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注水,下面漏着,还要把这水箱注满,这得多无聊的人才能想出来这种题目啊?出题目的人脑子里恐怕也被注了水吧?
众人都是哭笑不得,却又彷徨无计。
算学,其实是华夏源远流长的一门学问,作为天文、技巧制作等学问的基础,中华的算学是相当博大精深的,如圆周率、勾股定理,都是算学的成就,《九章算术》等著作更是享誉后世的经典。
不过在儒家的执政方针中,这门学问却没有受到相应的重视,虽然不至于被摒弃,但也没什么人瞧得上眼。在儒家弟子眼中,若是说手艺等奇yin技巧之技是邪门歪道,那算学也差不多是旁门左道了。但凡是以治国安天下为抱负的儒士,是绝对不会花心思在这上面的。
学好算学也可以考科举,不过只能考明经,之后的仕途更是完全没法跟科举正途出身的进士、举人相比,顶多也就是在衙门做个吏员罢了。主官?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治国的本事只能在经史之中得来,只懂专业知识的人,就只配当个苦力,这就是儒家的观念,其实跟后世也有点象。
此外,想要学好算学,难度并不在读经史之下,在投入产出不成比例的情况下,正常人会如何选择,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学的人本来就少,能顺利进入朝堂的就更少,进了朝堂还能混上个像样的身份的,则是一个都没有。今天正德虽然下了旨意,说文武百官皆可来文华殿观礼,但却并不是真的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明经出身的基本都是吏员,跟官根本不搭边,就算他们知道正德性子宽和,不拘小节,敢于前来。可朝臣的那一关,他们却是过不去的,没个进士出身的功名,就想进文华殿?
众位大人就算自持身份,不会严加斥责,也是要用能杀人的眼光瞪上两眼,然后日后算账,让来人万劫不复的,那些吏员又怎么敢来?找虐吗?
于是,谢宏的题目一出,全场尽是哑口无言,全都不知如何应对了。
“众位翰林大人,本官知道各位才高八斗,但是,请注意,答题是有时限的有言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不明所以,何不早早认输,何必在此故弄玄虚,浪费皇上和众位大人的时间呢?如今答题时间已然将尽,各位到底如何作答?”
打破了文华殿内寂静的是谢宏,他施施然开了口,话语极为刺耳,竟是把刚刚顾鼎臣催他的言词原封不动的丢了回去。
顾鼎臣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可是再红也没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单是他,翰林们填词造句都是好手,谁又会算算术了,何况还是这么古怪变态的题目。
“时间到了,翰林院到底作何打算?”充当裁判的是正德,当然,为了防止他吹黑哨,朝臣们规定,他只能负责计时,可朱厚照是什么人啊,就算只能计时,他一样能挤兑人。
按事先的约定,答题时间到了就做输论,裁判只要直接宣布结果就可以了,可他偏偏就不说结果,反而笑眯眯的问翰林院作何打算,一副追究到底,一定要从翰林们嘴里听到‘认输’二字的样子。这模样看着朝臣们的眼中实在是可气得很。
可气归可气,谁也没空跟正德较真,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顾鼎臣身上,虽然是状元,可在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是最低的,刚刚他又威风过一次了,这丢脸面的差事自然也得着落在他的身上。
“微臣……答不出。”顾鼎臣无奈,只好起身应答,一共五个字却是老半天才嘤嚅出来,声音也是小的很。
“朕没听见。”说挤兑你,就挤兑到底,正德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从来不拖泥带水。
“微臣答不出。”顾鼎臣幽怨的看了正德一眼,心里这叫一个委屈,自己好歹也是个状元,天子门生皇上你多少给留点面子好哇,门生丢了脸,皇上你的面子不也折了吗?不划算哦。
“嗯,翰林院一方答不出,现在比分零比零下面继续由翰林院出题……”
正德才不管那么多呢,天子门生现在已经烂大街了,玩台球的是,打棒球的还是,最近珍宝斋还卖出去了不少溜冰鞋、滑板什么的,买了的人都可以自称天子门生,都要顾及的话,朕顾得过来吗?
