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郭莺以为大君之所以提出和亲是为了苍蒙长久的安定,不止她一人,甚至于四大家族也是这般想当然。可是,就在方才,就在那迎亲仪式上,大君的举动打破了所有人的看法。
那紧紧的拥抱,那肆无忌惮的亲吻,那霸气十足的宣誓对方所有权的做法,已经向苍蒙的所有人诏告着:轲华在短短三日之内就已经被大雁公主俘虏,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郭莺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暗了。
成亲这些年来,郭莺第一次察觉大君将要从她的身边离开,他的怀抱里将不再有自己的身影,他的温存和宽容将全然奉送给另外一个女子。
她非常的惧怕,恐惧地在烈日下也全身发冷。
她只能呆呆的看着自己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抱着别的女子在众人的欢呼下走向宫帐,离她越来越远……
不!
郭莺挺起了胸膛。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是草原上开得最娇艳的花朵,她不愿也不会输给大雁的狐媚子。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要征服草原上的汉子只凭借着坚强是不够的,他们更需要女子的温柔;同样,要打败草原上的女子只凭借着出色的家族和自身的才干也是不够的,还必须强大的自信、勇敢无畏的争胜的决心!
从今日起,草原上最矫健的骏马要向大雁最狡猾的狐狸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OML~~
早上醒来赶紧补上QAQ
☆、第五章
顾尚锦一直觉得这位郭氏是相当聪明的女子。她非常懂得利用时机,在人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从而得到更大的回报。
轲华,是她最明智的一次投入,从而让她成为了苍蒙最美丽的女子。
现在,这位美丽的女子伫立在顾尚锦的面前,不吭不卑,倨傲且骄傲的宣布:“为了苍蒙的繁荣,请公主与我一起为了大君的子嗣而努力。”
她居然将大雁的安国公主与苍蒙一介贵族的女儿相提并论,并且能够将两女共侍一夫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这让顾尚锦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顾尚锦由着侍女们捧下头上沉重的金冠,根本懒得反驳,只唤了一声:“吴大人。”
“是!”吴越立在屏风外,应了声,随即给这位‘难得糊涂’的公主翻译道:“这位伟大的、有着圣洁光辉的侧阏氏要求公主成为苍蒙的生育工具,与她一起为苍蒙的大君生儿育女,今年生一位小世子,明年再生一位小小世子,后年再继续生小小小世子。年年生世子,岁岁抱孩子,此生无穷尽也。”
刚刚译完,已经有侍女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尚锦隔空往那屏风瞥了一眼,青霜立即正色道:“吴大人,请慎言。”
那头,郭莺打量着顾尚锦的神色,继续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句俗语‘嫁鸡随鸡’,既然公主将要成为我们苍蒙的阏氏,那么就请你遵守我们苍蒙的传统。在我们苍蒙,不管是不是阏氏,都只能轮流侍奉大君,以求雨露均沾,为大君更快更多的诞下继承人。不管以后是我先生下小世子,还是公主给大君填一个孩子,他们都有可能成为苍蒙未来的君王。
我将以格帕欠天神的名义用性命保护我们的孩子,也请公主以你们大雁神明的名义不伤害我们任何一个孩子,保护他们健康的长大。”
顾尚锦瘪瘪嘴,伸长了双臂,让侍女们逐个将腕间的手镯摘了下来。足金的雕凤镯子在卸妆台上一字排开,几乎将人的脸都给染上了金沙,更是将那一双懒洋洋的眸子衬托得晶晶亮亮。
她沉着不出声,吴越低头继续译道:“侧阏氏说,公主您要‘入乡随俗’,既然嫁到了苍蒙,那您就是全苍蒙的妻子。不管苍蒙的大君是谁,您都要一如既往的全心全意的伺候对方,这样才能够维持您的恩宠长盛不衰。当然,作为侧阏氏,她也会遵守祖制,为苍蒙的大君奉上她全部的忠诚和贞洁,生下一窝的小世子,塞满大君的帐篷。”
顾尚锦笑道:“吴大人,本宫终于知晓你为何能够在相互碾压的官场里得到太子的青睐了。你这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真正是损人不利己啊。”
吴越抹了抹额头的汗,干笑道:“公主,您就别消遣微臣了!您明明懂得也说得苍蒙话,何苦要下官再给您译一遍?既然要译了,下官总不能干巴巴的陈述对方的话,那样显得太肤浅,没有用心琢磨对方话里面深刻的意图,也显得下官这译史当得不称职啊。”
“那你说说,什么叫做‘全苍蒙的妻子’。”
吴越弓了弓身,正色道:“公主您一定忘了,不止这苍蒙,甚至于是这整个郯其大草原上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旦当朝的君王死去,他的妻儿都会被新的君王纳入后宫,成为新君的嫔妃和孩子。对于草原上的蛮子来说,女人就只抵得上一头羊,再尊贵的女子也换不到一匹汗血宝马。”
“所以?”
