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见了我就要走?”
“难道我还得给你告礼?”
郁栋一愣,被噎的说不出话:“不、不是,我想来……”
“想来做什么?”此时身后传来颜采筝的声音,郁枫欢喜的一咧嘴:“采筝——”赶紧跑到采筝面前,笑眯眯的把花递给她:“给你的,好看吗?”
采筝不见丈夫的人影,睡醒午觉,出来透气连带找人,正好碰到郁栋和丈夫在说话。她瞅了眼粉嫩嫩的,层层叠叠的鲜花,道:“好看是好看,可我更喜欢雨后带着露珠的。”
郁枫迟疑了下,回头对郁栋道:“快来朝这花上面吐点口水,弄的像滴水似的。”
采筝嫌恶的瞪他:“别胡闹,回家去!”
郁栋十分尴尬,手不知往哪放好了,抓抓脸蛋,搔搔额角。
郁枫挨了骂,捏着花,一步三回头的往院门走。等他走了,采筝笑道:“郁栋兄弟是来做客的?现在可不方便,眼看这天就要下雨了,改天再来吧。”
“嫂子,其实我是来跟您说个事的。”郁栋见颜采筝身边跟着的丫头是碧荷而不是鸣绯,更坚定了告密的决心:“不知您方不方便。”
“现在就方便,你说吧。”
“这……”他想了想,神秘的道:“我刚才看到鸣绯那丫头在跟郁彬说话,谈的可欢了。”自从胡姨娘生下小少爷,父亲又生病了之后,郁栋感到自己越来越不重视了,处境大不如以前,他和姨娘看明白了,这个家以后是属于太太跟四少奶奶的,现在郁彬是他们的大敌,时刻关注郁彬的动向,向死少奶奶禀告。
“哦。”采筝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见郁栋一脸告密者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没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郁栋兄弟年纪也不小了,我哪日跟太太说说,等侯爷病好些了,给你说门好亲,让你媳妇管管你,省得你满院子乱逛,盯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郁栋来卖乖,没想到颜采筝不领情还给他一顿挖苦,他不忿的道:“嫂子,您可别小瞧,多少事都是坏在下人手里的。”
“坏事,坏什么事?”采筝不依不饶的追问:“你觉得你郁彬哥哥,要对我们做什么?”
“您、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郁栋失望的道:“算了,当我没说过,天要下雨了,嫂子好好休息。”说完了,一拱手,人就跑了。
等人走了,碧荷想起当初鸣绯背着少奶奶,跟鸣翠通气的事了,担心的道:“她还真是能背着您跟别人通气呢。”她见太太身边有个德高望重的李嬷嬷,府里的大小丫鬟都怕她敬她,内心十分想像她一样,可李嬷嬷只有一个,少奶奶身边信得过的丫鬟,除了她之外,还有鸣绯,这就不大好了。
采筝道:“我早就想把她打发了的,只是燕北飞那家伙爱青楼歌姬,不爱寻常姿色,才一直拖着没动她,现在看来得加紧了。走,先回去谈谈她口风。”
进屋后,采筝没看到鸣绯,便道:“去,把鸣绯给我找来。”然后坐到圈椅上,等着人来。
这时就见自己的丈夫鬼鬼祟祟的往这边靠,她无奈的道:“又怎么了?”
“采筝,你怎么现在才吃醋,也太晚了吧。”
“啊?”她仔细回忆了下,想起当初他曾拽着鸣绯要陪床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道:“不是因为那件事!”
