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老爷您那身体,就算一切顺利,夫人也不闹,得以如愿以偿,可即便对方身材再好,您还不是只能眼看着?明知这样还这么急,真是贪婪无度啊
当然,这些腹诽众人也只是在肚里做文章,哪怕是和同伴在私下里,也很少有人提起,万一给老爷知道了,那小命就保不住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这一天,当许久未见的洪钟出现在屠府的时候,下人们都是争先恐后的赶去通报,险些为了抢这个名额大打出手。
洪钟本是心里有事的,结果也被屠府下人们的表现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了,看这反应多热烈啊。
他哪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人们当成了媒婆,因此才抢着前去,送这种消息,一般都是有红包的,而且老爷心情若是大好,这红包肯定也更大啊
最终抢到头筹之人也是如愿以偿,老爷一听洪大人来了,脸上立时便笑开了花儿,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的打赏。这样大方的出手,在屠家绝对算是凤毛麟角了,十年也未必能等上一回,所以说,这老来发春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朝宗兄,宫里有消息了。”洪钟当然不会理会下人们的异常,比起他关注的大事来说,这些下人连蝼蚁都算不上。
“太好了,张永怎么说,宫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屠滽急忙问道。
没有直接的情报渠道,实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儿,但凡是经历过成化、弘治朝的大臣们,都有着相同的感受。
想当年,哪怕是宫中有两个太监打架,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现在呢?就算皇上把乾清宫拆了,可只要拆的时候外面听不见,那外廷就无从得知,平时倒还罢了,可在这种事关重大的时候断了消息,那就是一种煎熬了。
“这是张永的信……”洪钟直接将信递了过去,皱着眉头道:“小弟总觉得信里有些问题,可却说不出原因,朝宗兄素来多谋,正好替小弟参详参详。”
“哦?”接过信,屠滽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张永虽然有心匡扶大义,可刘瑾却是鼠首两端?这两人确是如此,之前的信上也有提及……”他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嗯,到这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洪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杞人忧天,后面还有下文。
“所以,计划一直没能进行,而为了说服刘瑾,张永希望你我二人前往皇城,当面对其分析利弊,并且保证日后不会对其清算?这……”屠滽明白了,洪钟说的不对劲,想必就是这事儿了。
“朝宗兄明鉴。”见屠滽再次抬头看过来,洪钟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事的确有些怪异啊,按说这张永也是读过书,知道大义的,怎么会……”屠滽眉头紧皱,很是犯愁。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士大夫们可不光是以此要求皇帝,在很大程度上,这句话是他们自己的行为准则。
现在的皇城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凶险的不能再凶险的地方,自己二人若是贸然闯进去,被人发现就死定了,轻则罢官,重则被按上个罪名,直接流放或者砍了脑袋也不稀奇啊
“朝宗兄说的是,你看这事……”
洪钟之所以挑头张罗这事儿,主要是有天津卫的前事在,他也是不得不急,因为他怕啊,虽然皇上的棒子一直没落到自己的头上,可谁能保证皇上不是等着算后账呢?
没准儿越到后面,利息就越高,万一要是落得跟刘东山一样的下场,那就太惨了,所以,洪钟很卖力。但若是私入宫城被发现,那就大势去矣了,天津那事儿好歹还能抵赖一番,这要是入宫被抓个现行,二罪并罚还能有个好了?
所以,他觉得事情有古怪,正如屠滽所说,张永也是个读过书的,咋能不懂这套路呢?士大夫能亲身轻动吗?要知道,就算巡抚指挥边军作战,那也是呆在城里的,随随便便就在外面晃荡的,那还有士大夫的体面吗?