还是大哥的主意高明,要是经筵每次都这么开,那就有点意思了,正德很兴奋,坐在龙椅上抓耳挠腮的,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正文 第283章 如此翰林,朕很失望
第283章 如此翰林,朕很失望
“仲尼问颜回:若奚独乐,出自何典?何以解之?”
“不知道。”
“有甲乙二人往同一个方向行进,初始时二人相距二十里,甲的行进速度是每个时辰十八里,乙的是……问:甲何时能追上乙?”
“时间到,翰林院速速作答。”
“微臣不知……”
文华殿内,知识竞赛仍然在继续。
因为害怕谢宏瞎猫碰上死耗子,所以,翰林院方面出的题目都是开四书五经之外的典故,对联或者诗词也是一概不用,谢宏当然是两眼一抹黑,别说他,就算他倚为智囊,科班出身的三公公,也是完全摸不到头脑。
上述的题目虽然提到了孔子,可却不是出自论语,而是《列子》中的对话,这叫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全的三公公如何作答?他也只能怀着一颗誓死报效之心哀叹不已了。
当然,谢宏的算学题目虽然水准都不是特别高,可毕竟也涉及到了方程式,就算是精通算学的高手在场,也得仔细研究之后才能作答,众位士大夫则是完全无能为力了。
在场的人当中,情绪最高的却是裁判正德,谢宏每问出一个问题,他都死死的盯着墙上的钟,时间一到就立刻追问,凭空的给翰林院的学士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单是这样,翰林们倒也忍了,可当有人发现正德屡屡提前追问的时候,他们也急了。就算是皇上,你也不能搞黑哨哦,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你以为咱们家里面没有钟表是怎地?皇上你简直太小瞧大伙儿的财富和智商了
“陛下,您又看错时间了,这才过了一分四十五秒,时间还没到呢”其实分秒那些花样大伙儿都懂,就是平时不说罢了,逼急了照样说。
“哦?朕看错了啊?”正德一脸无辜的表情,嘴里面却是死不悔改:“反正你们也答不出,所以时间少点就少点吧。”
“陛下,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既然廷辩的规矩已经定下了,那就不能更改,子曰:……”作为本次大赛的发起人,张元祯自有维持局面的义务,当然,实际上,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
正德说的不错,翰林们却是应付不来谢宏的问题,但算学高手,朝廷里还是有的,户部和钦天监就盛产这等人,只不过没来现场而已。既然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解决起来就容易了,张元祯已经派人去叫援兵了。
虽然事先没想到谢宏还精通算学,可也不要紧,现在,翰林们的任务就是维持局面,并且拖延时间,等到算学高手一到,谢宏想必也就没咒念了。
“好了,好了,张侍郎你不用多说了,继续出题,继续”虽然不知道对方可耻的图谋,可正德还是很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张元祯的长篇大论。
这知识竞赛跟棒球一样,得分能力差不要紧,只要能压制住对方得分,那么只要把握住一次机会也就赢了。谢宏的计划正德是知情的,所以他当然要加快竞赛的进程了。
古籍虽然很多,终究也是有数的,自己这边好歹有个临阵复习过几本书的三公公,只要回合数足够多,总会碰上知道的题目,并且得分的。
幸福的来到总是那么突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德的大力催促,还是翰林们一时顾虑不周,一个姓严庶吉士忙中出错,竟然把题目出到了《庄子》上面。
“……夫富者,苦身疾作……夫贵者,夜以继日……出于何典,作何解释?”
这题目一出口,不少人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庄子虽然不在四书五经之中,也算得上生僻,可还是有不少道家弟子专研的。
可转念一想,他们倒也没有太过挂怀,毕竟谢宏的学识如何他们已经看在眼里了,以之前的状况看来,就算是拿最通俗的论语出来,谢宏能不能答得上来都是个问题。
让众人忧虑的是谢宏出来的题目,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精通算学,来来回回已经几十个题目了,可谢宏还是犹有余力的样子,真真让人担忧啊。
谢宏心里可没有面上那么从容,虽然他出的题目大多都是后世中小学的数学题,难度不高,可他事先准备的已经差不多见了底,现想现卖的话,难免重复或者出错,而且,朝臣那边派了人出去叫人,他也是知道的,如何能不担心?
