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下说的也未曾夸大,除了天香楼那位杨叛儿,舍妹在音律上的造诣确实不输旁人。公子若是不信,在下可拿些曲谱来给公子看看。”
谢宏颔首点头,却没接茬,曲谱么,要是五线谱还行,这个时代的曲谱就算了,它看的懂我,哥却看不懂它。
马昂说的话,他觉得应该不假,至少马昂说自己擅长唱歌,谢宏对此一点疑虑都没有,唱歌好的人,嗓子肯定是好的,这个时代跟后世不同,曲子固然都讲究个悠扬婉转,或是慷慨激烈,所以,对唱词的人要求很高,对曲子的要求就更高了。
象后世那些流行曲调则只能被当成乡间俚曲,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谢宏对音乐史没什么研究,可是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他在家可以教晴儿唱些流行歌,因为晴儿是白纸一张,怎么教都行,两人唱些小调也不过是增进感情而已。
若是真的把这样歌曲拿出来唱,就算不怕别人骂,也别想聚拢人气,更谈不上吸引正德了。要知道,正德在音乐上可是颇有造诣的,他自创《杀边乐》就连谢宏这样的历史小白也是有所耳闻。
就算没有今天的经历,谢宏也不会那么天真,以为只要拿出来后世的东西,就可以让人震惊,他当日做八音盒,也是特意挑选了《送别》那首古风很浓的曲子。
今天看了一圈,谢宏认为,单靠一个项目,恐怕自己确实无法出彩,可是若是把几个项目合在一起又如何呢?比如,他现在的构想就是开一个音乐茶馆,除了说书还要有音乐,之后再搞些其他的娱乐,这样也许就能有特色了。
至于要说些什么书,他还得仔细考量,不过音乐的事情却是迫在眉睫,所以刚刚听到马昂提起,他就留了神,等听到那少女说话,他就更加笃定,这对兄妹看来就是能帮上忙的了。在这个时候遇见这样两个人,岂不是就是天意么?
这时他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构想说了出来,“……就是这样,谢某虽然有了构想,却苦于自己不通音律,别说谱曲填词,就连操琴唱词也是不会的。贤兄妹既然精于此道,何妨助谢某一臂之力?而且,这样一来,贤兄妹也不用离开茶馆,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公子说的有理,只是……”
听了谢宏的说法,马昂自然是心动,既能得了银子还债,又能留在茶馆,甚至自己和妹妹还能在音律上一展所长。不过他还是有些迟疑,和这位谢公子终究不熟悉,虽然他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变了法子的打妹妹主意?有个美丽的妹妹,当哥哥的千万可得警醒啊。
“谢公子难道不需看过小女子的曲谱,就要聘请我们兄妹吗?”这时,少女却突然质问道,她声音比刚刚更冷,一双美眸中满是疑虑,似乎也在怀疑谢宏的用心。
“这个么,呵呵,”谢宏微微一笑,“乐如其人,人如其声,谢某虽不擅音律,可是耳朵还算灵敏,马兄声音温润带点磁性,说话已是如此,唱起词来,想必是出色的男中音。至于马小姐……”谢宏抬眸看向二楼,感佩道:
“那琴应该是马小姐的吧?只看其外观,便可知道有人日日精心保养,琴弦更是丝毫不乱,显然也有人经常调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谢某也是……读书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马小姐如此爱护乐器,这音律上的造诣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代的小姐可不是后世的贬义词,而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才能配得上的称呼,反而是姑娘这个词带了后世小姐的那种意思。所以,谢宏称呼的是马小姐,不是马姑娘,马昂的父亲原本是千户,叫声小姐也不算恭维。
“你看得到我的琴?”少女完全没在意称呼的问题,反而吃惊的问道。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店里的光线不算很足,马文涛和董管家闻声望去,只能依稀看见有个长条状的物体,具体是什么却是完全看不清的。就算是少女自己,若不是明知琴在那里,也不可能看清,所以她才会有这一问。
“不敢欺瞒小姐。”谢宏嘴角一挑,洒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又是一惊。
“小姐的芳名中有一个‘灵’字吧?”
