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职越大,情商也是越高,这个道理在官场上是基本通用的。刘健本就喜欢古玩书画这些东西,刘德纲也是一脉相承,尤其对书画极为喜爱,据说自身造诣也是不低。
朝堂中多有人知道这个典故,在刘首辅在位时,以之投其所好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书画这种东西,价值本来就不好估量,用这个送礼,既显风雅,又不着痕迹,乃是古今通用的良方。
何况,刘阁老父子既然都以此见长,那么上门求个墨宝,然后再留下润笔若干,也一样是顺理成章,不管拿到什么地方,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当日谢宏那奸佞栽赃陷害了那么多位大人,可他却也没法用一样的手段对付刘阁老,只能强行罢免,就是因为这个,除了京中的一处宅邸和老家的几百亩天地,刘阁老的财产都在这风雅之物当中,须寻不出什么错处的。
当然,这些都是身居高位者心照不宣的东西,谁也不会明说出来,但以此奉承刘氏父子却是大善之法。
屠勋的提议煞是挠到了刘德纲的痒处,而众人也正要巴结刘德纲,自然也是轰然响应,因此,刘公子更加满面红光了,喜气洋洋的样子隔着很远都能看得分明。
他当下更不迟疑,先吩咐下人回去报信准备,然后众人各自上了车驾,由他的马车引领着,往刘府去了。
其实用不着他引领,去刘府,众人本就是轻车熟路的。刘健虽然被罢免了,可宅子却是没动,这也是新任首辅李大学士表示新旧首辅精诚团结的意思。
刘府就在长安西街南侧的大时雍坊内,离承天门很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入了刘府,宾主落座,几杯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意也是一扫而空,气氛也更加热烈了起来。
“刘兄,我等已经望眼欲穿了,你就不要再卖关子藏私了,赶快将那幅画拿出来吧。”宴席虽然还没开,可有那与刘德纲相熟的却是哄闹起来。
这一闹也是半假半真。顾参军说的就是有三绝之称的画圣顾恺之,这位画圣乃是东晋人物,最擅长画人物、禽兽、神仙佛像等,他的真迹本身就具备相当的吸引力和价值。
当然,闹一下为的是显示亲近,更有投其所好的意味,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享受的待遇,身份地位乃是礼仪之本,最是轻忽不得。那些关系不够亲密的,也只能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先水楼台的幸运儿了。
“众位兄台休要取笑,小弟又何尝卖什么关子了?”刘德纲笑了笑,然后扬声吩咐道:“来人呐,取我的画来。”
不多时,一个青衣书童捧着一卷画轴走进了客厅,刘公子微微颔首,手轻轻一抬,指了指中间的桌案,他虽是年纪不大,这番做派倒是有了几分阁老的派头。
凑趣也好,又或是奉迎刘公子也好,以屠勋为首,众人都是围拢了上去,看着那书童将画卷慢慢展开。
“果然不愧是顾参军真迹,画风尽显大家风范呐”
“周兄说的不错,管窥可知全豹,只看这笔锋转折之法,就可知作画之人的造诣非凡了,若非画圣,谁又能把一幅仕女图,画得如此传神呢。”
“呵呵,也就是刘贤兄这样的才子,才配得上画圣的真迹……”
想是那书童怕弄坏画卷,因此动作也极为轻柔缓慢,不过在这里的都是老官场了,又岂会被这点小事难倒?虽然只是看见了一只皓腕,和几缕轻纱,可众人都是啧啧赞叹有声,不乏有那会凑趣的,更是摆出了一副痴迷神往的样子。
“此画入手之后,小弟也曾仔细鉴赏过一番,虽然小弟眼拙技劣,但此画圣真迹应是不差的。”听得众人赞叹,刘德纲更是志得意满,虽是坐在自家,却觉得自己仿佛升上了云端,又象是入了文渊阁,坐在了他父亲曾经做过的那个位置上。
只是……
刘公子一向顺风顺水惯了,物极必反这句话他虽然听过,却对此没有任何概念,所以,当画卷完全展开后,他发现众人突然停下了动作,也没了声息,或者说那一大群人突然僵住了的时候,他茫然了。
“诸位,可是这画上有了瑕疵,又或小弟没有鉴出真伪?”刘德纲迷茫着站起了身,心下疑惑不已,难道送画的那人敢骗自己?可自己分明也找了高手看过的,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是真迹没错
“……”没人应声,除了老成、城府颇深的屠勋之外,也没有人有任何的回应,大多数人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似乎想要把目光移开,却又不知该移到哪里去。