“不好办呐”屠滽重重的叹了口气。
和洪钟一样,他出头也一样有不得已的理由,杨叛儿的父亲是死在他手上的,那时他新官上任,对方送了礼金来。按说这就是个例行的惯例,谁也不会说什么,要是不送反而会出毛病,那叫无视上官
当时正好赶上了屠滽打算扬清名,他看准杨父没有背景,得不到奥援,因此直接翻脸,以贪腐罪将其拿下,定罪之后,他也是斩草除根,直接将父子害死在了流配的路上,并将杨家女眷充入了教司坊。
事后,屠滽如愿以偿,清名传遍天下,赞誉响遍士林,仕途一路也颇为顺畅。与杨家的纠葛,他自然早就抛在脑后了,一个教司坊的**,又能成什么气候?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他这个朝廷大员啊。
可世事无常,他万万没想到,杨家孤女真的翻身了。差一点做了皇妃还不算啥,大明没有后宫干政的传统;可杨叛儿跟谢宏扯上了关系,这就让屠滽寝食难安了,那可是瘟神,睚眦必报的瘟神
尽管谢宏一直没什么动作,和杨叛儿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赐婚的时候,后者也并未名列其中。可屠滽哪里敢放松?
就算在后世,也很少有人相信,男女间会有纯洁的友谊,何况是在明朝?
当然,事实也正如屠滽所料,杨叛儿留下是另有原因的,戏剧和评话都有配乐,谱曲的职责当然非杨叛儿莫属,从辽东往来还真就来不及。
所以,屠滽很忧郁,随着谢宏势力的壮大,他的忧郁也是一日浓过一日,最终他选择跟洪钟合作,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彻底消除谢宏的威胁。
可事情就这么不顺利,去,还是不去?两难啊,去的危险不用说,不去的话也是前功尽弃,万一张永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二人供出去,那一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宣之,以老夫之见,哪怕是有些凶险,这一趟咱们也是要去的。”相视无言,沉默良久,屠滽突然开了口。
“可是……”洪钟很犹豫。
“老夫在书法上尚算有几分造诣,仔细辨识过字迹,应该是张永亲手所书,除非张永反水,否则这事儿应该不差。可张永反水,只以你我二人作为筹码,似乎有些……”屠滽自嘲的笑笑,又道:“不是老夫妄自菲薄,实在不够分量啊。”
洪钟默然点头,六部尚书,二、三品大员说出去很威风,不过得看跟谁比,在皇帝和谢宏眼中,他俩确实不够分量,要是张永邀的是王鏊或者李东阳,那才差不多。
“虽是读过些书,可那张永终究是阉竖一流,刘瑾更是罪大恶极,若你我不出面,也许两人会自乱阵脚,甚至做下什么倒行逆施之举也未可知,坏了我二人的仕途是小,可误了大事,又将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屠滽的语调变得高昂起来,如同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一般:“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大义而不惜自身,正是我等士人遵行的圣贤大道,宣之,此乃危急存亡之秋,进则青史留名,若是胆怯退缩,将来怕是会有不测之祸啊。”
剥去套话,屠滽的意思很明确,搏一下还有生机,而且搏赢了的话,还有意外惊喜,不然就只能等死。普通人未必听得懂,可洪钟也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了,如何听不懂?
“既如此,为大明,为天下苍生,钟也不惜己身,愿与朝宗兄共襄盛举。”
正文 第558章 换点新花样
第558章 换点新花样
3/4,还没完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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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议已定,再无言语,待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两人这才换上便服出门而去。
这种情况并不经常发生,人靠衣装马靠鞍,身份还是得衣装来体现的,要是不穿官服,走在街上谁能看出两个老头竟然是当朝尚书?何况,洪、屠二人还没带随从,轻身而出,怎么看,都是两个普通的员外罢了。
俩老头当然也是有计较的,这事儿本身就不能张扬,若是如平常那般前呼后拥的,还怎么保持隐秘?搞得天下皆知的话,和被抓现行也没什么差别了。
对于他俩的举动,洪钟随行的下人中,还有提出劝谏的,可屠府上下却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搞得洪钟着实纳闷了半响。
屠府下人没规矩,在外人面前不稳重也就罢了,可眼下居然连自家老爷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了,屠朝宗偌大名声,看来也是其实难符啊。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管不好,又怎能治国呢?