“你怎么知道?”少女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就算是对自己兄长发怒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动容。可是这下她可是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她的确是单名一个灵字,只是……灵儿惊疑不定的盯着谢宏。
这时代,女孩子的名字可是秘密,虽然少女长得太过漂亮,名声在外,可是众人也只能以马家小妹来称呼她。她的名字可是只有家人才能知道的,现在被谢宏一口叫出,她焉能不惊?
“他说自己听力很好,难不成……可是不对啊,大哥明明没叫过我的名字,就算是他听力再好,也不可能知道啊。”
董、马二人也都愕然,谢宏明明昨天才到宣府,今天又是偶遇,他怎么就能一口叫出来人家女孩的名字?难道又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被几个人用惊愕的眼神盯着,谢宏有点不自在,别人倒也罢了,被少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觉得压力有点大。他不知道风俗,心里也是奇怪:不就是说了名字吗?怎么都这副表情,难道就不怀疑哥是事先调查好的?哥准备的说辞都浪费了。
“谢某是看到的,那琴身上不是刻着一个灵字么?嗯,用的还是隶书……”谢宏笑着解释道,心里却在郁闷,用楷书多好啊,用什么隶书,让哥看得这么辛苦。
哇,这个解释更是吓了人一跳,别人想看清楚那是张琴都得靠猜的,这位谢公子居然能看见琴身上的字,这是什么眼力啊?传说中的千里眼吗?
谢宏的眼力好,旁人还真是不知道。他只有在收服方进的时候露过一手,所以就算是两个熟人,这时候也是惊诧,总算是两人跟谢宏相处已久,对于他种种神奇之处已经有了免疫力,倒是没有想到别的。
马家兄妹就不同了,二人是第一次见到谢宏,对他的答案一时间都是难以置信。这位谢公子自称为读书人,哪有几个读书人的眼睛这么锐利的?两人不懂什么叫近视眼,可也知道,一般读书人的眼神都不会太好,这位公子难道是个异类?
马灵儿美眸有莫名的光芒闪烁不定。
刚刚初见的时候,女孩只觉这位谢公子眼神澄清,似乎与旁人不同,等到他提出要买店的时候,她也起了疑心,以为这人跟那些臭男人一样,对自己起了不轨的念头。谁知几番对答之后,她却惊讶的发现,对方好像是真心要卖店,来开办那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音乐茶馆。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同于普通俗汉,可是跟那些书呆子又不一样。女孩的性子清冷,但是心思却是通透,仔细品味谢宏的答话后,觉得对方确实是有诚意的,也起了些好奇之心。
等谢宏夸赞她的琴,并以此推断她的琴艺的时候,女孩心里也是欢喜,就算性子再冷,她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难免会感觉自豪。
可是……他说看到的,这可能吗?灵儿抬眸看在谢宏的眼里,似乎想从其中找到答案。
谢宏被人质疑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都很能沉得住气,不过在眼前这位少女的美眸注视下,他突然起了好胜心。谢宏也不知道是这少女太漂亮,还是自己来到宣府之后,心态有了变化,总之,他不想让女孩儿看轻了。
“那花盆里种着的应该是梅花,花盆上雕刻着的是一尾锦鲤,栏杆上……,”谢宏突然没头没尾的点数起来,三个男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灵儿的玉容突然解了冻一般,那一丝惊讶猛的扩散开来,二楼是她的闺阁,那些布置女孩如何不知,这时听谢宏一一说来,细节处丝毫不差,灵儿心里只有惊讶再没有怀疑。只是,就算房门没有关上,从这里看到房间里的东西,这样的眼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嗯,还有挂着的……呃,这个,咳咳……”谢宏一边点数,一边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茶盏,只是一盏茶还没喝完,却猛的呛了一口,痛苦的咳嗽起来。
“哼,登徒子。”灵儿也意识到了问题,玉容猛然解冻,代之的是一片红晕,她娇嗔了一声,便匆匆的跑开,上楼去了,只留下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和一个同样满脸通红的谢宏。
灵儿脸红是因为谢宏,谢宏脸红则是因为咳嗽的太过剧烈,他这时心里却在哀叹。
“本来好好的,却偏偏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看见也就罢了,怎么就偏偏说了出来;这下哥的形象可毁了。哥可是个正经人,前世加上今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哥的人品啊,不就是一些贴身衣物么?到了后世,商店里面多得是,可以随便看的好不好。”
正文 第79章 及时雨谢宏
谢宏偷眼看了看马昂,有些心虚。虽然在心里面胡乱找了些借口,实际上这个常识他也知道,比如他和晴儿已经非常亲密了,但是小丫头清洗贴身小衣的时候,也是避开他的,偶尔撞上一次,小姑娘也是十分害羞,过后几天都不肯跟他说话。
晴儿都如此,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初见的女孩?好在马昂只是话痨,而不是二牛那样的壮汉,看他表情也不像是有多生气,谢宏这才松了一口气,故作没事的问道:“马兄以为小弟的提议如何?”
