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儿微微颔首,倒也是赞同:“小主说的不错,只春贵人如今的势头便是最好的样子。咱们有样学样,怕是也能平分了她的恩宠。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与其争得头破血流给旁人可乘之机,倒不如由着春贵人做大,咱们也省了不少功夫。”
如玥脸上的微笑由明澈转为苦涩,像是心里聚集的苦滋味一下子翻滚了上来,瞬间蔓延至全身。从她绝美的笑容里一点点的渗透出来,也滴进了旁人心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皇上的恩情竟成了后宫里的一笔账了?
如玥有些茫然,有些无错,更多的便是无能为力。她很想站在顶峰的位置,排山倒海一般的扫净面前所有的障碍,为的不是权势,而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她的夫君而已。
“小主,您没事儿吧?”袭儿见如玥愣了神儿,怕惊了她的心,不由得轻轻问了一句。
“无碍。”如玥敛住心里的苦涩,好不容才让自己松乏了些:“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不能急在这一时。姑且让春贵人一枝独秀,也不算枉费这样好的初春明媚了。各宫里有什么动作,咱们只管着也就是了。能帮衬的时候,稍微帮把手,也不枉费春贵人对咱们的援手。”
如玥心里明白,春贵人是为了自己而争宠,可无形也帮了她许多。
这些日子,能过上较为舒心的日子,安心静养,多半也是因着春贵人顶着风头有关,永和宫那样盛世,偏显得永寿宫寂寥不堪了。
就连芸常在也鲜少敢踏出宫门,想来是她怎么也料不到春贵人竟会有这样一日吧。
“方才小主也说了,初春明媚,这春日不过才刚刚开始。咱们实在不必着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往上爬,才不会半路滑下来。何况这些日子,皇上一得空不是也会来咱们宫里坐上一坐么?可见皇上待小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新鲜,必然是有真心在的。”芩儿最懂如玥的心思,即便是着急,也不会贸然犯险,稳妥准没有错。
“我要见镇宁。”自从如玥知晓,石御医半路折回来救她完全是镇宁的巧妙安排。心里便对镇宁多了一份好感。从前她以为他,只是一味的莽撞,一味的冲动,便有意无意的将他撩在一旁。
现下再想,镇宁知晓先皇后故去的真相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反而一直在留意后宫的大小事儿,当真是难得的有心人,如玥便也松了口气。“总归他是帮过我的,眼下皇上膝下为有二阿哥与三阿哥,二阿哥已大婚,而三阿哥尚且年幼。我必然要镇宁晓得,这个时候皇贵妃虽然不得势,然而关乎皇位后继,必然不能轻举妄动。”
袭儿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难怪小主的病康复的这般缓慢,一头是自己的荣辱性命,另一头又得牵挂着二阿哥与小少爷,心思这般沉重,哪里能好的这样快呢。也真是难为了石御医肯这样用心照顾。”
芩儿也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暧昧的并不算太明显:“奴婢也觉得,这个石御医是当真用了心的。且还有几分本事。”
如玥阖上眼,面前闪过石黔默的举止神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一抽。“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这里了。若是他没有几分本事,先皇后与皇贵妃当初,便不会都极为重他了。不过难得他一份苦心,日后我必然不会亏待了他去。”
显然是有些心虚的,如玥也怕此事果然被她们料。毕竟石御医做的,真的是太多太好了。倘若果真有内情,只怕也只能辜负了。
“怕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袭儿的笑容凝滞在嘴角:“并非奴婢不信任他,可奴婢也出了来了,石御医的心思太浅显了。自然,奴婢出来什么不要紧,怕就怕旁人也能得出来。若是果真如此,便不妙了。”
芩儿倒并不这么觉得:“小主放心就是,石御医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不会让自己犯险。更不会连接心里真正关怀之人。”
“但愿如此。”袭儿多有自宽之意,喃喃道。
三人收声,均是心思沉重的沉默,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疯魔一般的推门闯了进来。“小姐,醒了,醒了……”沛双上气不接下气的嚷道。
芩儿默默摇了摇头,疼惜道:“瞧你,这春寒料峭的天,跑的一头大汗。快喘匀了气息再说不迟。”袭儿不解,追问道:“你这没头没尾的,是说谁醒了?这冒冒失失的毛病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
沛双赧然一笑,笑过又马上蹙起了眉,还带着一丝喘意:“翊坤宫的那一位,就是皇上的信妃娘娘。”
“信妃?”如玥搜遍了大脑,才想起,果真有这么个人来。“醒便醒了,也只得你这般惊惶。”
“醒了是不足畏惧,可这信妃娘娘才醒过来,便大哭大嚷说要侧福晋还她的皇儿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沛双一头雾水,自己都弄不清究竟,更无从表述究竟。
如玥与袭儿面面相觑,谁都不明所以。
芩儿心似乎有了怀疑,遂道:“咱们去翊坤宫瞧瞧便能分晓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突如其来
如玥一行人匆匆往翊坤宫而去的同时,诚妃的景阳宫险些翻天覆地。
“怎么会,她怎么会醒?”诚妃惶恐得不行,容长脸儿唬得青白憔悴失了血色。凌儿紧着斥道:“还不去给娘娘熬制些定惊茶来,你们一个立在这里当木桩子么?”
