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之泪而成。尹氏当时就志在必得,却被告知是宫中最受宠的梅嫔娘娘派人定制的,只得败兴而归。
他见尹氏实在喜欢,曾留言让珍珑轩替他关注,一旦有了货就替他留着。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珍珑轩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提,他都已经忘了这事。他半闭着眼睛:“改日再去,爷累了。”
阿木欲言又止,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最终低声应了声:“是。”
起轿后,阿木沉默片刻,又喊了声:“爷。”
“什么事?”付原闭目养神,有些不耐烦。
“马掌柜说,他听说爷最爱北地的梨花白陈酿。今天刚好有北地来的故人送了他一坛五十年的梨花白。如果爷肯买那珍珠,他愿意送爷这坛酒。”
“五十年的梨花白啊?”付原沉吟不语,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梨花白,却没有人知道他喜欢梨花白只是因为那个用梨花白酒香勾起他的馋虫,却又不肯给他酒喝的人。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万里送行舟(中)
爷?”阿木见付原又没有了声息,而轿子已到了往珍珑轩去还是往府里走,不由犯了难。
“去珍珑轩吧。”付原终于出了声。既然人家处心积虑想见他,他怎么能不去呢。
轿子刚到二条街街口,一个小乞丐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付原从轿帘缝里把一切都看入眼中,只管默不作声。
马掌柜立在珍珑轩门口笑吟吟的迎接付原。他穿着一身黄色团花春袍,越发显得身子圆滚滚地,像极了一个扁圆的金黄煎饼。见了付原也不喊他兵部侍郎的官名,只称付老爷。
付原本来就是换了衣服才从官衙里出来的,也不在乎他这些虚名。摆摆手,跟着马掌柜进了雅间,随手拿起几上一个白玉制成的马上封侯摆件把玩,“玉是好玉,可惜东西俗了些。”
马掌柜笑道:“这年头,不是俗的,人不喜欢。”
阿木怒斥:“什么话呢?”
付原笑笑,挥退阿木:“我就喜欢不俗的,可你有吗?”
马掌柜一笑:“贵客请。”
珍珑轩的后院鲜少有人进去过,但凡进去过的人,都无不为里面精致的江南风情而惊叹。
付原也毫不例外。马掌柜沉着地把他引进一间精致地抱厦。上了香茶。道声得罪:“小人去取东西。贵客请自便。”
付原无心饮茶。亦无心观赏窗外明媚地春光。他太累了。半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轻轻地脚步声停在离他不远地地方。付原仿佛得到感应一般。迅速睁开了眼睛。激动地看着暮光里那抹白色地倩影。“是你?”他地声音仿佛自天外飘来。
初晨着一袭男子地白衣。风姿卓越。手里提着一罐酒。望着他嫣然一笑:“五十年地梨花白。你喝吗?”
付原梦游一般看着初晨坐在了他地对面。伙计默不作声地上了几样精致地小菜。全都是他爱吃地。他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
“我从这里路过。想起有个人曾经帮过我好几次。我无以为报。很是苦恼。还好记得此人甚贪五十年地梨花白。便求来这坛酒。与故人一饮。你不会不赏脸吧?”初晨巧笑嫣然中。已是拍开封泥。酒香四溢。注入大杯之中。递在他面前。
付原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酒过三巡,面热耳酣之际,他的意识仿佛飘到了那个荷香四溢的清晨,穿着一袭白衣绿裙的少女坐在画舫之中,品着梨花白酒,评着金玉满堂的故事,斗志昂扬地表白自己的人生理想。
又想到那个寒气重重的清晨,昏迷无力靠着他的那个蹙眉轻愁地女子。还有那个秋意萧瑟,火光冲天的夜晚,素玉一般的脸庞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对他说永不再见。
三张不同的脸与与他梦中的那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凝结成他面前这张素白恬静的脸,他一阵恍然,低声说:“你还好吗?”
初晨何尝不是感慨万分,“我很好。你呢?”
付原微微一笑:“我么?朝中的新贵,太子的连襟,你说我好不好?”