要不是事先调查过,知道朝廷重臣里面没有研究算学的,他也不敢用这种问题,不过对方既然去叫援兵了,那很快算学问题就不能用了,接下来要用什么题目压制对方呢?微积分那些肯定是不成的,那个一问出来,对方恐怕连问题都搞不懂,肯定是要耍赖的。
他这边分工明确,他不管答题,只管提问,因此听对方问过之后,他下意识的就想回答不知道,反正是答不出,又何苦耽误时间呢?加快节奏才是王道。
“本官……”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三公公眼中却是精光一闪,飞快的伸出手,拉了拉谢宏的衣襟。得到了期待已久的信号,谢宏自是大喜过望,话锋一转,道:“知道了,待本官答来”
众翰林和朝臣尽是哗然,全都不能置信的瞪着谢宏,怎么可能,居然真的答出来了,不会是骗人的吧?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谢宏不着痕迹的从三公公手里接过了一张小纸条,用眼角余光一扫,随即朗声说道:“此典出自《庄子》,乃是……”
完了,真的让他答上来了,众人尽是默然,自己这边被压制住了,而对方却得分了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本来是要看那奸佞笑话的,难不成反而会变成看他得意了吗?
到底是哪个白痴出的题目?怎么就出到庄子上面去了?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射向了那个年轻的庶吉士,那人自然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面如死灰的站在原地,颓唐之极。
“南镇抚司得一分,现在的比分是一比零众位爱卿,反正你们也答不出来谢同知的问题,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改日再来。”正德得意洋洋宣布了比分,虽然他没出多大力,可重在参与么,这胜利的荣耀也是有他一份的。
“不行,说好了这场廷辩是两个时辰,怎能半途而废,陛下,臣等不认输。”张元祯嘴里发苦,面色惨白。
事先他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现在的这个地步,本想着谢宏不过懂些不入大雅之堂的小伎俩,纵是自己这边一时不查,终究还是有时而尽。却不行对方还没尽呢,自己这边先尽了,被人先拔头筹,这要是就这么输了,那翰林院岂不是颜面扫地?
输给一个秀才,一旦传出去,自己恐怕要留下千秋骂名了张元祯后悔啊,早知道就不答应搞这么个形式了,就算要搞,也得限定了题目才好。难怪先贤每每与人论战,都把题目限定在儒家学说框架内呢,不限定题目和规则,想要稳超胜券谈何容易哇
正彷徨无依间,张元祯冷眼看见文华殿侧门进来了几个人,看身上服色,品级都不甚高,可他却如蒙大敕,两眼放光,因为那几人正是户部和钦天监中,最擅算学的人。
往日里朝臣们没人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可这时众人看过去的眼神都十分的热切,给那几个低品官员带去了不小的压力。
这些人毕竟是吏员,来的时机也好,比几个工匠的待遇可高多了,直接被翰林们让到了前排安坐,直面对手谢宏。
有了这些人,朝臣们心里也是大定,刚刚不过是一时疏忽,才被谢宏钻了空子,现在有了相应学科的高手,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谢大人,那几个都是钦天监的,听说在天文方面很有造诣,另外几个是户部的,都是精通算学的人,你再出题的时候可要小心了。”刘瑾小声在谢宏耳边提示道。他是个文盲不假,但他一直很有上进心,把朝中的英雄谱也是背得烂熟,连这么几个低品官员都能认得出。
谢宏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现在一分在手,他的心态比之前可平稳多了,接下来只要压制住对手就好,就算不得分也不要紧。
提问可比答题容易多了,谢宏倒不是轻视古人的算学或者天文水平,而是对方懂得再多,也不可能跟得上他多出来几百年的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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