待内寝的人纷纷屏退,凌儿才俯身附耳道:“这个玉琳小姐也是,早不醒晚不醒,偏是这个时候才醒。你说这人都昏迷了这么些年了,醒过来怕是也神思不属了,以前的事儿未必能想起来。即便是她想得起来,说的出来,旁人也不会尽心,都以为她说的不过是混话呢!
娘娘您在想想,后宫里知晓这件事儿的人,无非就只有先皇后。可先皇后已经故去了,旁人即便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呀。没有证据便不能治罪,咱们还担心什么呢?”
“凌儿,她们真的没有证据么?昔日的侧福晋今日的皇贵妃也没有证据么?”诚妃戚戚然,畏惧之透着深深的焦虑,不宁道:“那时候,我和她同样是侧福晋,若非我……若非我有大阿哥,恐怕今日也未必就能是皇上的诚妃。可,是诚妃又怎么样,始终不及皇贵妃尊贵。就连玉琳不是也被皇上封了信妃么?
要是她真的说出什么来,皇上信了,可怎么办才好?我不想,不想失去今日拥有的这一切,那个孩子,我也是真的待他极好的。可偏就是他怎么这般短命……”诚妃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那是个多么好的孩子,还是皇上的大阿哥,嘉庆朝的大皇子。怎么偏就这般短命呢!其实他或许可以不这样短命的,他或许有机会继承皇位的……”诚妃惋惜心痛,都不及此时的惶恐,这个噩梦萦萦绕绕缠在他梦里好些年,却不想还是得见天日。
刘佳玉琳啊,你的梦是不是要成真了?
诚妃自说自话,喃喃不止:“你是来向我讨还往日的孽债么?那我一直苦心经营至今时今日的梦,又该向谁去讨。怕是要醒了吧!”
“娘娘,您别这般心急,皇位不皇位的话岂能轻易的宣之于口。还有翊坤宫究竟情形如何,总归要亲自去了才能分明。与其咱们在这里自己吓唬自己,倒不如去个明白!”凌儿一直陪在诚妃身侧,这多年的心结,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开。但凌儿却不想,信妃这才一醒,诚妃竟然这般软弱的当即瘫倒在地了。
“去她?”诚妃质疑凌儿的话:“我若不去,她不见我也就罢了。可她见了我,必然什么都能想起来,必然会问我要大阿哥,必然会向皇上说明一切的。这可怎么是好?对了,这会儿皇上在哪儿,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凌儿,你快想办法啊,快替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将皇上拦住?怎么才能……”
诚妃今日穿了一件深青色的旗装,上面绣得竟是密密麻麻的菊花瓣。一根一条,朵朵分明,竟得凌儿有些眼晕。“您与玉琳格格本就是表姐妹,若她醒了过来您都不去瞧她,才是真正的惹人怀疑。娘娘啊,您的睿智、沉稳都到哪儿去了,她不过就是您手下斗败了格格罢了,您才是侧福晋,您才是皇上的诚妃呀。
想当初皇上肯封她为侧福晋,还不是碍着您的面子罢了。她腹的龙裔不幸滑胎了,皇上的大阿哥可是您所出的。娘娘,您有没有听见奴婢在说什么啊?”凌儿与娉儿本就是诚妃陪嫁的侍婢,过往的恩恩怨怨再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了。
这会儿为了能让诚妃清醒过来,凌儿顾不得身份之别了,索性擒住诚妃的双肩,不住的摇晃她的身子。试图让她着自己的眼睛,迫切的冷静镇定下来,清醒过来。“娘娘,您想一想,当年她年轻貌美时斗不过您,现在人老色衰疾病缠身就更不足成为您的威胁了,试问一个疯妇的话,谁会信呢,您说呢?”