便是微微抬头的屠勋,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可嘤嚅了半天,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诸位,到底……”刘德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这画是赝品,这些人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能来这里的人没有官场新丁,就算是那幅画是小儿涂鸦,他们也不应该是这幅模样啊,就这点城府?难道这么多年官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刘公子,这画还是……”屠勋终于是憋出来了几个字,抬了抬手,似乎是想阻挡刘公子看画,又似乎是想让刘公子把画销毁了。
可这样的神情看在刘公子的眼中,却令他更是疑虑不已,他猛然上前两步,拨开众人,往桌案上一望……
“啊?这是……”一看之下,刘德纲立时便是脸色大变,本来一脸的红光尽是不见,转而变得惨白如纸,再过得一瞬,更是白里泛青,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原因,当然就是那幅画,画很好,工笔非凡,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那眉、那眼、那婉转婀娜处,直如真人在眼前一般。
但是,这幅画的内容却是有点问题,仕女很漂亮,可就是没穿衣服,她身后还有个男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不过看那起伏之势,应该没干好事,显然这是一幅**。
**也没什么,这里的大人都是见多识广的,那种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问题还是在于这个仕女。
能来这里的多半都是关系不错的,虽然算不上通家之好,可刘夫人,也就是王小姐,大伙儿多半都是见过的,而画上的这个仕女,分明就是那位阁老千金
而且,后面露出脸的那个男人,白发苍苍,分明就是大学士刘健那画的右上角还提了几句诗,嗯,其中一句相当的应景:一树梨花压海棠,菊花一残满地伤……
即便众人都是见多识广,可这样的情况要如何应对,他们还真的不知道,所以,僵在原地就是他们能够做出来的唯一的反应了,不然他们又能如何呢?难道抬头告诉刘公子说:刘大人,你好像拿错画了……
“啊”
这话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了,刘公子脸色瞬间就是几次变幻,最后突然狂吼一声,口中鲜血乱喷,仰天便倒,等众人急忙扶起的时候,他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
“医生,快去叫医生”这是最正常的反应,如这般呼喊的人也是最多。
“刘大人,你要节哀顺变,千万莫要伤了身子啊……”也有那不知所谓的,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刘公子,此事也许另有……”屠勋是最冷静的一个,瞪了一眼那个不知所谓的人,把对方的话给顶了回去,然后又试图说明误会,以安抚刘公子。
“告诉我爹,我……”刘公子却是眼神涣散,显然这一切都没有看在他的眼里,他动了动手指,气息奄奄的试图说些什么,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头一歪,就此没了声息。
一片死寂,好半响之后,这才有人有了动作。
“难道……”屠勋试探着往他鼻端探了探,发现对方完全没了动静……死了?他心里叫出了众人没说来的那句话。
见了他的表情,所有人都是遍体生寒,这事儿太邪门了,难不成是那个瘟神又作祟了?嗯,我为什么说又呢?
否则好好一幅画怎么就变成了春宫?好好一个人怎么一下就气死了?
不应该啊太可怕了
正文 第372章 谁杀了公子德纲
第372章 谁杀了公子德纲
随着刘府的批丧挂孝,如同一阵阴风吹过,刚刚沸腾起来的京城又是沉寂了下去。这沉寂不同于以往,是一种带着恐惧的死寂。
方立了擎天之功刘公子死了,而且死法还很……让人难以启齿,这也太快了吧?那谢宏哪是瘟神啊,根本就是阎王爷在世他手下的那些不是番子和近卫,而是勾魂的小鬼和黑白无常,否则,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儿?