屠滽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大事要紧,他也无暇去理会,匆匆扯着洪钟出了门。
俩老头哪里知道屠府下人们的想法,这些人都猜测着自家老爷要去提亲纳妾了,要不是为了瞒着夫人,又何须变装呢?而且还不带从人?
看来咱们屠府又会有一场热闹和闹腾了,尚书纳妾自然会很热闹,夫人的醋坛子打翻,当然会闹腾,唉,家宅不宁啊。
下人们纷纷叹息的工夫,屠滽二人已经上了东长安街,在皇城东街拐了个弯,直奔东安门方向去了。
西苑是正德日常活动范围,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当然不能去,而东面多有薪房、膳房之类的杂司在,柴米油盐的进出多由于此,更利于隐藏形迹,从前张永也都是由这边偷溜出来的。
尽管二人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他们的形迹还是落在了旁人眼中。
“刚才转过去的似乎是洪宣之和屠朝宗?还是说为兄看奏章,看得眼花了?”李东阳揉了揉眼睛,向身边同伴问道。
今天虽是休沐日,身为首辅的李东阳却依然要在文渊阁忙碌,如今文渊阁的工作愈加繁重了,所以一直折腾到现在才结束,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两个熟人,还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应该不差。”杨廷和缓缓点头。
他虽然还没正式入阁,可这件事已经是朝野上下的共识,士党需要加强在朝中的力量,内阁是他们最占优势的战场,当然是重中之重。
皇党虽多有不甘者,可杨廷和毕竟是帝师,是士党中为数不多的,还能得到皇上好颜相待的人,清楚正德的性格,他们也不好贸然提出反对意见。
而杨廷和自己也有了觉悟,他和李东阳走动的也是日趋频繁,俨然已经以阁臣自居了。
“他们这是……”眺望着二人的身影,李东阳皱起了眉头。
“应该还是日前谋划的那些事,他们大概是要去见张永吧?看来事情不怎么顺利啊。”杨廷和叹息道。
“计是好计,时机也是不错,可洪宣之未免有些操切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宏与皇上相交已逾数年,又是一见如故,那可能一举建功?”李东阳连连摇头,“屠朝宗也算是三朝元老了,又经历过这许多波折,怎地还如此轻率?”
“不行,须得去劝劝他们。”李东阳扬声道:“李福,吩咐车驾转向……”
“西涯兄,还是随他们去吧,奸党凶焰高涨,社稷有倾颓之虞,屠朝宗向来嫉恶如仇,洪宣之也一直是这样直率的性子……”杨廷和阻拦道:“若是你我前往相阻,说不定会发生什么误会也说不定,西涯兄,还是静观待变吧。”
“可……”李东阳待要坚持,可仔细一想,杨廷和说的才是正理。
放任屠、洪二人自行其事,若是成功,身为阁臣,自己当然可以坐收大功;若是失败,也连累不到旁人身上。
反倒是阻拦的话,可能会生出很多是非来,尤其是在外朝已经全面分裂的现在,贸然出手,很容易被激进一派当成奸党,惹得士党内部自相攻讦。
“老爷……”眼看到了路口,却没等到下文,李东阳的管家有些迟疑不定。
“算了,回府去罢。”无力的摆了摆手,李东阳颓然坐倒。
人心,始终是最难揣度的,他甚至有些羡慕谢宏和正德了,明明是君臣,却亲如兄弟。
为君的,大胆放权,从不猜疑,使另一方得以放手施为;为臣的,也没有任何顾忌,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会独断而行,偏偏两人之间还能保持默契,从没起过任何龌龊。
对比起士林当中的各怀心思,一举一动都得瞻头顾尾的算计不休,李东阳如何能不羡煞?
如果这一次又失败,也许纵横千载的儒家就倾覆在即了吧?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悚然而惊。
的确,以整个天下而论,士人的实力依然稳稳的占着上风,可是,士人的团结从来都是流于表面的,否则哪里又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这次的离间之计,针对性不可谓不强,若是依然不能建功,那就只能认为对方确实亲密如同一人了。
如此一来,就算士人再怎么折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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