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城,苍蒙在草原上才有了真正的立足之地,不用再做那冬去春回的游牧民族,他们可以在城里面繁衍生息,可以开凿自己与其他部落的通商之路,引来八方来客,将苍蒙发展得更加强大。这才是他求娶大雁公主获得的最大利益,也是为了苍蒙的子子孙孙栽下的最大一棵树。
苍蒙太小,他需要借助大雁的事情太多,此次的机遇可遇不可求,轲华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这些他又哪里会跟郭莺说道。郭莺流再多的泪,找再多的理由,他都一概无动于衷,真正是铁石心肠。
“在我看来,苍蒙正是引来光明的时候,何来重创?我苍蒙的兵强马壮,年初更是吞并了樊古和夸阳,经过这几月的围剿,那两个部落的余孽也不足为虑,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担心?”轲华亲手卷起最新绘制的草原地图,冷眼瞥了一下郭莺,“你一介女流,不懂这些还情有可原。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既然不懂就不要装懂,安安分分的在你的金撒帐里面呆着。”
一边召来克古塔,安排秋后迁徙之事。
这一次轲华只带一千虎豹骑随身保护,余下的两千虎豹骑倒是交到了弟弟帕琏的手上,委以重任让他好好保护苍蒙的子民。
现在郭家被分离,这几十年除非再出一位武艺卓绝的大将军,否则是再难以与其他贵族抗衡。原来的四足变成了三足鼎立,方家是大君的本家,略有得势,却是与另外两家保持平衡,三家相互牵制,再世子没有长大之前是很难有异动。
草原人的土地贫瘠,没有大雁疆土广阔,也没有复杂的地形结构,水灾火灾更是与苍蒙绝缘,除了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就余下皇族之间的内斗,可苍蒙轲华一人强权,根本不用担心弟弟的谋逆,反而比九华更加安稳。
正如他这几年所做的一样,除了打仗需要他亲力亲为,大部分时日的确不需要守在帐篷里种蘑菇发霉。
郭莺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男子越来越陌生,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郭莺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留不住他的脚步了。
每当半夜想起,郭莺都掩不住的心冷,那一双迷恋的温柔眼眸也逐渐被绝望而取代。她知道,她再也追不上轲华,再也不能投入他的怀抱寻求那么一点点温暖和依靠了。
绫罗绸缎与黄金宝石是他给予她的最后补偿,补偿她对郭家的残忍,补偿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郭莺躺在最华贵的白狐皮毛里,就像被白雪给掩埋的野禽,身子僵硬,徒留下一口寒气,苟延残喘着,遥望着转身离去的主人,越走越远……
半月之后,轲华抱起‘昏迷’不醒的顾尚锦离开了苍蒙,踏上了大雁的疆土。
大雁,万郾城,赵王府。
赵王世子顾尚谕刚刚还没走进书房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野生古木的熏香气,只从他的姐姐顾尚锦出嫁之后,赵王的书房连熏香都换了。这位大雁朝权倾朝野的王爷,似乎在用这种奇特的方法想念女儿一样。
漫天漫地的初生野草,千年山峰下连绵的古木,还有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迷惑着无数踏入房门的人。这里似乎不再是大雁,而是无边无际的草原。
“爹!”顾尚谕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赵王这才从堆积着无数公文的书桌上抬起头来,问他:“你娘跟你说了?”
顾尚谕嗯了声:“娘只从姐姐出嫁后就日日念叨,总算是等到姐姐回来,已经欢喜得坐立不住了。”
赵王笑了笑。当初决定把宝贝女儿和亲,赵王妃没少与赵王斗气,好几次晚上做了噩梦气不顺,把赵王从床榻上给踹了下来,让这位王爷睡了半个月的书房。一想起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赵王都忍不住抹额摇头。
不过,赵王找儿子来不是为了家事,他从公文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件:“这里是你小舅舅收集到的草原上个个部落的最新局势还有兵力分析,你拿回去看看,有不少东西可以利用起来。”
顾尚谕接过信件仔细看了一番,而后笑道:“苍蒙大君居然留下了最忠心的两千虎豹骑和一群不稳定的朝臣贵族们,也不怕从此之后,苍蒙大君改名换姓。”
赵王不动如山,一副诡秘莫测的模样。顾尚谕思忖了一会儿,问:“苍蒙大君说了此行要在大雁呆多久么?”
