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袁世凯已经做古,当年他对此究竟是如何想的,现在谁也不可能知道了。
刘冠雄随手翻看着这些旧档案,突然,从档案的纸页当中,掉出了一张舰船的设计线图,刘冠雄拿起这张线图看了起来,一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线图上描绘的,是一艘战列巡洋舰。
这艘战列巡洋舰带有明显的英国风格,五座双联装主炮塔全都沿中轴线布置,火力十分强大,一望而知是为了对付日本海军的“金刚”级战列巡洋舰而设计的。
想到画这张图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刘冠雄忍不住叹息起来。
刘冠雄放下了这张线图,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另外一张线图。
这张线图上描绘着的也是一艘巨型战舰,她的外观看起来和威震异域的“共和”级战列舰很是相似,同样拥有三座三联装主炮塔,呈前二后一“背负式”布局,但她相对尖细的舰首和方形的舰尾,以及不同于“共和”级战列舰琵琶形的舰体,表明她并不是“共和”级战列舰或其改良版,而是另外一级军舰。
在这张线图的上方,赫然标注着的,是“光荣”级战列巡洋舰。
此时的刘冠雄,再次看到这张图纸,内心仍然压抑不住那种激动和兴奋。
因为图纸上的战舰,正在一点点的变为现实。
现在,“光荣”级六舰正在美国的造船厂里如火如荼的开工建造着。
现在的刘冠雄,一想到自己竟然儿戏般的同意了那个当时还是官卑职小的“赣西镇守使”的叫杨朔铭的年轻人好似“天方夜谭”般的“海军紧急扩充案”,仍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起,就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这个年轻人,在经历了同日本海陆军在青岛血战的战火洗礼之后,对中国海军的建设,表现出了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狂热。
刘冠雄现在还记得,自己把当年和大家一道制定并经袁世凯批准的“海军置舰计划”和那张战列巡洋舰的线图拿给这个年轻人看时,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有感到吃惊,甚至脸上还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的杨朔铭所带给中国海军的,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当初无奈之下画的那张大饼。
而在杨朔铭的疯狂购舰计划当中,他这个海军大臣和所领导的海军部,起的其实就是个青铜印章的作用。
至今刘冠雄仍不明白,他是怎么在海外筹集到这么多的购舰资金的。
刘冠雄放下了手中的旧档案,重新拿起了关于欧洲的海战报告,他将一张大幅的“共和”号战列舰的黑白照片和手中原来的战列巡洋舰线图做了下比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此时,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一身海军中将军服的李和走了进来。
“消息传得真快。”李和将手中的一份报纸递给了刘冠雄,“我估计全世界这会儿都好知道了。”
“这一次海战的意义,不亚于日德兰那一仗。”刘冠雄看了看手中的报纸上大幅的中国战列舰队进港照片,说道,“英国人如此重视是必然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战舰何时才能回来。”李和注意到了桌子上的旧档案和线图,不由得感慨起来。
“杨瀚之要求尽快完成全国各军港的挖底疏浚工程,这可得看你李大将军的了。”刘冠雄笑了笑,说道,“要不然这些大船开回来,也没有地方停。”
“放心好了,这件事用不了多久,”李和苦笑了一声,说道,“他杨瀚之给了这么多钱,要是不能如期完工,可就太对不起他了。”
“是啊!有了钱,还真是好办事。”刘冠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他杨瀚之是怎么从美国筹集到这么多的购舰资金的。”
“反正不会是美国人借给他的。”李和笑了笑,说道,“我倒宁愿相信,这是他在美国炒股赚的。”
“我倒是听人说过,他把大笔的资金投入到了美国股票和期货市场,赚了很多钱。”刘冠雄说道,“据说他一次都没有赔过。”
“他好象是在那边儿做类似的交易,”李和说道,“我在广东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秘书要他签发的,有不少是给海外的贸易商行的指令,很多都是和各种期货有关的。”
“要是这些购舰款都是这么来的,那他可太厉害了。”刘冠雄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自己掏腰包以助国用,我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人。”李和的脸上现出了敬佩之意,“行事颇有当年李文忠公之风。”
“可惜,袁公走错了这一步,而且弄得出师未捷身先死,李文忠公之遗志,怕是无人可继了……”
听了李和的话,刘冠雄想到了遇刺身亡的袁世凯,神色不由得有些黯然。
“国家既然无君,还要这帝国的帽子干什么?”李和想起了现下的时局,忍不住愤然说道,“莫不如恢复共和好了!”
