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打量房间,神色间流露出不以为然。羽池优雅地请她坐下,问她:“不知夫人可还满意我这几日的款待?”
初晨坐下:“满意,满意,满意极了。不知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
羽池淡淡一笑,“夫人是见惯大场面,富贵锦绣丛中出来的妙人儿。我只怕委屈了你,让你看不起我们海澜呢。”
“此话怎讲?”初晨一味和他打哈哈,“别的不说,就凭习兄招待客人在这大海之上沐浴的那份豪气,就令小女子佩服得很。”
“一点洗澡水么,算不得什么。”
“不知这许多的水又是
处?”
“这水存在……”
对于水和沐浴的问题二人就足足讨论了一刻钟之久。接着羽池又表示要把碧丝送给初晨,初晨表示笑纳,却又暗示自己不希望自己的爱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诟病,这影响她将来要开展的活动。
羽池很体贴地表示同意,又隐晦地问初晨,她的夫君对她的这个特殊爱好持何种态度。初晨带了几分尴尬,又带了几分炫耀,说是自己的夫君有大小各色姬妾若干,二人不过是政治联姻,各取所需,对彼此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又指出海澜有一个很有名的费夫人,情形就和她差不多。羽池终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且不由自主地坐得离初晨远了一些。
二人互相试探,互相逼迫,最后羽池终于在初晨的气定神闲和装傻充愣中败下阵来,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作了详细的分工。
初晨看向遥远地兰若,对彦信的思念前所未有的浓烈。她终于成功地走了第一步,却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无穷尽的忧虑和担心,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很清楚羽池是个多么危险的人。
羽池有大志,残暴狠辣,心胸狭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这样的人合作有一个好处,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同时风险也极大,无异于与虎谋皮。她现在就像在走钢丝,不能回头,不能失足,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就在即将到达万龙岛的最后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羽池让初晨等人更深的认识到他的狠辣残暴。用他的话来说,是送给初晨他们的合作大礼。
晚饭时,羽池破天荒地把初晨等所有人聚在一起,说是旅途寂寞,要与他们一起欢娱欢娱。在美酒过了三巡,舞姬舞过之后,羽池一挥手,有人拖上一个用铁链穿了琵琶骨,全身血淋淋,没有一点完好地方的人。初晨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全身的骨头筋脉都断了,永远都没有再恢复的可能。
那苏缜的手下,小松,那个爱说爱笑的青年男子。她惊愕地看向苏缜,苏缜沉默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已是波澜不惊。相比较魔鬼城其他人的愤怒,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请问习兄,这是怎么回事?”
羽池阴阴一笑,看向那个太监。
初晨已经知道这个太监叫止醇,也知道他是从小就伺候羽池的人,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内家功夫和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深得羽池的信赖,是他的左膀右臂。她曾经借故让罗二送了他很多奇珍异宝,但最后她都在羽池有意无意的暗示下知道,他都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交给了羽池。后来,她也就放弃了贿赂止醇的打算,
止醇维持着他一成不变的谦恭,先恭敬地向羽池行了礼,这才向初晨等人行礼,缓缓说明原因。
初晨这才知道,从他们上了这艘船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有信鸽往来于这艘海船上,经过止醇的精心布控,终于在现场将小松人赃并获。
但是小松就是受了这样的酷刑,也不曾开口吐露半分,他到底是受谁的指示,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初晨很奇怪在这茫茫大海上,什么样的信鸽才能完成这个传讯的任务。
听了她的问,止醇很恭敬的告诉她,原则上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但假如有一只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那就另当别论了。信鸽往来于距离不是很远的两只船上,很容易就可以做到。
“你怀疑我们?”初晨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羽池。
羽池阴鸷的说:“如果我怀你,就不会把他弄出来给你看。
我的目的,是想告诉你,有人在拖你的后腿,他不想让你成功,也不想让我成功。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早些说了,我也好替你料理干净。”
初晨哑然,除了彦信支持她,希望她成功以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希望她成功。对方跟着她,有可能是没来得及动手,也有可能是另有所图,总之一切皆有可能,这一次,她是真的猜不出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
羽池冷笑:“不管他是谁,只要敢挡着爷的道,爷就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苏缜阴冷地看向小松:“小松,习公子的话想必你是听见了。该吃的苦你也吃过了,有什么隐情,都可以说出来,我自然会为你作主。”
小松缓缓转动充血的眼球看向初晨,咧开嘴发出一个无声的笑,露出里面牙齿尽无的血肉模糊的牙床,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就再无声息。据他身边的人说,他说的是“没有用的”四个字。
初晨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去看小松的眼睛。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云生结海楼(中)
池大怒,亲自取了挖刀,要挖了小松的眼睛,苏缜他:“死者已逝,习兄又何必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羽池呲牙道:“伤天害理?他做了这等事情,你还护着他?莫非,他其实就是受了你的指使?”