郁枫在她身边小声嘀咕:“那是因为什么?你吃醋的时候,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78、第七十八章
乌云滚滚,鸣绯前脚刚进门,后脚外面便雷霆大作,大雨泼水似的往下落。
采筝摸着袖口绣的花纹,头也不抬的问鸣绯:“你年纪也大了,也出府嫁人了。”
丫鬟最好的归宿是被男主看中,做姨娘,一辈子不愁吃喝,出府嫁人可就差得多了,了不起嫁个外院的执事,那也使唤不起奴婢,凡事要亲力亲为不知多累,若是再生几个孩子,一年光做孩子的衣裳鞋帽就要累的眼瞎了。
所以,鸣绯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跪下道:“奴婢不走,奴婢想侍候少奶奶一辈子。”
“唉——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就别说了,咱们说点实在的。你又不是姑子,哪能不嫁人。”采筝道:“不过你别担心,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一定给你挑个好归宿。”
鸣绯叩头:“谢少奶奶。”
这屋里没别人,碧荷是自己的心腹,郁枫虽然装傻,但自己做的事,他全知道,也没想瞒他。采筝沉吟片刻,道:“你还记得鸣翠吧,我当初为了缓和跟东苑的关系,把她给了大少爷。可惜她自个没福气,跑了。你不会像她这么糊涂吧。”
鸣绯一愣,觉得少奶奶话里有话,但具体的却参不透:“奴婢自然不会像她那样糊涂。”
“……虽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但穷人妻更难做,这么多年,就没见有几个长命的。”
这时郁枫在一旁插嘴:“谁说的,前两年庄上还死了个九十岁的老婆子,娘说是喜丧,给了不少银子。”
采筝冷笑道:“命里注定的苦没吃完,不让她死。”郁枫道:“她儿子和儿媳可孝顺了,没吃苦。”
这是来拆台的。采筝朝鸣绯笑道:“你听少爷的意思了,要把你嫁给庄上的穷汉子呢。”
鸣绯改成朝郁枫跪着:“求少爷开恩,千万不要这么做。”
采筝朝丈夫投去个得意的眼神,笑着安慰鸣绯:“别怕,他想,我还不答应呢。其实,你的归宿,我都想好了,只是怕你觉得我这个做主人的利用你。”
“利用?”
“是这样,你也看见了,二公子是侯爷是庶长子,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咱们得罪不起,只能拉拢不是。他妻子又远在云贵那地方,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身边缺人侍候。我寻思,你若是愿意,我就舍出脸去,问他愿不愿意收下你。哎,我就怕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啊。”
鸣绯呆住,须臾高兴的抿嘴,止不住的偷笑:“怎、怎么会呢?奴婢为了四少奶奶,是愿意赴汤蹈火的。”
“那你便是没有异议了,那我明后天抽空可就去了。”见鸣绯一脸难掩的高兴,采筝心里有数了,吩咐她:“好了,起身下去吧。”鸣绯便又朝她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碧荷啧了声,在采筝耳边道:“您瞧她那样,多高兴,嘴都咧到耳根了。”
郁枫揪着手里的花瓣,没吭声。采筝瞄了他一眼,对碧荷道:“你们都下去。”碧荷以为少奶奶不喜欢自己嘴碎,朝屋里的其他几个丫鬟招招手,把人带下去了。
“你揪它做什么,不是给我的么。”采筝伸手去抢他手里的花朵,捏到眼前轻嗅。郁枫道:“你又不喜欢。”看样子似乎不大高兴。他方才就插嘴打岔,可见有话要说。
“我说要把鸣绯给郁彬,你不高兴?”
“嘁,郁彬能看上她?”他哼笑道:“你真会放心把她给郁彬?两个都不可能的。也就她蠢,居然会信你的话。”鸣绯肯定知道许多采筝见不得人的勾当,再怎么想讨好郁彬,也不会把自己的心腹送到敌人身边去吧,这得多傻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被看穿了。采筝索性认了:“你说的没错,我当然不会把鸣绯这么送人。我就是试试她的态度,看她是不是真的惦记上高枝了。”可以肯定了,她的确有这心思,这让采筝十分不悦。
怎么处罚丫鬟是妻子的事,郁枫不想管:“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被惩罚,也不冤枉她。”随意往窗外瞥了眼,见漫天的大雨,下的更急了,天色比方才更黑了,明明还不到傍晚却黑的像夜晚,他一边嘟囔:“这天可真吓人……”一边回眸看妻子,就见妻子正凝眉思忖,他摇头叹道:“跟你的脸色比,这天黑的也不过分。”
“你说什么?”
郁枫嘿嘿一笑:“这个家,你说了算,我说什么重要么。”来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笑道:“只要你开心,其他的统统不重要,一切你说了算。”
“真的?”她道。
“真的。”
“那你晚上去外间睡。”
“为什么啊?”他震惊。
“下雨了,到处潮乎乎的,你跟我在一起……哎呀,太难受了,不舒服……”
这种理由完全说服不了他,难道他去别的榻上睡,她就不觉得空气里潮乎乎的了?郁枫赌气不从:“不去!”
