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和师傅太原雪斋的帮助,梅岳承芳抢先还俗,继承了家督之位。玄广惠探也还俗改名为今川良真,在娘家福岛氏的拥护下整兵来攻,结果在骏府城下战败,逃至花仓城。寿桂尼派兵攻克花仓城,逼迫今川良真自杀,从而使自己的亲生儿子坐稳一门总领之位——是为“花仓之乱”。
梅岳承芳还俗继任家督后,受将军足利义晴赐以上字“义”,更名为今川义元,从此就在母亲和师傅和呵护下逐渐成长起来。其师、临济寺的高僧太原崇孚雪斋,法号九英承菊,与其说他是佛教高僧,不如说他是学问僧,与其说他是学问僧,不如说他是武僧,与其说他是武僧,又不如说他是外交僧——甲骏相三国联合的“善得寺会盟”,就是雪斋所一手策划的。
今川义元在完成三国同盟以后,把主要目标放在西线,很快就降伏了包括松平氏在内的三河国大小豪族,同时他也把骏远三这三国的内政搞得有声有色。然而义元对传统文化和京都风俗简直痴迷到了让人反胃的程度,他穿直衣、戴立乌帽子、涂黑齿、描蝉眉、抹脂粉、养娈童、整天召集无耻文人开肉麻诗会,整个儿一腐朽公卿形象。并且骏河国一片歌舞升平,民风日渐柔弱懒惰,竟有“三河人去打仗,远江人种大米,骏河人置酒高会”这种传言出现。
就在这种背景下,永禄三年(1560年),今川义元整顿兵马,开始了他的上洛之途。据说集合三国兵马,加上甲斐和相模派来的援军,总势超过两万人,义元准备打通东海道,一举攻入京都,扶持日益衰败的室町幕府,完成制霸天下的梦想。
而这个时候的尾张国,统治者乃是胜幡织田氏。号称“尾张之虎”的织田信秀在夺取了那古野城为扩张基地后,势力稳步发展,到他儿子织田信长在位的时候几乎统一了整个尾张国。然而尾张连年战乱,元气未复,织田信长所拥有的领地不过十四万石而已,和割据骏远三三国的今川氏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战国时代,习惯以年贡的多少来衡量一个势力的强弱,年贡多则钱粮足,钱粮足自然兵马盛,相反,年贡少则养不起太多的武士,而即便百般节省养起来了,也无法提供足够战争使用的钱粮物资。当时计算年贡主要有两种方法,或采用贯高制,或采用石高制。所谓石高,石是容积单位(即“担”,一石为十斗,一斗为十升),年贡多少石粮食,就是多少石高;而将粮食换成钱,千文为一贯,年贡折合多少贯,就是多少贯高。
因为粮价因天时丰歉和是否为主要粮食产地而波动很大,因此贯高数和石高数是无法直接换算的,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才将年贡的计量方式统一为石高制。后人以此上推,估算当时织田信长的年贡数约为十四万石,而今川义元的年贡数则约六、七十万石。按照每万石可征召和供养士兵三到五百人的惯例计算,今川氏的总动员力为两到三万兵马,而织田氏则最多有兵七千人(实际不过四、五千而已)。
今川义元在进攻尾张国之前,先利用谋略招降了尾张南部智多郡的数位国人领主,从内部瓦解织田氏的统治。早在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义元策动鸣海城主山口左马助教继掀起反旗,织田信长闻讯,急率八百兵马,与山口、今川联军对战于三山赤冢,激斗良久却无法分出胜负。此后在山口氏的影响下,沓挂等数城先后背叛,尾张东南部的爱智、智多两郡豪族纷纷倒戈。
到了永禄三年(1560年)四、五月间,织田信长派家老佐久间信盛领兵,再度包围了鸣海城,同时派佐久间盛重进攻更南方的大高城。两城向今川氏求救,今川义元正好一切准备停当,遂于五月十二日离开本城骏府,集结大军西下——著名的桶狭间合战就此拉开序幕。
●今川义元上洛
时为永禄三年(1560年)五月,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在经过了周密的部署以后,以大将朝比奈泰朝和三河豪族松平元康为先阵,驱动两万大军,沿镰仓街道西下,矛头直指尾张国。当今川军先锋于五月十七日进入尾张国境的时候,织田信长还在派兵围攻谋反的鸣海、大高等城。
此时尾张国内投降的呼声甚嚣尘上,就织田信长本人来说,他一贯蔑视权威,唯我独尊,当然不愿意臣服于他人,可是究竟是出城迎战,还是凭坚防守,也拿不出确定的主意来。五月十八日,今川义元进入三河沓挂城,随即召开军事会议,命令先锋三千人马兵分两路,分别进攻织田军为攻击大高城而建的两座砦子——丸根和鹫津。