“他杨皙子要作诸葛孔明,扶保幼主,只怕未必能够如愿,”刘冠雄叹息道,“眼下用不了多久,必当有一场大变,时局会如何发展,实是令人不胜堪忧。”
李和明白刘冠雄话里的意思,也跟着叹息起来。
在袁世凯和他的大儿子袁克定双双故去后,以中华帝国首相杨度为首的君宪派人士想要拥立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即位,但袁克文坚辞不受,杨度等人遂立袁世凯生前十分钟爱的第五子袁克权为帝,并于即日诏告天下,照会中外使臣。
刘冠雄等人心里都明白,袁克权虽然聪颖过人,但毕竟年幼,身无寸功,想要驾驭袁世凯生前都摆弄不好的一班旧臣宿将,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况在北洋集团内部地位仅次于袁世凯并拥有强大潜势力的段祺瑞一向反对帝制,对于这个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中华帝国来说,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后,等待它的结果是必然的垮台。
“杨瀚之现在哪里,你知道吗?”刘冠雄收回了思绪,向李和问道。
“我乘舰返京的时候,他听说要去广州。”李和说道,“广东如今已经平定,据称他打算海陆并进向广西和云南进兵了。”
“说是进兵,打大仗的可能性不大。”刘冠雄想了想,说道,“他以前就说过,华夏军人,枪口应该对外,不应对内。这一次他平定广东,其实基本可以说兵不血刃就拿下来了,我估计广西和云南也是一样,何况云南还是蔡松坡的地盘。”
“是啊!他心里其实是赞同共和反对帝制的,从他给这些铁甲巨舰起的舰名就能看出来。”李和指了指报纸上“共和”号战列舰的照片,叹息着说道,“此次程璧光陈炯明能够幡然悔悟,率军来归,和他这‘华夏军人枪口只对外不对内’的理念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只可惜咱们中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象他这么想啊!”刘冠雄意有所指的说道。
广州,南直隶巡阅使行辕。
“他陆荣廷既然就是想打,那咱们也就别和他客气了。”徐元锦指着地图对杨朔铭说道,“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他们是不会服软的。”
“话虽如此,但广西的情况和别处不同,咱们不能轻敌。”唐璟说道,“他陆荣廷手下的兵很多都是由土匪改编而来,这些土匪兵作战相当凶悍,枪法也都不错,咱们这一次想要打赢,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错,广西地形复杂,河道众多,不利于铁甲战车出入,且丛林密布,飞机侦察不易,要想打败他们,还得另想办法。”杨朔铭看着地图,双眉慢慢的开始拧紧。
此时伴随着他的思路,“超级电脑眼”在快速的闪动着关于广西省的相关图片,并给出了大量的信息。
“你打算怎么办?”徐元锦注意到杨朔铭的眼睛又开始闪动着暗红色的光芒,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立刻问道。
“这一次,怕是还得着落在海军身上。”杨朔铭若有所思的轻声答道。
听了杨朔铭的回答,徐元锦和唐璟又是一愣。
“马上发电报,要海军把所有的炮艇都给我调过来,要快。”杨朔铭转头对一位军官说道。他看到徐唐二将一脸不解的表情,便用这样一句命令当成了给他们俩的解释。
听了杨朔铭的话,徐唐二将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和你杨瀚之在一起,总能学到新鲜东西。”徐元锦哈哈一笑,“这一下子他陆老鬼可有得好看了。”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咱们宁可多费点事,多花些钱,用些好的装备,也要尽量避免伤亡。”杨朔铭笑了笑,说道,“能让仗打得容易,少死人,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那些轰炸机也可以用上。”唐璟若有所悟的说道,“那上面的机关枪一扫一大片,还有炸弹,正好可以用来对付桂军的堡寨。”