诚妃像是听清了凌儿的话,艰难的点了点头。
凌儿微微一笑,这才松开双手,从怀里掏出熏香了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拭去诚妃额上的汗珠。“让奴婢为娘娘梳个好的发髻,再更换上一身应景的旗装可好?皇上去信妃,也必然能见咱们。信妃精神不济无所谓,得叫皇上咱们欢喜的样子才好啊!”
“可我,心里始终还是没底。”诚妃不忍,不是因为自己的双手染满了鲜血,而是而是谁也不知晓,当年襁褓的大阿哥就竟是怎么去的。
“没底不要紧,还有凌儿呢,娘娘,奴婢会一直陪在您身侧的。您安心便是。”凌儿握了握诚妃冰凉的手,像是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一般。
诚妃好不容易沉住了所有的浮躁之气,死死抵住内心的畏惧:“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事,不若迎上去的好。你说的不错,当年她斗不过我,今日也是一样。”
“如贵人到!”翊坤宫的小太监扬声通报,如玥走进去时,皇上已经立在殿上头了。
“你也来了?”皇上的声音肃然却不失关怀:“到底你身子也才好些,怎么就顶着风来了。”
如玥听了皇上这熟悉的声音犹如吃了一颗清心丸,从头到脚都觉得顺畅了许多。“多谢皇上记挂,臣妾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皇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随即便是一声长叹。
“可是信妃娘娘有什么不适么?”如玥关切道。“醒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皇帝忧虑:“御医说许是昏迷得太久,四肢无力倒也是其次,主要便是脑子昏沉的厉害,稀里糊涂的说了好些疯魔之语。搅得朕心里难受。”
当下,如玥还不明白皇上口的这些“疯魔之语”是什么,皇上眼里的血丝面上的倦容她还是能得分明。“连日来皇上忙于朝政,又心系后宫,实在是过于劳心了。既然信妃娘娘此时已经安睡了,就请皇上回养心殿歇着吧。
淳贵人心性好,心思又是细腻,必然会尽心照拂的。”如玥一眼瞥见内寝里走出来的淳贵人,少不了附上这么一句。
“嗯,有淳贵人照拂,朕也稍微能安心。如玥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大病初愈最忌讳便是操劳。何况朕还指望着你能尽早上手后宫的事宜,也好帮衬睿澄分忧。朕总觉得,这几年她许是年龄见长,多少力有不逮,也是时候有人帮手了。”
皇帝背对着淳贵人,并未知晓身后还立着一个。如玥倒是欣喜,让她听见了也好,听见了便晓得分轻重,和皇上在意的人作对,必然不是明智的选择。总算也是给她一点警告!
“臣妾恭送皇上。”如玥福身朝皇上一拜,脸上的笑意便随着垂下,一划而过间好似璀璨的星光朦胧的月色,晶莹清亮的柔美。
皇帝心欢喜,却没有多做停留:“朕便走了,晚些时候再去瞧你。”
待皇上走远,如玥才朝淳贵人笑道:“皇上爱重妹妹,必然是冲着你特有的这份柔顺去的。何时都是安静恬淡,甚至有些胆怯有些畏惧的楚楚之姿,都是你最不同又与世无争的样子。”
“梓淳并不明白,如贵人所指何意!”淳贵人缓行了两步,隔了一段距离停住,并不预备与如玥靠近说话
“你瞧!”如玥淡然转目,仰首道:“旁人说话,总是手拉着手,站的很近。可偏是淳贵人你,远远的停在我面前,这还不是怯懦畏惧的楚楚之姿么?做姐姐的我,可有说错?”
“错与不错,全凭您来说也就是了。”淳贵人微微福身,施了个平行礼,好似刻意让如玥分明,自己与她不过都是一样的贵人罢了。
“喏喏,这不就是你最温婉和顺的样子了么?皇上若是见了,必然会喜欢。”如玥大步朝着她迈近,忽然转了脸上的颜色:“如今春贵人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你与我都不算是。在我面前,你实在不必摆出这一副苦楚无辜的模样,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梓淳与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