鹫津砦驻军五百,即将面对今川方大将朝比奈泰朝两千兵马的进攻,而丸根砦驻军四百,即将面对的是松平元康的千余人马。当日晚间,丸根守将佐久间盛重派快马前往织田主城清洲,禀报说:“我军挫败了敌方向大高城运送军粮的行动,但据此可以判断出,今川主力将在明日凌晨向我发起总攻。”
得报后,织田信长立刻召集重臣开会商议。部分人仍持投降论,主战派则一致认为敌众我寡,与之野战必败无疑,建议将前线兵力全部召回,集结力量固守主城清洲,以等待时局的变化。对于两派的意见,信长全都不置一词,最后站起来笑笑说:“运数终时,智慧之镜也蒙尘垢。”然后宣布散会。
因为根本没有对前线部队派发任何指令,就使得面对汹涌而来的今川大军,丸根、鹫津两砦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应对措施。佐久间盛重全力出砦迎击,鹫津砦则做出固守待援的态势,但不管怎样,以弱敌强的战斗是很难打的,第二天上午,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激战后,两砦全部陷落,守将逐一战死。
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今川军仍占有绝对的优势,织田方危如累卵,并且似乎根本找不到丝毫转机。今川义元的战略是,依靠赶来投效的河内豪族服部友定的水军,配合本方前锋,两路夹击围攻大高城以及鸣海城的织田军,取胜后就地休整,等待主力赶来会合后,再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指清洲,一举平定尾张国。
且说织田信长散会后即回内室休息,但想必他一直在战、降之间犹豫不决。投降肯定是没有出路的,然而如果坚决抵抗,究竟是出城野战,还是固守清洲呢?自己刚平定尾张大部分领土不久,地方豪族很难同心同德共度危机,一旦收缩兵力守城,这些豪族肯定会陆续投靠今川方,到那时候,被两万大军重重围困的清洲孤城,真能有存活下来的希望吗?
估计就在次日凌晨,丸根和鹫津两砦战斗打响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织田信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反正降和守都没有前途,不如孤注一掷,出城去拼个你死我活。于是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命令侍从敲鼓,自己挥舞着折扇高歌一曲。那是一种名为幸若舞的曲艺中的一折,叫做《敦盛》,讲述了四百年前源平合战中,平氏的少年武士平敦盛慷慨赴死的故事——
“人间五十年,与下天(指佛教神话中天界的最低一层,据说那里的一昼夜,等同于人世的五十年)相比,仿如梦幻。一度生存者,又岂有不灭之理?”
歌罢此曲,信长穿戴好铠甲,站着用过早饭,然后跨上战马,飞一般冲出了清洲城门。他并没有集结军队,大有单骑闯阵之意,此时跟随在身边的只有五名骑马武士和两百多步卒而已。诸将得到消息匆忙整兵赶上,等信长来到清洲南方的上知我麻神社的时候,已经聚拢了约一千兵马。
这是五月十九日的清晨,织田信长在上知我麻神社略做休息,很可能参拜了神龛,祈求上天的护佑。其后,他率军继续南下,来到了丹下砦,然后转向东南,约十时左右,进入善照寺砦。丹下和善照寺两砦是织田方为了围困鸣海城而建的,其中各驻扎有数百兵马,织田信长命令守军放弃两砦,全都集合到自己身边,加上陆续赶来的尾张国内各豪族的部队,织田军已经聚齐了两千多人。
此时向南方望去,大高城附近腾起阵阵浓烟,可见战况异常激烈。随即又传来赶来会合的佐佐胜通所部八百人在细根附近遭遇今川大军,已被歼灭的消息——细根距离善照寺砦,直线距离还不到两公里。此时摆在织田信长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迅速南下救援丸根和鹫津两砦,争取在今川主力到达前先击溃其先锋部队,二是就此退回清洲,另谋它策。