“不过,陆荣廷这一次敢公然和咱们叫板,似乎是有什么别的依仗。”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炯明突然说道。
(一百七十二)初战合浦
(一百七十二)初战合浦
“竞存认为他陆荣廷的依仗会是什么?”杨朔铭转过头看着陈炯明,平静地问道。
“民心。”陈炯明迎上了杨朔铭的目光,直截了当地答道。
“民心?”听了陈炯明的回答,徐元锦和唐璟全都愣了一下。
“据我所知,他陆荣廷据桂多年,于当地鲜有建设之举,民心从何而来?”唐璟也从杨朔铭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替杨朔铭问了一句。
“惊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陆氏之所以能够久据桂地,并不是象瀚之主政赣西那样,为当地民生建设付出良多。”陈炯明看了看杨朔铭,转头意味深长地对唐璟说道,“他为广西百姓做的,甚至不如惊天在天云山为当地百姓做的多,但他能收取广西民心,靠的是安定广西局面与民生息。”
听了陈炯明的话,唐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竞存可否说得详细一点?”杨朔铭看着陈炯明说道。
“陆氏安定广西,首在剿除广西游勇一项。”陈炯明说道,“广西游勇发起于边关,曾扬威异域,其活动的旺盛时期,是在1884年之后,也就是中法战争之后,当时被裁撤的抗法士兵和内地清军的叛逆兵勇,逼上梁山,相结成旅,而后渐与会党结合,结援抗法。游勇前期为保卫我边疆,抗击法寇蚕食我西南二省多有贡献,可是到了后期,游勇渐渐兑为匪类,其成员良莠不齐,更有甚者,拉夫、铲村、劫掠、抽行水、献纳等恶事层出不穷,百姓深恶痛绝,游勇还通过肃杀恐怖的拜台、入湾等活动勒索百姓资财,迫使百姓在其势力庇荫之下求生。后期游勇为非作歹,到处皆然,清末壬寅(1902)、癸卯(1903)两年,广西南宁等地匪盗猖獗、绑票勒索,打劫村庄,无所不有。陆氏亦本为游勇,于甲午年受清廷招抚,任清廷巡防军管带,时年36岁,先驻龙州,后移防南宁、贵县办理清乡,招剿游勇,陆氏受命之后,施展其在游勇中具有的潜在影响,招徕右江百色地区至云南境内的游勇大头目投降自新,个别不愿意投降者,则被其各个击破,至该年年底,右江游勇乃平。后年两广总督岑春煊入桂剿匪,又重用龙济光和陆荣廷,以‘剿抚兼施’的两手平柳庆地区游勇。龙氏在前面进剿,陆氏则跟在后面招抚,所有较大的游勇头目都给陆氏招抚过来。后年三月陆氏回师左江,又把宁明一带的游匪招了,自是广西境内游勇悉平。陆荣廷剿抚游勇后,地方为之平靖,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由是广西民心皆归陆氏,直至今日。”
“原来如此。”杨朔铭想起了自己在原来的时空中大学历史课堂上听到的一些关于“游勇抗法”的溢美之词,嘴角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笑容。
如果不是这位在后世的历史书中骂名缠身的“革命叛徒”陈炯明亲口告诉自己关于广西游勇的事,他很难想象,广西军阀陆荣廷竟然会凭借收服游勇而取得广西民心。
在杨朔铭原来所在的历史时空中那些所谓的“史学研究领域”里,总是流行这样的方式:就是对于历史上的劳动人民的“起义”和“斗争”,如太平天国和义和团,只能颂扬,不能讲其中的落后面和局限性。讲了就有可能被说成是“不看主流和本质”,甚或被扣上“丑化和污蔑劳动人民”的帽子。所以只要是劳动人民的起义和斗争,不管它有什么缺陷和落后的东西,也要“热情歌颂”;而对于当时的封建统治者和有争议的历史人物所做的一些符合人民愿望的事情,不管他在当时的历时条件下曾经起过怎样的有益作用,也要“立足于批”!不但要“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还要“踏上一万只脚”,“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