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接通了,但她却没有为此而做好准备。
立即,一股巨大的温暖和宁静的感情激流淹没了她,似乎她已经触摸到了这股流动的激流,并且已经接受到了非同寻常的震动。杨丹猛地抽回手去,接触破坏了。
她在水中漂浮,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动物。鼓凸的前额下面是它的大脑——一个非同寻常的、聪慧的,也绝对是强有力的大脑。她又一次向动物伸出了手,这回她两只手全部用上了,而且是专心致志地对会说话的鱼发送着信息——这回她所发送的信息比怜惜地触摸所包含的情感要多得多。
她的信息是简单的问候:你好,我是杨丹。我很高兴遇见你。尽管这只是基本的问候语言,但她所发送给它的最初交流信息是颇富感情色彩的——欢迎与接受。
将手放到滑润的蓝色皮肤上,杨丹把信息发送出去,接着便是等待。突然,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疼痛,接着便是激动,这种感觉仿佛是从她的手指尖上升腾而起,动物们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激动迅速平息下去,如同它的产生一般快捷。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奇怪的感受,一种令杨丹无法描述的陌生感受:一种广袤的、无边的力量和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快乐——一种无边无际、永无止息的快乐。
转瞬之间,杨丹似乎明白了她的感受:海洋!鱼的眼睛中所看到的海洋。但其中的内容似乎还要丰富些——一种杨丹起初所无法理解的融会了勇敢者聪明与智慧的快乐。
她的迷惑一定传递到了鱼那里,因为接着从它那里来的便是一连串重复的情感表达,太奇妙了!杨丹想。这就像是交互感应,只不过是感情上的,而非想象之中的。
情感的表达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杨丹意识到水生动物是想把它的名字告诉杨丹,当然,是它以为它所应该叫的名字。
既然明白了它所表达的意思,杨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她所接受到的一连串信息,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快乐。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杨丹想,快乐。
她凝神静想片刻,为怎样才能把自己的感情准确地传递给快乐颇费了一番踌躇,她觉得那是一种难以表达的情感:兴高采烈/希望/友好/疑惑/渴望等等,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她不安地触摸了它。
快乐以同样的不安向她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似乎在说,为什么要不安呢?接着便将长而柔软的前肢靠在杨丹身上。
杨丹不相信地看着它。动物在问她灵魂中不安的源泉。它能明白吗?的确,它看起来是一个领悟力很强的动物。她凝视着离她很近的那双深绿色眼睛,显得有些恐惧、焦急与沮丧。
快乐沉默着,杨丹觉得是自己所表达的消极情感打破了她和动物之间的美好接触。但快乐随即就表示出了无限的忧愁与同情,这着实令杨丹吃了一惊。这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它具有震撼力,不包含任何个人感情的杂质。
杨丹为这意想不到的反应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满怀感激地看了它一眼,接着便伸出胳膊,将快乐紧紧地拥人怀中,她的脸紧贴着它温暖、湿润而柔滑的皮肤。快乐给了杨丹一生中所很少感受到的宁静与安详。
接着,几乎是瞬息之间,快乐转过身去,游走了。它的行动来得太突然了,杨丹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她的朋友。看着它那三角形的蓝色脊背向着远方冲去的时候,杨丹感觉到的不仅是深深的遗憾。显然,她们之间的约会结束了。
杨丹在水中呆了片刻,凝神望着快乐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之前最后一眼看见它的地方。随后,她踩着脚下的沙子,转身向着岸边走去。
她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出吱咯吱咯的叫声。她回过头去,看见快乐正向她这边游来,在快乐的身边,另外三个鱼鳍也向她这里飘来。杨丹等待着,快要靠近她的时候,鱼们放慢了速度。快乐摩娑着她,卿卿咕咕地对其他的鱼说着什么,其他的鱼也游过来,用它们的前肢摩娑着她。
杨丹沉入它们之间,轮番表示着对它们的爱抚,向它们表示欢迎与接受。它们依偎在她的身边,越靠越近。快乐拱着杨丹的手,用吱吱的叫声表达了它希望与杨丹重新接触的愿望。杨丹将手放在它鼓凸的头上,又一次接受了来自它的问候。
没有另外的暗示,杨丹就明白快乐想把它与杨丹所分享到的一切告诉它的伙伴。
于是,杨丹将恐惧。焦急、沮丧的情绪传达给了那些仍在抚摩着她、爱抚着她的鱼们。
鱼们在水中踌躇着,就像是被她的反应弄懵了一样。接着,尽管它们谁也没有动一下,杨丹就感到自己在水中升了起来。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但片刻之后,杨丹就意识到,这种浮升其实并不是身体上的浮升,而是精神上的。当一浪又一浪的慰藉和友善向她袭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漂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样。杨丹的眼睛湿润了,眼泪冲过睫毛构成的屏障,流到她的脸颊上。杨丹放任着自己,在聪明的鱼们所构筑的难以言传的友善海面上漂浮。