有名重臣拉住织信长的马缰,请求他就此罢手,调头北撤。但信长回答说:“今川军昨晚运粮去大高城,而今又已作战半日,肯定疲惫不堪,我军以逸待劳,可获全胜!”于是继续南下,渡过黑末川,进入中岛砦,把这里的守兵也搜罗一空。然而信长的如意算盘打得未免太好了,此刻时机已然错失,如果昨晚就作出抉择,那么以其麾下这近三千兵马,还可能和今川方的先锋部队恶战一场,未知鹿死谁手,等到当日凌晨才起意救援,早就缓不济急——事实上,差不多信长来到善照寺砦的同时,丸根、鹫津两砦就已经先后失陷了。
今川方选择的进攻时机非常巧妙,当日正逢满潮,沿海道路极其泥泞,难以通行,而织田方从清洲城派发援军南下,最近路程就是沿着伊势湾的东岸前进。因此信长在离开中岛砦后,无法继续南下,被迫转而向东——幸运的曙光竟然从此笼罩在他头上。
●悲风桶狭间
今川军先锋在攻陷丸根、鹫津两砦后,原大高城守将鹈殿长照进驻丸根,先锋朝比奈泰朝进驻鹫津,另一名先锋官松平元康所部则进入大高城休整。今川军的主力部队,此时正从三河沓挂城往大高方向赶来,但是进军速度非常迟缓。据说今川义元因为身体肥胖(还有传说他上身长而下身很短),才出兵的时候就从马上摔了下来,臣子们都说这是不祥之兆,所以他弃马乘轿。正当五月初暑,在进入尾张国后,左右都是山地,道路狭窄难行,人马通过都很不容易,更何况是轿子呢?
大军前行,当然不会抱成一个球体,而除先锋和后卫外还会分成多个梯队。佐佐胜通所遭遇的,其实是今川主力最前卫的梯队,人数大约一千,而当这个时候,今川义元本队距离大高城还有将近十公里的路程。
接近中午的时候,义元本队约五千人来到了田乐狭间,在此停顿下来。田乐狭山是一座海拔五十六米的小山,附近道路崎岖狭窄,一如桶状,因此名叫田乐狭间,又名桶狭间。据说义元行至此处,士兵们都很疲惫,正好赶上当地百姓送来酒食以趋奉新的统治者,义元就命令部队原地纳凉休息,等吃过午饭后再继续前行。
今川义元驻军桶狭间的消息,很快就被当地豪族梁田政纲密报给了织田信长。按照传统说法,信长是因为得到这条密报,才匆匆从清洲城中领兵南下的——这当然不可靠,信长的目标如果一开始就是桶狭间,他有更便捷的道路可走,不必要先南下善照寺、中岛等砦,况且,他当日凌晨启程出城的时候,今川义元恐怕还呆在沓挂城里没有动身呢。还有神化信长者,一口咬定那些犒师的百姓父老都是信长或者梁田政纲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把义元滞留在桶狭间。这当然也不可信,今川义元在中午前后停步不前,完全是个偶发事件。
织田信长抓住了这个偶发事件,同时也是稍纵即逝的大好战机,已经没有退路的他,立刻经细根、有松村等处,直趋桶狭间,意图和今川义元的本队作拼死一战——这是一步绝对的险棋,先不说各梯队的今川大军如果及时回援,将形成包夹之势,就算大高附近的先锋军快马加鞭西行,也能在织田军到达桶狭间以后不久赶到。
然而事实上,直到战役结束,大高守军始终没动。一方面,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激战,今川先锋军也已经疲惫不堪,亟待休整;另方面,今川军中普遍弥漫着骄傲轻敌情绪,认为尾张小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踏平,因而放松了警惕性。
主将今川义元本人就是这种骄傲麻痹情绪的代表,当前卫击溃佐佐胜通所部,献上五十余名武士首级的时候,义元仰天大笑,口出狂言:“就算天魔鬼神到来,又能奈我何?!”这种轻敌情绪最终要了他的性命。
今川义元在内政、外交、计谋方面都有过人之长,但他的临战经验不足。前此多次出兵,与各方势力争胜,主将大多为太原雪斋,雪斋去世后,可以说今川氏内部已经很难找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了。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此次远征乃是为了夺取天下,所以今川义元才亲自披挂上阵。
按照战场上的惯例,本队驻守的时候,各分队应该密集交叉地团团保护主将,但一来义元临敌经验有限,二来桶狭间地势狭窄,所以今川本队五千人延着山路呈西北、东南方向一字展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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