“所以,不管这位侧阏氏为什么要来见你,她到底想要跟您表明什么,您全都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她也就只有一头羊的价值而已。
“喀嚓”的脆响,象牙玉梳被顾尚锦掰成了两半。
青霜与燕支吓得猛地一跳,跪倒道:“公主喜怒,您别气坏了身子。”两名贴身侍女一跪,整个帐篷内的所有侍女们俱都跪了下来,独独留下不明所以的郭莺金鸡独立般的矗立其中。
顾尚锦缓缓站起,绕到郭莺的面前,一瞬不瞬的盯视着这一张无辜的脸。
“在我们大雁的朝堂上,君是君,臣是臣。在后宫,正宫娘娘是皇帝唯一的妻子,其他的嫔妃都是妾,是臣子。在大雁的礼制中,任何小臣和妾室不得无理取闹,持宠而娇侮辱大臣和正宫娘娘,否则,罪级斩首示众。
同理,在你们苍蒙,本宫即将是正宫阏氏,而你只是一介侧妃,是妾,是臣子。作为臣子,是无法与君并驾齐驱混为一谈的。苍蒙的朝政是大君方归云轲华来决断,可方归云轲华的后帷则是由本宫说了算。
本宫可以容忍妾室献媚、容忍妾室耍奸,甚至本宫能够容忍你用尽一切方法爬上他的床榻,从而获得他的宠爱。不过,就算你是苍蒙大君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伤害半分的女子,也不要妄想凭借他的宠幸而来挑衅、甚至是蔑视本宫的尊严和地位。
因为得罪本宫的后果,你一个小女子是远远承受不了的。”
她挥了挥手,“吴大人,你一字一句丝毫不差的说给她听。”
“是。”
郭莺几乎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听完了这一段话,眼角含泪地道:“公主,你是想要我们苍蒙灭绝在你一个人的手上吗?你是想要我的大君绝子绝孙吗?听闻你们大雁的女子心如蛇蝎,原本我还以为是谣传,今日一见……”哭着哭着,她以闪电之势冲出了宫帐,在吴越的惊呼中跑向了大君的帐篷。
青霜急吼:“公主,我们上当了!”
顾尚锦冷笑一声:“急什么。就如吴大人所说的,在草原上一个女子的价值就是一头母羊。你觉得轲华会听从一头羊的哭诉而来找本宫的麻烦?”
“可是……外面那些贵族和子民会如何看待公主?”