感情的潮水渐渐退去,一个新来者的脊背浮出水面,将两条平行的黄线展示在杨丹的面前。这个动作它重复了两次,杨丹便给了它“西班诺”的名字。它的头向前伸,杨丹把手放在它鼓凸的头上。鱼向她表示了欢迎与接受,接着便是同情。
西班诺的演讲和快乐的相似,但又非完全相同。它与初次接触时所一般有的感受存在某种微妙的差距,这使得它所传递的信息显得更加深奥。杨丹还没有对她们最初的接触做出反应,西班诺就向她发送出复杂的信号,它重复了两次,杨丹才明白其中的含义。信号的主要内容就是它所感到的无边黑暗和正在增加的威胁,危险和隐伏的灾难。
杨丹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并对之做出反应之后,西班诺做出关切的表情,不断重复着危险/灾难的表情,还不断重复着杨丹的表情。杨丹又一次发现自己正处在这个聪明动物的关注之下。杨丹与快乐交流着自己的感受时,西班诺就呆在杨丹的身边,哪里都没有去,它知道她正在和快乐交流。也许鱼们用它们的前肢在它们之间造就了一面沟通的网。
西班诺不断重复着它的思想,等待着杨丹最终将它们破译。它似乎是在问杨丹,是否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命运,是否命运即将到来的前兆引起了她的沮丧。
她送去迷惑/询问的信息,西班诺向后退了退,不耐烦地在水中摆着尾。当它来到杨丹手边的时候,杨丹接收到的是无边的恐惧,这让她吃了一惊。恐惧是强有力的,凌驾于一切之上,又是难以言传的。她把手抽了回去,西班诺的头伸出水面,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是要她明白它的意思。
杨丹又把手放在它的头上,它所传递的仍然是危险/灾难的信号,最后还加上了一点微茫的希望。这一次,杨丹做出了与以前所完全不同的反应。希望,尽管被压在下面,但它终究会越过危险/灾难,而且,它还向她提供了另一条信息:危险是不确定的,威胁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但并不是不可避免的,也并不是注定要发生的。
西班诺用它那聪明的绿色眼睛看着杨丹,渐渐地,它的预示变得明澈起来。这是一种令她感到颤栗的明澈,杨丹明白了,西班诺是想向她预示回屋顶下将要发生的事情。
西班诺消失在水中,杨丹由此知道她的猜测是对的。
圆屋顶处于变动之中。托勒的预言正在变成现实。
第三十三章
托勒藏在一根老式的钢结构管子里,毫无疑问,这根管子曾经被当成过烟囱。
现在,这根管子就埋在通往宽阔的新美国广场那面已经坍塌了的斜坡后面。这是一个绝对处于优势地位并且安全的所在,钢管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掩体和堡垒。
安全固然安全,可舒服就说不上了。他在管子里过了很久,虽说可以打个盹,但他却不时地醒来,听听动静,向着黑洞洞的夜空看一看。现在,黎明的曙色已经给老区上面那块肮脏的透明圆屋顶撒上一层淡淡的黄色,但仍然没有任何入侵者闯入的征兆。托勒觉得也许是入侵计划取消了。爆炸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停止,现在废弃的管道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果伏击按照原计划进行,毫无疑问会有一场残酷的杀戮。纪律防线会被包围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一个一个地被射杀。这是一场布置周密的计划,特伍德再次显示了他的才能。托勒觉得自己此刻对那些可怜的纪律防线生出了几分同情。
无线电监听器就在他的脚下,他把这东西带出来就为了能听到科佩特和特伍德之间的通话,他得靠这个来研究战场上的情况。那是一个屋顶被烧掉了的长方形建筑,建筑的后边是敞开的,纪律防线将从敞开的这一面进来。远远的地方,两堆由石头和瓦砾组成的土石形成第四面墙壁,土石堆上长着杂乱的灌木和瘦弱的小树。
瑟杰克和特伍德就在土石堆的后面。托勒看不出任何他们的踪迹,这倒不错,这说明他们藏得很好。
托勒打了一个哈欠,站起来让自己的身体舒展一下。他做了几个扭腰、翻转之后,把胳膊举过头顶,让自己的关节放松一下。可就在他做第五个深屈膝动作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杂沓的喧闹声。他停下来听了听,几秒钟之后,他脚下的监听器里传出了科佩特压低了的声音:“管道已经打开。”
托勒想象着纪律防线从仍然冒着烟的地洞里钻出来的样子。他等待着,屏住呼吸,聆听着从遥远的战场上传来的声音。但那里离他毕竟太远了。他又回到他的堡垒中等待,他把监听器平放在膝盖上,但那盒子却沉默着。无论如何,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现在,狄哈根人可能正在向第一批到达的纪律防线发起袭击。
上帝,帮帮他们吧,他想——可随即他又怀疑为敌人的死而祈祷是否有些不够妥当。于是,他把他的祈祷修改成:让上帝帮助我们所有的人吧。
伏击开始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早。托勒坐在他的隐蔽部里猜测着,从他听到热武器在入口方向发出回响,到狄哈根人追上他们需要多长的时间。
他的头从管子中伸出来,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他看见狄哈根人已经跑进了长方形的建筑中。他们一进去就各自分散,直奔离他们最近的掩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