初晨看着他眼里的阴郁和嘴角那丝若有若无地淡笑,想到他从前对自己的诸多维护,有刹那的心疼,“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他让我给你带信,说你受委屈了。”
付原碰翻了眼前的杯子,又不动声色地把它扶好。他暗自嘲笑自己,付原啊,你在想些什么?她能得偿所愿,不是你一直都盼望的吗?为什么到了此时,你竟然还痴心妄想?
初晨关切的说:“你还好吗?”她看着他的样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只宝蓝色绣着玉兰小鸟的荷包来,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付原低低一笑:“让你见笑了。我有些累了,累了容易醉。”
初晨低下头,无话找话:“家里还好吗?”
付原点点头:“嗯,他们都不错。”父母已是很久没有见过了,但传出来的消息,除了瑞帝另立太子时,父亲气得吐血需静养以外,府里其他人算是好地吧?至于他自己的那个家吗?尹氏温柔贤淑,夫妻之间该有地,他从不曾短她半分,她也应该算是过得不错的吧?
“对了,我遇见你弟弟了。他认我做了姐姐,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付老将军真是教子有方。”初晨感觉到他的伤感,连忙转移了话题。
“哦,那小子从小就想有个姐姐,一天到晚缠着紫苑,总是被紫苑嫌烦,设计甩掉他,他就在院子里蹬腿大哭。被父亲骂他没有出息,惩罚他打扫了一个月地马厩,这才不那么腻人了。”
“初阳的事情,谢谢你。”初晨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
经在几天前逃离了京城,想来就是付原地手笔。
果然付原点点头,“那边就要起事,他留在这里,诸多不便。”
他很配合初晨,她说什么,他就和她谈什么,从不曾冷场。但说到最后,初晨简直不能忍受与他多呆一分钟。她深深感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彻骨地无奈和悲伤,她却无能为力。
她飞快地把彦信交待的事情交待完毕,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她递上一个精美地檀香木盒子,里面是一对精美的镶珠耳环。“就当是我送给嫂子的新婚礼物吧。”
付原伸手接过,淡淡一笑:“你想得真周到。淑容见了一定喜欢得紧。”他的笑容平淡自然,但初晨知道笑容背后隐藏的是一种认命的绝望。
铺天盖地的难过绕满了初晨的全身,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好吗?”你幸福吗?她不敢问出口。
“她很好,温柔娴淑,知书明理,事事以我为先。虽然自小娇生惯养,却能谨慎持家。配我绰绰有余,我该知足了。”他自言自语般又饮下一杯酒,就算她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却不是他心目中的那朵娇花,到底意难平。
初晨找了个借口仓皇逃走,付原也不留她,他似乎猜得到她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只在她出门的一瞬间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多保重。”
付原很快就走了,初晨听说他喝完了那一整坛的酒,桌上的菜半点也未动。
初晨跟苏缜讲起付原来的时候,无限感叹。“那个时候,是我对前途和生活感到最失望的时候,每次我倒霉,都是他及时的帮助我。他如今这副模样,又是为了彦信,我总觉得我们欠了他许多。”
苏缜劝她:“你怎知他是完全为了你们?他一样有他的家族责任和义务。他的父亲是彦信的师傅,这辈子都是摘不掉这顶帽子的。政治风云变幻,如果彦信一旦失势,付家必遭灭门之祸。”
“他选择站在他父亲的对立面,对付家来说,未必就不是好事,他的新身份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他的家族。所以说,并不是彦信自私,也不是他完全的听从彦信。他们都是些能在激流漩涡中做出正确判断,勇敢生存下去的人。你也不用为他妻子的事情替他难过不平,他迟早都要娶妻的,何况这个妻子还不错,他是个知福惜福的人,会幸福的。”
初晨走的时候,阿木送来一盒集珍楼的糕点,说是他家夫人的回礼。
三个月后,当他们终于到了通往海澜的港口时,初晨听见了关于瑞帝病重,四皇子彦敏趁太子彦信在前线督战,无力兼顾朝堂,挟持瑞帝,派人暗算太子之后,单方面宣布太子彦信已死,自立为太子并监国的传言。
接着又传来彦信太子洪福齐天,逃过一劫,北地军民大开城门迎入彦信,彦信以正统太子身份发出《讨伪太子彦敏檄文》,以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四大罪名讨伐彦敏,得到了兰若多数世家支持的消息。
初晨坐在海边的小客栈里等待海船,听旁边行脚的商人眉飞色舞地描述彦信太子如何的英勇,风姿卓越,他所统帅的军队又是如何的斗志昂扬,军纪严明,绝不扰民,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当地百姓明里暗里的支持。而混乱、毫无纪律,斗志萎靡的朝廷军队,则怎样节节败退。
她抬起茶碗遮住嘴角的笑意,苏缜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有人终于可以睡得着了。”
初晨掩饰地喝了一口茶,“我哪里睡不着了?”