赵王不答,随手又埋头公文继续忙活起来。顾尚谕自己挑了旁边的书桌坐下,这张桌子上堆放了两堆公务,一堆是赵王已经亲批的公文,一堆则是只需赵王世子批阅。
相比大雁的太子殿下从小就被大雁皇帝抱上朝堂听政,赵王世子在五岁之际也随着赵王面见属地官员,跟着父王身旁学习朝政。大雁这两位实权的兄弟很是注重对未来继承人的培养,争先恐后的想要延续他们兄弟之间的胜负一般,让自己的儿子也继续争个高下。所以,在赵王世子还没有成年之前,他就已经独立处理部分属地的公文,并且在父王身边参政,提出自己的见解,为未来的继任打好坚实基础。
不过多久,埋头苦干的顾尚谕抬起头来,斟酌道:“也许,大君是想等到苍蒙的大局尘埃落定之后,才去摘去最后的果实。”
赵王的嘴角终于扯出一抹笑意,轻松的端起半温的铁观音喝了一口:“在很久以前,本王就与苍蒙大君签订了一份协议。”
“很久以前?”
“那时候你还未封为世子,你姐姐也刚刚在秦山关安定下来。”
顾尚谕倒吸一口冷气:“那时候父王就已经看出苍蒙大君之位的所属了吗?我记得老师与我说过苍蒙的内乱,苍蒙大君好像有好几位兄弟吧?而方归云轲华当年还只是一个被诬陷为奴隶的孩子……”他顿了顿,诡异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父王您并不是看出大君之位的所属,您只是帮您看中的人去争夺大君宝座而已。”
赵王叹口气,遥遥的望向窗外:“不错。当年的方归云轲华就像一只野生野长的豹子,任何人都驯服不了。”
顾尚谕嘿嘿笑道:“历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方归云轲华为了迎娶姐姐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甚至不惜骚扰了大雁边疆三年,结果只为了求娶一纸婚书……”才说了几句,顾尚谕脸色又变化了起来,“其实父王早就在姐姐与他相遇之时,就准备和亲了吧?他在秦山关学习兵法,上战场,与姐姐日渐生情……”
越说,他的神色越诡异,“父王,难道这些都是您有意安排?您从知晓方归云轲华的身份起,就打算暗中支持他去争夺苍蒙大君之位!他远在秦山关兵营,手上无一兵一卒却能够得知自己胞弟被人暗算生死不明,原来我还琢磨不透,想来当初也是父王让人透露给他的消息!还有虎豹骑。虎豹骑并不是寻常的精锐,他夺得大君之位后并没有归还这部分兵马,反而是带着这些精兵上了战场,在大草原上所向披靡。外表看起来他像是背信弃义,其实从一开始父王您就没有要求他归还的打算。虎豹骑留在了草原,也从中挑拨了苍蒙与其他部落合谋。还有姐姐……”
顾尚谕撑着额头:“姐姐从遇见方归云轲华的那一日起,她是不是就成了父王您手中的棋子?姐姐也是在和亲之前就想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离开之前与您发生争执?”
这么推算出来,苍蒙这盘棋赵王足足下了十五年或者更久。就算是亲生儿子,顾尚谕此时也不由得对自己父王的未雨绸缪感到惊吓。
赵王并没有反驳他。
“谕儿,你要明白,国与国之间是没有真正的和平可言。苍蒙只是草原上的一匹狼,这样的狼有很多。这么多的狼围绕在大雁这头老虎的身边,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你若怜惜当年懵懂的狼崽子,等到他们长大,他们可会毫不犹豫的将你的子女吞入腹中。”
顾尚谕早已明白自己的责任,刚才一番询问其实隐含了更多的佩服。他轻笑道:“那么,让苍蒙的未来大君灌上我们大雁的母姓,也是父王棋盘上最重要的一步棋子吧!”
