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尚锦轻笑地站在原地,等着孩子跑近:“阏氏,你要去打猎吗?”
“嗯,我要趁着天黑去挖陷阱,说不定明早就有野狼狐狸肉吃了。”
孩子道:“那我明天拉着哥哥姐姐一起去找你,我用羊奶跟你换,好不好?”
顾尚锦摸了摸孩子的发顶,看着牧民恭敬的行礼,然后抱着孩子回家。一路上孩子在父亲的怀抱里叽叽喳喳,那么天真那么稚嫩,邻进帐篷之前,他还坐到父亲的肩膀上,对她摆了手。
顾尚锦抿着唇,踩着不够干燥的草地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她在找一个人,找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人,找那个在出嫁的路途上一直默默保护着她跟随着她的黑衣人。
也许是今夜的夜太黑了,也许是黑衣人的身影早已融入了暮色中,她分辨不出哪里是景色,哪里又是斑驳的虚无缥缈的人影。
她只好坐在山坡上,看着遥远的秦山关,每一座山头都那么的熟悉,曾经布满了她与轲华的脚印。那时候的他们哪里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他以为只要迎娶了她,一切就都是圆满的;她也以为只要自己偶尔低头,轲华也就总是宠溺她的。
那时候的他们,不知道国家、民族,他们一心一意的爱慕着对方,认定了自己的孩子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而现在,顾尚锦却连自己到底要不要将身怀有孕的消息告诉远在他方的轲华,告诉孩子的父亲。
顾尚锦一遍一遍的抚摸着肚腹,只觉得周围的风越来越凉,青霜不知何时将披风披到了她的肩胛。她站起身来:“回去吧。”
刚刚落音,不知哪里有人笑出声来:“难得的良宵,公主何必急着走,不如陪我一起赏赏月,听听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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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尚锦回过头去;只看到山坡那一头有位男子踏着月色而来;银白的衣摆在草原上洒下点点银辉。
顾尚锦压着青霜的手臂,道出了来人的名字:“乌朝阳阿卜塔。”
阿卜塔行了半礼,站在她面前笑道:“公主居然还记得我。”
“九华的二王子,想要忘记你也太难。”顾尚锦转过身;慢悠悠的朝着老九行去,阿卜塔跟在身后问她:“不知公主可喜欢本王送的礼物?”
顾尚锦疑惑:“本宫收到的礼物何其多,不知二王子说的是哪一件?”
阿卜塔指了指自己的腰间:“与它一模一样的一柄匕首;今日下午方才命人送入公主的帐篷,想来你已经见到了。”
顾尚锦瞟向那在月色下也光彩夺目的兵器;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当真?”
顾尚锦似笑非笑的剔着他:“二王子觉得本宫有必要撒谎吗?或者,你觉得本宫会贪你一件小玩意而?”
阿卜塔上前两步,笑道:“大雁地大物博;自然对我这些小东西看不上眼。只是,公主当真不知晓草原人送人礼物的风俗?”
顾尚锦已经被老九扶着上了骏马,她居高临下的道:“本宫是大雁的公主,是大雁的子民养我育我,也是大雁的子民教导我人情世故,哪怕本宫嫁来了苍蒙,遵守的依然是大雁的风俗。这片大草原只是我的栖身之所,却不是我的根,我又何必去打听它的风俗世情?”
“这么说来,”阿卜塔狡猾的笑着,“你是知晓了!否则,你又何必解释,打消我的疑虑?”
顾尚锦干笑:“九阳二王子送与苍蒙阏氏的见面礼,又何必遮遮掩掩?”
“不,”阿卜塔使劲的摇头,“那是我乌朝阳以草原男子的身份送与大雁顾尚锦的定情之物。”
“原来如此。”顾尚锦勒紧了缰绳,走了两步,“真是可惜了,在苍蒙的土地上,只有阏氏顾氏,没有平民顾尚锦。若是二王子真心想要送,本宫即刻将侍女的名字改了如何?”