“我是说你吗?”苏缜看看四周,“我明明说的是罗二呀。你说是不是,罗二?”
罗二淡淡一笑,旁边一个叫小松的凑过来呵呵直乐,“公子,你不知道吧?罗二哥也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呢。”
罗二推推他,“去,胡说什么?”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和其他人相处得比较融洽了。
其他几个人笑起来:“罗兄弟,我们都知道你想什么,又不是什么丢脸的。”
初晨好奇地问:“罗二,你想什么?”
苏缜道:“罗二是想他那帮兄弟了。”
初晨这才明白过来,罗二是想打仗了。她本来想跟罗二道歉,转念一想,笑道:“罗二,他们一定很羡慕你呢。你想啊,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机会,既可以出远门看风景,长见识,又可以立大功的?”
罗二想到自己来时小米和小付羡慕的眼神,微微笑起来,一时也就不觉得出这趟远门而没有参加这场战争有多遗憾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万里送行舟(下)
爽潮湿,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海风,吹拂着初晨的头身体上,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天。初晨愁眉不展,因为海澜和兰若交恶,两边都封锁了海岸线,他们到了这里已有半个月了,仍然没有找到愿意出海的船。
重金之下,也不是完全没有船跑,但都是一些小船,远不能承担这么远的海路。她就是再急,也不能拿其他人的性命开玩笑。
“夫人?”小松赤脚跑过来,满脸都是笑意。从西北沙漠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海,只要一有机会就奔到海边拾贝捉螃蟹。
“公子请您回去呢。”他盯着初晨踩在沙里的一双精致的雪白玉足,脸悄悄的红了。
“是不是找到船了?”初晨一边穿鞋,一边问,根本没看见小松的眼神。
“不知道。我只知道罗二哥带来一个客人。”小松垂下眼睛,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双美丽的小脚。
“哦。”初晨有些失望。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小松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小松,你不回去吗?”
小松抬起头,黝黑的脸上神情古怪,“我马上就来,您先去。”等初晨走远,他咬着牙拼命摇了摇头,好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
“桀桀”的笑声响起,礁石后转出一个全身披着黑布斗篷的身影,“你心软了?想想你妹子。”
初晨走到他们居住的客栈门口,远远就看见苏缜担忧的望着自己这边,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等待孩子归家的老母鸡。不由呵呵笑起来,迎着他走去。
斜刺里一条人影急匆匆地向她撞过来。初晨拧腰急闪之下居然没有让开。被那人硬生生地将头上地帏帽撞飞了去。初晨大惊。顾不得别地。忙伸手去抓帏帽。迅速戴回头上。
只是这一瞬间。远处有人发出低低一声“咦”地惊叹。初晨戴好帏帽。才回过头看向撞她之人。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地干瘪老头儿。眨着一双猴儿似地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张开只剩下几颗牙齿地嘴冲她呵呵直乐。不住地说:“对不住。对不住。”
苏缜早已看见事情始末。赶了过来。把初晨挡在身后。沉着脸对老者说:“你这个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走路还这样莽撞。若是摔了一跤。只怕人家还要怪我家妹子。”他地话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只怕多惹些不必要地麻烦。
谁知老头儿倒不依了。翻着一双怪眼:“你这人好不讲理!我撞了你妹子。她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倒来纠缠不休!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尊老地?”神态声气可恶至极。
苏缜被他地无赖气急。正要发怒。初晨拉拉他袖子。他收起怒色。摇摇头:“老人家老了。想是有些糊涂。算了。”转身去唤初晨离开。
老头见二人要走。忙一把揪住初晨地袖子:“小娘子!你撞了老不死。不赔礼就要走了?你是哪家地小娘子?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