赵王合上公文:“不错。现在也该由你执子,去给你的母亲通风报信。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就说‘小猴子要生小小猴子了!’”
顾尚谕脸皮顿时就皱巴巴了:“父王,您干吗不说狗熊也要做外祖父了?”
赵王抬脚就把儿子给踹飞了:“我是狗熊,你不就是狗熊崽子了吗?是狗熊崽子好听,还是猴崽子好听?”
顾尚谕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管是什么,还不都是你们两老的子孙,有什么差别。”说罢,随手收拾了几件要紧的公文就跑了出去。他的父王隔三差五动手动脚,他还是把公务带回自己的院子批阅好了。
当然,赵王妃那边还是要去一趟的。也不知道自己那猴子一般的姐姐生下来的孩子会像谁,也许不像猴子也不像狗熊,而是一只真真正正的狼崽子?
☆、最新更新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
没有了大君在身边的郭莺就如同没有沾染露水的娇花;迅速的枯萎了下去,整个面容看起来憔悴苍白。只从大君离开,她就总是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不言不语一整日。
如果草原上也有望夫石;那么她当之无愧是最顽固的那一块石头。
安夫人相当的心疼。大君毫不留恋的离去简直像当着苍蒙所有子民的面;抽打了郭莺的耳光。之前的那些重获荣宠的传言不攻自破;让走在外面的安夫人都觉得脸面无光。
帕琏纵马从远处跑来;在马背上疑惑的望着枯萎的郭莺:“侧阏氏;你就算日日等;也等不到哥哥回来啊。”
郭莺揉着手中的野花;低声道:“大君迟早会回来的。”
帕琏耸了耸肩:“哥哥就算回来;他也不会去你的金撒帐了吧!”
郭莺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太复杂,有委屈有责问有惊惧,甚至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绝望。她抖动着身子,颤声道:“连你也这么想?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她倏地跳了起来:“方归山帕琏,是不是连你也要在我心口上捅上一刀才甘心?你一定要我在你的面前哭泣,在你的面前求饶,在你面前叙说自己的无辜吗?”
帕琏根本没有想到他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够让郭莺失控,他抓着缰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郭莺已经爬了起来,咄咄逼人的抓住了他的马缰:“你也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丑态对不对?我最爱的人不要我了,抛弃我了,他甚至于不屑对我伪装,不屑给我一丝一毫的温柔,他就像是一匹最绝情的狼,毫无怜悯之心的把我的一切都践踏在脚下,丢在你们的面前让你们唾弃我,嘲笑我,辱骂我!”
帕琏呐呐:“谁,谁辱骂你了!”
“你!”郭莺留下一行泪,指着他的鼻子,然后再望向身后无穷尽的帐篷,“还有他们,苍蒙的所有贵族,所有的女人,甚至于他们的孩子都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嘲笑我终于被大君给抛弃,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她呜呜的哭了起来,颤抖的身躯缩成了一团:“现在连你也践踏我的尊严,我是你的姆妈呀,你从小随在我的身边一起长大,没有我,你更笨没法活着见到大君啊,你已经忘记了我保护你的日子,忘记你的诺言,忘记我是你最重要的姆妈了!”
帕琏咳嗽一声,小小地嘀咕:“你是我哥哥的侧阏氏,怎么可能是我的姆妈。”
郭莺从双手中抬起头来:“是我把你养大的,是你亲口说我是你的姆妈!”
“可你不是啊!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最多就是我哥哥的女人而已,怎么能够做我的母亲。我以前不懂事,难道现在还不懂?姆妈必须是生我的女人,你不是。”他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话太残忍了点,“嗯,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成为真正的姆妈。”
郭莺双目赤红,举起双臂去捶打他的腰肢,可是马匹实在太高了,少年也在这一年里抽条似的长大,那些拳头根本伤害不了他一分一毫。不过,帕琏还是躲得相当的狼狈,不过,他并没有吱声。
郭莺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她抱住他的腿,哭道:“我成不了姆妈了,我成不了姆妈。”
“为什么?”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郭莺抽泣着,“大君根本不会让我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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