阿卜塔一顿,单手猛地抓紧了缰绳,马匹难受的扬起脖子嘶鸣着。他转瞬又笑道:“公主一定不知道吧,苍蒙的大君已经答应事成之后将我心仪的女子双手奉上。”
顾尚锦丝毫不为所动:“二王子一定也不知道,轲华那个人看起来豁达大度善于隐忍的君王,其实骨子里却是小肚鸡肠强势霸道,不容许任何人窥视他所有物的野兽。如果,他知晓你在他出征之后,偷偷的纠缠他的阏氏,我想他会不顾一切的把你撕得粉碎。”
说这话的时候,顾尚锦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嘴角有抹冷傲的弧度,眼中印着繁星,一如高傲无匹的母兽,让你忍不住想要咬住她的颈脖,逼得她就此雌伏。
他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道:“那又如何?公主,在这片草原上,你所倚仗的也只是轲华一个人而已。一旦他……”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就这样把他余下的话给吹散了。
顾尚锦一回到帐篷,急忙让人请来了吴越。
“你抽调一些武艺较好的影卫去保护轲华。”
吴越疑惑:“大君身边有自己的人马……”
“以防万一。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无法预料到哪里有暗箭。何况,你觉得郭家为何要鼎力支持九王?”顾尚锦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分析道,“轲华想要灭了樊古和夸阳,可是九阳也想吞并苍蒙。在战场上,没有真正的敌友,只有最大的利益。速度去,今夜就出发。”
轲华与乌朝阳到底有着怎样的盟约,顾尚锦不知道。不过根据今夜乌朝阳的突然出现来看,显然盟约并不能让乌朝阳满意,否则,身为盟友,乌朝阳为何会在暗夜来寻顾尚锦?身为九华的二王子,现在不更应该在自己的草原上与自家兄弟争夺父亲的宠爱,从年迈的父亲手中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或者兵权吗?
顾尚锦可不是居在深闺的无知妇人,她上过战场,参与过将军们的突袭计划,也听自己的父王与幕僚们探讨过草原上的局势,更多的是,她生来就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调皮捣蛋的太子兄弟,在有限的成长岁月里,他们两人可是策划了不少阴谋,同时也捣毁了不少人的野心。
她可不会相信一个异国的王子千里迢迢的来到苍蒙,就真的只是为了给心仪的女子送上一份礼物。
这一夜,顾尚锦都异常的焦虑。距离她不远的金撒帐中,郭莺更是彻夜未眠。她借着夜色,避过了巡夜的武士,绕过蜂窝般的帐篷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郭莺几乎是颤抖着询问:“你为何在这里?”
乌朝阳阿卜塔笑道:“侧阏氏很意外?我原本以为苍蒙大君的女眷们都很期待见到我这位美男子。”
郭莺立即听明了他话中另外一层意思:“你见到了那个女人?”
阿卜塔端着酒杯,摩擦着下巴:“那个女人是谁?侧阏氏,不得不说,你的敌意来得很莫名其妙,你觉得我会与异族人相谈甚欢吗?”
“不,”郭莺顺口气,“我只知道你□熏心,窥视某个女人很久很久了。”
阿卜塔哈哈大笑:“对,所以我来此是有目的的。你应该庆幸,因为我的目的很简单,所以能够与你们郭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举了举酒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郭莺望向郭科尔,对方的酒糟鼻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么红,这代表现在的他是清醒的,并不似外表表现的那般喝得醉醺醺。
郭科尔问她:“有事?”
郭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父亲,我想要知道你们的计划。”她焦急的绕了两圈,“帕琏上了战场,这与我们开始说的不一样。他走了,我们就没法控制其他的贵族……”
她还没说完,郭科尔就大笑了起来:“傻女儿,你以为其他贵族真的会对帕琏俯首帖耳?你错了,我们这群老头子,谁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一个稚嫩小儿。”
“可是……”
“帕琏只是一个傀儡,我可不想给这个傀儡任何好处,让他成为第二个方归云轲华。”郭科尔又抓起一坛子酒胡喝海喝,大半的酒液都洒在了衣襟上,润湿了大片,“帕琏如果在,我自然会把他捧上大君的宝座,如果他不在,那么就让他陪着他的兄弟一起去见格帕欠天神好了。”
“什么?”郭莺尖叫起来,“你们要杀了大君?”