苏缜淡淡的说:“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彼此信任,所以才能合作。既然习兄并不相信我们,以后的合作很难顺利开展。”
“你这是在威胁我?”羽池把手里的刀狠狠插在甲板上,拿眼直瞪着苏缜,大有要和苏缜好好干一架的姿势。
“”一声脆响,众人回头,罗二脚下堆着一把散了架的檀香木椅,他手拿着刀,正在仔细端详锋利的刀口,感叹:“这把椅子还是不太硬。习公子,你船上还有比檀香木更硬的木材吗?”
羽池眼皮跳了几跳,按捺下暴躁,“止醇,还有吗?如果有,找给罗二爷试刀子。”
止醇一本正经地回答:“回主子的话。没有了。”
“罗兄弟,抱歉,没有了。你不如等到了万龙岛后,再去寻上面的铁木啊?”羽池很亲热地和罗二说完,招呼其他人:“坐下,坐下,都站着干什么?喝酒,喝酒。苏兄,喝酒呀。”
小松被悄无声息地拖下去,侍女很快打扫干净甲板,焚上香,掩盖去血腥味,继续歌舞。
初晨很担忧,罗二刚才那一打岔,羽池让步,并不是他害怕罗二,只是因为他还需要他们。但罗二毕竟是碍着他的眼了,羽池必然不会放过他的。
她担忧地望了罗二一眼。“你小心些。不要再出头了。凡事有我和苏师兄。”
罗二不在乎地仰脖灌下一杯酒:“我知道。他就是欺负我们没人敢和他对着干呢。这种人。我见多了。”
一阵飘渺地歌声从海上传来。歌声糯软。缠绵温柔。唱一首女子思念亲人地小调。用了兰若方言。又用海澜方言。一唱三叹。一时间船上所有人都想起了自己心底最深处。最隐秘地情感。有人想起初恋地恋人。有人想起家中地父母。有人想起儿女。座中潸然流泪者有十之七八。
歌女忘记了唱歌。舞女忘记了舞蹈。初晨望着海上那一轮明月。怅然而叹。前尘往事犹如潮水一般袭来。苏缜愣愣地望着她。眼里有泪光。罗二看着那把刀。眼睛赤红。想起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被斩首在菜市口。鲜血染红了街道。一个月都不曾褪去。心中地悲愤就要冲破胸臆。只想拿着刀疯狂乱砍。
羽池推倒桌前盛美酒地大鼎。哈哈大笑。:“万龙岛主什么时候请了鲛人看岛?如此美妙有魔力地歌喉。莫非就是那位一滴珠泪值千两黄金地珠娘么?”笑声如夜枭刺耳。惊醒了沉迷于歌声中而不能自拔地诸人。
歌声戛然而止。海上静悄悄地。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风掠过银波闪闪地海面。把羽池墨蓝色地华丽丝袍吹得猎猎作响。整个船上酒香四溢。羽池手指向海中某处。对着船头大喝一声:“掌舵手!给我把船划到那里!”
在银波粼粼的海面上,有一条好像是一片灿烂地碎银铺成的银色光带,笔直地通往月亮升起的地方,月亮下方的海面上是一片迷蒙的轻雾。他们的船,就沿着这条碎银铺成地大路,迎着月亮,向着那片轻雾飞驰前进。
止醇带着些犹豫劝羽池:“主子,她不唱了就行了,咱们何必去找她?”
羽池冷笑:“你懂什么!不找到她,我等怎么找到万龙岛?”他倨傲地回头看向初晨:“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海澜海上最有名的鲛人珠娘!”