谢宏自己心虚,把自称也换了一下,听在马昂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说话多的人,心思往往也比较复杂,跟单纯的妹妹不同,老父过世,马昂除了伤悲,心里还是有些怨怼的。妹妹只道自己贪钱,这才连续出卖祖宅和茶馆,岂不知父亲除了留下两处房产,还留下了一大笔欠债,更要命的是,那放债的还是巡按大人的管家!
巡按大人官职看似不高,不过七品而已,可是他那职责却不同寻常,乃是专门弹劾地方官员的。别说普通的官员,就算是巡抚和总兵这两位地方上最显赫的大人,见到巡按大人也是要赔笑见礼的。这样的人,就算是父亲在世,也不是一个千户能够惹得起的。
单是如此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这位巡按却也是个不安生的。他那官职在衙门中没什么油水可捞,他又贪钱,于是便收了天香楼的干股份子,成了天香楼的靠山。
天香楼的老板张大名也是个伶俐人,本来天香楼在宣府城中也不过寻常,他花了血本得了这个强力靠山之后,不过一年时间就把天香楼变成了宣府第一,就说那位号称宣府琴歌第一的头牌——杨叛儿,也是通过那位巡按大人,从京城乐坊当中买来的。
前次来催债的就是这位张老板,当时说的话虽然客气,可马昂也是听出了对方的暗示,知道这人的目标是自己的妹妹。他心里愤恨,可是却无可奈何,对方有权有势,自家又欠了钱,若不是对方怕激起军中不满,早就动手强抢了。
所以马昂才卖了自家宅院,可是那宅院位置实在不好,若不是买的是个外乡人,恐怕八百两都卖不上,可是老爹欠下的银钱却是一千两。这段时间,马昂愁得要命,可家里只剩了一间茶馆,这茶馆的情况如何,宣府人尽皆知,谁又肯买?
马昂知道自家妹妹性子,平日清冷,实则激烈,也不敢让她知道事情真相。如果让灵儿知道这事,听说自己可能会被抢到那样的地方,以妹妹的性子,恐怕……
马昂打了个寒颤,他这几日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干脆弃了茶馆,逃往外地算了,虽然到了外地境况也未必比现在强,可是到了要命的时刻,也只好挨一刻算一刻了。
所以,谢宏的提议对他来说,就如久旱甘霖一般,哪有不答应之理?若是旁人来,他可能还会以为是骗子,可是他跟马文涛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了,既然对方会花八百两买宅院,再花几百两买茶馆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要了五百两,琢磨着讨价还价之后,卖个三百两,换完欠债,还能剩个百十两,就够自己兄妹两人一时之用了。
却没想到,这次做主的却是个少年书生,这人看起来倒是俊朗,气度也是不凡,却似乎脑子有些问题,不但要买这么个职能赔钱的茶馆,而且还不讨价还价,某非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吗?还真是绣花枕头,外秀内空啊。
不过等谢宏突然问出第二个问题后,马昂的心里又动摇了,这位谢公子说的事情虽然不是很靠谱,却很吸引人。他兄妹二人过世的娘也曾经是乐户,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两人对音律也极为喜欢,尤其是灵儿的天赋更是惊人。
如果能依这位谢公子所言,既不用让小妹抛头露面,又能解决眼下的难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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