采筝嘟囔:“还说听我的。”
“……”他抿了抿唇,最后值得妥协:“算了,只要你高兴。”
她倒不是真想赶丈夫走,就是喜欢任性的感觉,他听她的吩咐,她心里就舒坦。
晚上让丫鬟下去后,郁枫抱着薄毯,对她闷声道:“我走了。”说完,负气的转身就走,在外间安歇后,一夜无眠。期间想去给她掖掖被子,但怕鬼鬼祟祟的吓到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采筝却睡的很好,早上起来,见外面云开雾散,天空湛蓝,澄澈如洗,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早饭时,郁枫的下巴垫在桌上,斜眼看她,分明有一肚子的怨言。
碧荷跟鸣绯都在屋里头,采筝不好直接训他,就笑着哄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郁枫毫不犹豫的用手指向她。
她憋不住笑,不经意间瞥到碧荷的表情,就见她双眉紧紧的皱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再看,发现鸣绯也差不多。她以为是昨天闻讯鸣绯后,两人回去吵架了,便道:“怎么了,口角了?碧荷你搬到别屋去住罢。”
“少奶奶……我们……”鸣绯与碧荷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但她们都知道少奶奶的脾气,遮遮掩掩的,只会惹她生气。这时碧荷一咬牙,上前伏在采筝的耳边道:“少奶奶,奴婢们昨天晚上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不该听到的东西?采筝觉得好笑,除了她和郁枫卿卿我我的对话外,还有什么是不该听的。
“说!”
“我们听到有女人在屋后哭……”
采筝道:“你没出去训那蹄子一顿?大晚上的乱嚎什么?!”她注意郁枫的表情,他傻乎乎的在玩筷子,似乎根本没在听她和丫鬟们的对话。
“我们出去了,可是没见到人。”碧荷支支吾吾的道:“后来……后来……”
鸣绯的额头竟出了一层虚汗,她清楚的记得少奶奶说过最近她在做恶梦,说梦里有个女人在缠她。那个女人不是别人,肯定是鸣翠。昨晚上那个哭泣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鸣翠。
采筝发现鸣绯似乎更害怕,便问她:“鸣绯,你来说。”
“奴婢、奴婢没听清……”
碧荷脱口而出:“胡说,昨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哭声像……像……”
采筝冷声道:“像谁?”
“鸣、鸣翠。”鸣翠不清不楚的失踪了,虽然是在大少爷那边走丢的,可是……她在走丢前,她冤枉过她,是不是她死的冤,回来报仇了。
采筝一愣,须臾冷笑道:“啧,活的时候就会点阿猫阿狗的小手段勾…引汉子,死了就能耐了?今天晚上我去听听看。你们俩嘴巴严点,不许给我往外胡说。”
“是。”
—
肯定有人在装神弄鬼,居然以为她会怕鸣翠的鬼魂,真是可笑。那个贱人,就算真的死了,倘若敢出现她面前,她也能再把她弄下十八层地狱。
采筝坐在太太屋里,等严夫人回来的时候,这样想。
“太太回来了。”
采筝刚要起身相迎,严夫人便示意她继续坐着:“别动,好好坐。”严夫人亦坐到矮桌另一边,对她道:“我本该去你那边的,但事情实在太多,便让你过来了。”
“我来是应该的,最近没给您和老太太请安,我这心里啊,一直不舒坦。不如我明天继续来请安吧。”
严夫人笑道:“这倒不用。你今天来,咱们就能把事情说明白了,是这样,驱傩的人呢,咱们已经找到了,就在最近这两天。当然,咱们对外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侯爷跟郁枫的病,找人散散阴气。到时候,法师各个院子都去,你那院排在前头,你别出屋,安静待着,也别怕。”
采筝道:“请问,是哪里的法师?”
“是个龙虎山的道士。据说颇有些道行的,在先帝那朝显赫一时呢,当今圣上笃信佛教,不大宠信道士了。但咱们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人法术了得。”
果然找的此人,当年蒙骗先帝,后来失宠出了宫,专门在京城达官贵人间骗吃骗喝。采筝之前让外公他们哨探到此人,据说已经联络好了。她很满意的点头:“那可好,希望早点来,让我踏实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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