初晨注意到他说地是是海上而不是全海澜。鲛人有泪,泪落而成珠,鲛人泪珠是世人争抢的稀罕之物,陆宛凝就曾经送过她一对。她来前就听说过海澜上流社会流行豢养鲛人,特别是美貌地鲛人。有很多鲛人被渔人捕获后,美丽的高价买给贵族,养在琉璃缸子里做玩物。容色稍差地就没这么好运了,渔人会想尽各种招数让他们流泪取珠,其中不乏针刺火烧,直至泪干而亡,再抛尸海中。
羽池兴奋无比,兀自喋喋不休:“你们肯定没有看见过鲛人。这样稀罕珍贵的东西,只有我们才有的起。这个珠娘,十多年前就特别出名,她会穿衣服,会梳头,又狡猾又美貌又狠毒,断送在她手里的捕鲛船不尽其数,手上最起码有百条以上的性命。”
“有人说她本是兰若人,因缘巧合才成了鲛人,也有人说她是千年老鲛人成了精。我父皇曾经出价一千两黄金换她一滴珠泪,居然没有人能取了去。七八年前有一艘船说射伤了她,顺着海流航行了一千多里而未见其尸,之后她便销声匿迹,人人都说她死了,谁知道她竟然是藏在这里,给万龙岛做了看门人。这次我一定要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呢?”初晨见不得羽池那样的兴奋,从内心深处,她是非常同情这些鲛人的。
“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是珠娘,你就不怕落入她的陷阱?”
羽池兴奋之中,也不介意她那样的语气。“你哪里知道,万龙岛终年掩盖在一片迷雾之中,有许多人过其门而不得入。她既然为万龙岛看守门户,必然就在它附近。她的歌声正好是我们的指路灯。”
羽池命令舵手加快速度,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让船减速,并让船上诸人取棉花锦帛塞住耳朵,说是不能受鲛人歌声的蛊惑。
船在一片薄雾中停下来,羽池和掌舵手低声交谈了几句,勾起嘴角,绽放出一个冷绝的笑容:“果然有暗礁,这点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去放小船。我今天一定要把她拿下。”
为了保证水手不被歌声蛊惑,羽池让人取了棉花团成球塞入水手耳中,再用滚烫的蜜蜡滴入,彻底封死了水手的耳道。蜜蜡滴入耳中,疼痛难忍,水手咬紧牙关,无一人呼痛。
初晨正在看热闹,止醇取了几根粗大地绳索过来放在诸人面前,“这是何意?”苏缜问道。
止醇恭谨的回答:“请各位贵客将自己绑在椅子上。”
罗二大怒,苏缜已是明白过来,亲手绑了初晨,示意众人跟着做。他不曾见过鲛人,但听说过,有客人听了鲛人的歌声,自动跳入海中丧生地故事。
船刚放入海中,那歌声又开始低声婉转吟唱,初晨虽然早塞了耳朵,努力平复呼吸,仍然可以感受到那魔音一般的歌声像一根细细的钢丝穿透她地耳膜,把她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让她在心烦意乱中,只想跳入清凉的大海,无奈被绑在椅子上,无法行动。
正在烦躁,一只温热地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温暖舒缓的力量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入她体内,驱散了她心头的烦躁不适。苏缜担忧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宁静。初晨看去,此时船上被绑住地人多数都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不由暗叹鲛人的力量太过神秘强大。
薄雾深处,几块黑色的礁石浮在水面上,正中坐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她脸背对着他们,微侧着身子,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没有穿衣,美妙惑人地成熟身材在月光下散发着羊脂白玉一般的迷人光彩。初晨看见包括太监止醇在内地男人都张大了嘴巴,只有苏缜微微垂下了眼睛。
羽池兴奋的一声大叫,率先跳入了小船,他只是用一对玉塞塞住了耳朵,行动自由,神智清醒,可以说是诸人中最不受影响地一个。他笑着回头,对初晨说了句什么,初晨脱口而出:“不要去!危险!”
羽池有些愕然地看向初晨,摇摇头,做了一个让她安心的表情,小船箭一般向那个女子驶去。
初晨叹了口气,别人听见歌声而不能自持,羽池虽不为歌声所惑,却为心中地执念和贪念所惑。
小船顺利地停在了礁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