顾尚锦再一次的坐在了梳妆台前:“他们怎么看待本宫一点都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本宫是两国边界交战的牺牲品。在两国还虚假的维持着和平假象之时,他们就算有多大的怨恨,也绝对不会伤害本宫一分;同理,就算本宫费尽心机的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真心,一旦两国撕破了脸皮,那么本宫也只会被他们亲自捆缚上冲锋的战马,以断裂的头颅来拉开战争的序幕。”
她叹息道:“什么情和爱,在男人的心目中永远没有权位重要。其实,吴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女子本来就是一头羊,任人宰割。”
“公主说我只会妖言惑主,她绝对不容许我这样的女子生下大君的孩子。”
大君宫帐里面的熏香早已经点了起来,与顾尚锦那边一样,轲华也正忙着沐浴更衣。
在送亲的马车上时,顾尚锦以草原人不洗澡为由拒绝给他提供热水沐浴,硬是让他带着马粪味脏了三日。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说他体臭,二话不说地将他踹出了凤架。真的是踹,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然后用脚把他给踹下马车。
轲华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忍耐力也堪比草原上猎食的豺狼。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他都坚持不懈的与大雁的护卫们‘拼杀’,或明斗或暗袭,设置路障挖陷阱这种事情对于苍蒙的武士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轲华甚至于用套马杆套住了凤架的十六匹大马,不让他上车,就不准赶路。
这样的结果让顾尚锦喜闻乐见,几乎是欢天喜地的下了马车,换了骏马在草原上撒野。还带着一群侍卫去抓捕野兽,就地取材的生火架锅弄野味。
她那欢快的模样浑然像是忘记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依稀可以看到当初混世霸王的影子。
“大君!”郭莺的哭泣唤回了轲华的神志。
郭莺看着对方嘴角那罕见的笑意,忐忑地询问:“难道大君也觉得公主说得没错?”
轲华穿上青红相间的缎纹大袍,一边任由郭莺亲手替他缠上腰带一边道:“你是你,她是她。她说归说,等真正做了之后你再来告状也不迟。”
郭莺一惊:“大君……你也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轲华坐下自己给自己套上鞋袜:“孩子可遇不可求。”
“可是……”
“好了。公主千里迢迢的来到我们苍蒙,炕还没热乎起来,你就跑去见她做什么?”
郭莺不答,只低头说道:“大君短短三日就被大雁的公主迷得神魂颠倒了么!”
轲华的动作一顿,望着郭莺头顶带着的纯白狐皮帽。这狐皮还是当年他送的订亲礼中的一件,被郭莺的巧手一针一线的缝制成了帽子,并在帽檐窜上了圆润的白珍珠,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光洁亮丽。每当她想要邀宠的时候,就会带着这顶帽子在轲华面前晃荡,任他铁石心肠也会柔软片刻,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今日,轲华觉得这顶帽子经过了几年的岁月已经脏了,白色的绒毛上沾染了草原上细小的尘土和飞虫的尸体,散发出一种又干又涩的气味。
“郭莺,当初我之所以在四大家族中选择了郭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懂得本份,知进退。”他站了起来,拉开帘子。
他说:“别被嫉妒蒙蔽了你的理智,侧阏氏。”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癖发作,断断续续写了又删QAQ
☆、第六章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柳絮不知道从哪个山谷里面吹拂而来,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漂浮在人们的黑发上,像是梦中暖心的雪,让人舍不得碰触。
年少时远在边关的顾尚锦躺倒在草丛中,仰视着它们唉声叹气:“看着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总让我误以为你们大草原的寒冷还没离开。”
空地上的少年一边舞动着有他一半身子重的石锤,一边抽空问她:“你的家乡冬季不冷么?”
“再冷也比不过你们这的严寒啊!我们那的冬风……嗯,就好比你这锤子刮的风,钝钝的,感觉不到凉气。可大草原的风就像那刮骨钢刀啊!嗯,你见识过我夏表哥的刀术吧?那刀刃还在空中的时候,那风声就已经割到了皮肉上,一片一片的割你的肉骨,等到刀刃落了下来,不用摸,你都觉得自己的脸蛋已经血肉模糊了。”
少年停下来端详了下她的脸颊,顾尚锦猛地窜起,对着他的臀部就踹了一脚:“臭小子,你敢偷懒!”
“没有。”
“那再加一块石头。”
“我已经快要举不起来了。”
顾尚锦贼笑:“你什么举不起了?”
少年正儿八经的回答:“锤子。这铁棍上的石头太多了,太重了,再练下去我的手臂都会断掉。”
顾尚锦勾搭着他的肩膀:“轲华,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在我们大雁,男人从来不会说自己‘不行’,更不会说自己‘不举’!”
轲华看着她:“为什么?”
“噎……”
继续看着她:“不行和不举有什么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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