士子们谁也不敢叫嚣了,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的,生怕被谢宏注意到,然后勾走了小命儿。屠刀很可怕,可这种不明不白的死法却更可怕;面对前者只需要鼓起勇气就行了,可后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啊
这才是真正的身败名裂呢,让人名声尽毁,连家人都是蒙羞,最重要的是,让人想愤怒都怒不起来,仔细思量的时候,只会让人浑身发冷,如九幽地狱般得冰寒中,哪里又能点燃怒火呢。
其实,在场的朝臣们本是打算保守秘密的,这种事传出去可了不得,影响实在太大了。而且,散布传言的人,将会是同时跟新旧两位大学士作对,那后果是在场的这些人完全承受不起的。
可人死了总得治丧吧?刘家人丁单薄,如今也没有主事的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刘夫人更不可能抛头露面了,也只能让管家料理后事,然后派人往刘健那里通报了。
管家只是中规中矩的办理丧事,可消息却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种种细节都是说的惟妙惟肖,成了新的热议话题。
与士林中人的震骇莫名以至于噤声不同,百姓们却都是对这个话题津津乐道。
这话题好啊,发生在首辅的公子身上,本身就具备了相当的推广性了。在后世这种人会被称作太子党,在明朝虽然没这个称呼,可并不妨碍百姓们的认知,首辅的儿子,那是普通人想见一面都难的,发生在这样的人身上的话题,大家能不感兴趣吗?
而且,事情又很有传奇性。刘公子好好的去静坐,顺利的立了大功,压倒了瘟神,顺便还踩了皇上一脚,这是古之名臣的风范啊可就是这么个人,刚回到家没多一会儿就死了,这不就是戏文和评话里说的跌宕起伏么?现实果然比小说更神奇。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还很具八卦特性。你想想啊,刘夫人那是什么人?阁臣的千金,未来大学士的夫人,有诰命在身的,这样的人,居然入了春宫这真是让听者无不血脉贲张啊
女人漂亮固然很重要,可身份一样很重要,如果是个公主,就算长得很对不起观众,可只要听到是某某公主,多数人心里就会自动脑补这是个高贵漂亮的女人了。
首辅的千金,比起公主也差不了多少了,若是论起对前途的助益,前者又比后者强太多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这样一些元素,完全满足了极品八卦的条件。正如后世的各种**门一样,若是那些个明星身上在加上个某某领导人的光环,那效果显然会直接爆棚的。
因此,虽然没人给这事儿命名,称其为春宫门,但是几乎所有京城人都是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无论男女,老少皆宜……
聚集人最多的,当然是各处茶坊了,如今的京城,茶坊已经成了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无论是想听最新的时事,还是想听点演义评话,又或谈论点八卦,侃侃对球赛的见解,这里都是最佳的选择。
“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个美人,身份也高贵,怎么就这么不守妇道呢?真是可惜了……”一个胖子正在唏嘘不已遐想万千。
“呸什么美人,那种女人就是犯贱。”旁边有人唾了他一口,反驳道:“她身为首辅阁老的千金,衣食当然是不缺的,闲的久了,当然就琢磨着高点其他的门道了,没听说过吗?饱暖思yin欲,换成咱家的黄脸婆试试?一天忙生计都忙不过来,还春宫呢。”
“要说王阁老是江南世家,刘阁老家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女人呢?这哪里还说得上是圣人门徒呢?”那胖子也不生气,又是摇头叹息着。
“屁的圣人门徒”这次反驳的却是换了一个人,不过语气依然很冲:“没听候德坊的时评么?就是那些江南人霸占了海贸之利,不让百姓片帆出海,自己却赚得钵满盆肥,金山银山的往家里搬,圣人不是不言利吗?那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不”先前反驳的那人也是附和道:“还是报纸上说的好,表面道貌岸然的,背地里多是男盗女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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