她的表情太震惊了,不似作伪。
阿卜塔只是愣了一瞬就奸笑道:“怎么,侧阏氏你舍不得?”
郭莺眼角有泪:“他是我的丈夫,是苍蒙的大君。”
“可你只是他的侧阏氏。”阿卜塔提醒她,“你不是轲华最爱的女人。”
郭莺瞬间就啜泣了起来:“可是,我不想他死。”哭了半响,她又如梦初醒般的捂着脸道,“大君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他是苍蒙的英雄。”
阿卜塔拿过一只银杯,往其中倒满了酒液,一圈圈的液体泛着刺目的光晕荡漾着,然后被送到了郭莺的面前。
帐篷里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被姿态婀娜的红珊瑚拥簇着,原本极淡的光晕被血红熏染,像极了女子猩红眼眸中的泪。郭莺无数次的见过它,此时此刻却觉得意外的刺眼起来,连同那杯酒的凝香也苦了涩了。
她听到九华的二王子耳语般的嘲笑。
他说:“乱军中拼杀,靠得不是个人的武艺,而是同伴的相互依靠和信任。”如果,连周围最亲密的人都背叛了,那么那个人的性命也走到了尽头。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乱军中那一支心怀叵测的剑矢穿过拼杀的人群,射入轲华的心脏。
族群里逐渐弥漫开不逊于战场的紧张氛围,懵懂的孩子们还在玩闹,担忧的妇人们依然忙碌着,只是,在平民和奴隶们所不知道的角落,无数的武士和将领在无声的调动着。
他们那经过年月而晒黑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与白色的帐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马的嘶鸣此起彼伏的响起,就连兵器与磨刀石的嚯嚯声响也融入了夜幕的轻烟中。
遥远的战场上,硝烟却是弥漫了数百里,无数烧焦的嫩草,还有兵马的残躯堆积在血染的土地上。擂鼓还在敲,牛角的呜呜声响彻云霄,厮杀声日以继夜的震荡着武士们的耳膜。
帕琏觉得手中的长枪都握不住了,枪杆部分都沾满了血液和汗水,滑腻非常。他的眼帘上挂满了水珠,红的白的,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汗还是别人的血。
这就是战场,是英雄崛起的地方!
所有人都挥动着刀剑,用着最简单的方法杀戮着敌人,没有花俏没有虚招,一刀毙命。
他无端的觉得疲累,感觉敌人怎么杀都杀不完,感觉战争一场接一场,没有停歇的时候。他很累了,可是不敢停下来,只要稍微滞碍,轲华就在前方大喊着:“跟上,全部都跟上!”
艳阳下,哥哥的背影格外的伟岸,哥哥的声音也格外的低沉嘶哑,可是他手中的大刀从来没有停歇过,他身上的铠甲早已被砍得坑坑洼洼,帕琏追逐着他,跟随着他,甚至于可以看到哥哥每一个回身望向他的眼神。
哥哥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他!
帕琏咧开嘴巴,无声的大笑。前方的轲华却突然脸色大变,大喊:“趴下!帕琏……”
帕琏还未回头,一柄长枪直接撞上他的背脊,把他硬生生的压到了马背上,耳边有利箭呼啸而过,他抬头望去,一线银光穿过无数的空隙,直接射向了轲华的颈脖。
“不,哥哥!”他大叫,策马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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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猛地睁开;里面的惊恐几乎呼之欲出。
“阏氏?噩梦了?”青霜急忙凑了过来;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顾尚锦摇了摇头:“没事。”青霜喂她喝了几口水,又喝了安胎药,这才靠在床榻上问,“还没有消息?”
“只有捷报传来;大君的私事一件都没说。”
顾尚锦不死心的问:“他也没有给我写信?”
“没有。”
顾尚锦靠在靠垫上沉凝了一会:“去找小七来。”
小七一直都守在了外间,听到声响自己就绕过屏风走了过来。顾尚锦颇为痛苦地道:“已经出事了。”
这话没头没尾,在场的两人却是听懂了。
青霜安抚着:“阏氏;你太焦虑了,兴许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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