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央宫,他将我抱回了月央宫,珠钗落地,衣衫散漫。我一丝力气也没有。
他微微地喘着气。笑道:“朕真是喝多了,走这点路都觉得累。”
我疼惜地看着他:“皇上还说一点路呢。从乾清宫过来好长的一段路,臣妾都在您的怀里睡着了。”
他抚摸我疲惫的脸,柔声道:“你哪有睡,朕都感觉到你在朕里的怀里,想了许多许多。”
我低眉:“臣妾什么都没想,只是感受着一路的莲开,那种感觉很微妙,我仿佛听得到她们在窃窃私语,在诉说衷肠。”
淳翌握紧我地手:“湄儿,都说红颜倾国倾城,这话自认识你后,朕才明白。朕总是有种感觉,朕的今生被你扣住了,因因果果不知是何时注定的,愈要放下,却愈是不能。”
我心中叹息,原来淳翌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扣住,对于我的爱,或许也有让他生累,他也曾想要放下,其实,爱一个人,就是累了自己。我偎依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说:“臣妾要皇上宠着,臣妾不想皇上放下。”说这话我是真心的,我依恋他,可是并不意味着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曾几何时,我成了矛盾地结合体。
“朕答应你,朕宠你,不丢了你。”他搂紧我的腰身,那一点一滴的温度透过罗裳慢慢地浸润到我的体内。
我突然想落泪,一种悲喜夹杂的感觉在心间涌动。
沉默了一会,淳翌说道:“对了,湄儿,你今日那梅兰竹菊,朕很是喜爱。当日在上林苑初见,朕听你吟咏过梅,后来一直想找机会,让你续完后面兰竹菊,这次倒真圆了朕的心愿。”
我含笑:“不过是臣妾一时兴起,本该为皇上题几首诗的,可是臣妾还是任性了,寄寓了自己的心事。”
“朕喜欢,这样朕才能明白湄儿心中所想,朕不愿意你缥缈难捉。”
缥缈难捉,这话不是顾婉仪说的么?难道我身上真地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么?的确是,忽冷忽暖,似近似远,总是与淳翌保持着一种距离,又似乎没有丝毫的界线。
“湄儿。”他唤我。
我对他微笑:“皇上,臣妾在皇上面前是剔透纯一的,臣妾只希望皇上用平常心待我,平常的宠我,爱我,这样臣妾安心。”
他诚然:“朕都依你,朕明白,只是朕身为帝王,有帝王的无奈,朕只能让你做千百嫔妃中地一个,但是朕可以保证,你是朕心中最珍贵的一个。”
我轻叹:“臣妾何其有幸,得皇上如此真心。只是臣妾更愿意皇上,在爱湄儿的时候,也爱其他的姐妹,臣妾愿意看到后宫祥和,皇上无忧,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永久。”
他凝神:“是因果,是因果扣住你我的今生。朕答应你,会好好善待于她们,你莫要挂
我含笑点头:“臣妾只安心做你的湄婕妤。”
他笑:“不,朕要你做朕的湄昭仪。”
我用手捂住他地唇:“皇上,爱我,就依我。身份并不能给臣妾什么,在后宫来说是负累,臣妾只要你地爱,其余的,都是累。”
他蹙眉,轻轻点头:“嗯,那朕就给你爱。”深情地看着我:“湄儿,今日你我都累了,宽衣睡吧,朕用臂弯枕着你。”
我娇羞地低头:“嗯。”
清风吹拂帷帐,我看到莹莹地月光,梦境一般地流淌,诉说着今夜的诗情。庭院中杨柳烟浓,红莲应景,我仿佛是那个疾驰在前世的女子,踏着朗朗月光,翻越万里重山,涉过浩瀚流水,只为来到他的身边,做这紫金城里绝版的女子。
第六十五章 烟霏雨夜话知心
鼎盛过后必然要回归平静,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任谁也无法更改。
夏日似乎还是这么漫长,明月山庄虽然清净舒肌,可是面对这样的季节,总会生出慵懒之心。这个后宫,仿佛又沉浸在一片宁静里,一种无可奈何,无可释放的宁静。我知道在宁静的后面,潜藏着许多的隐忍和困顿,许多的消磨与疲惫,那么多的累纠缠着后宫的女子,不同的人用属于自己不同的方式消解。
我是众多人中最得意的一个,至少她们这么认为。可是面对这夏日的漫漫长夜,我也常常辗转无眠,无事时就添香读书,自题诗一首:“溽暑常劳夜睡迟,春秋不误对书痴。生年所愿修风骨,要赋江南第一诗。”我本无才空自傲,只不过用来聊寄闲情,自我宽慰罢了。
淳翌近日因政事繁忙,虽处明月山庄渡假,可是宫里频频有重要奏折传来。朝政的事我不过问,每次见他疲倦,就静静地为他沏茶,陪他闲聊,总是希望他在我这里可以得到尽量的放松。
好好的天,下起了雨,夏日的雨来得很及,似碎玉般的零落,打在闲庭,楼阁,窗台上,窗外的杨柳,翠竹,还有许多花草都浸润在水雾里。荷盘上盛满了雨露,因为承接着水的重量朝不同的方向倾斜。我凭栏半倚,闲捧一本《诗经》听雨,懒展愁眉,千般思量,却不知为谁。窗外散漫着雨中泥土的气息,那么多的粉尘在雨中潮湿,它们无法漠漠轻扬。只能极力地散发身上的味道,让世人感知,尽管渺小如它们,确是真实地存在。
黄昏,雨落得缓了,在清凉地风中,感受到了一种薄薄的秋凉。明月山庄的秋天也许来得比别处更早,这是一个四季不太分明的地方,给人更多的感觉是清凉。
晚膳只喝了几勺白米粥。觉得口中清苦,百般无味。
在没有黑尽的夜里,透过窗扉看到有一盏宫灯朝庭院缓缓走来。不知是谁,在这样凄落的雨夜里,寻访月央宫的我。
我披上一件白色的薄风衣,在暖阁地窗前静侯着。
“姐姐。”谢容华已迈进门来,将身上的绿风衣脱下给贴身宫女丹如。
我忙迎过去,握着她的手:“妹妹。这么晚了,下着雨,怎么还有劳你过来看我。”见她发上还沾着雨丝,手有些凉意,忙将我白风衣脱下披她身上。
她推迟:“姐姐。不用,这会不凉了。”
我关切道:“披上吧。不要受凉,你那风衣都沾了雨。”
“嗯。”
坐下,红笺为我们沏了热茶。歇息一会,我感觉谢容华似有心事,方问道:“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么?”
她淡笑:“没事儿,只是夏夜漫长。又落着丝雨,心中烦扰,想过来与姐姐闲聊几句。”
我轻叹:“是,我都听了一天的雨,愈觉得心中寥落,隐隐又带着不安,太喧闹的日子。觉得无法接受。可是太冷清,又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表情惊讶。问道:“姐姐知道些什么么?”
我不解地看着她:“知道什么?究竟发生何事了?”
她脸上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闲闲碎碎的事。我平日里就不爱在意这些,她们且说她们的去。”
我也不想强问她什么,觉得她来这该说的自然会与我说,便随口问道:“舞妃近日可好?有几日不见她了,我也没出月央宫,一来天气地缘故,二来觉得慵懒疲倦。”
她低眉轻叹:“雪姐姐这几日病了,我昨日去过,说是夜里受了风凉。”
几日不曾关心,谁知她病了,自那日淳翌寿辰之后,我与舞妃仿佛生疏了些,我自觉愧疚,不好多扰她,而她不知是为了什么,也许怨我,也许是她自我叹怨,或是心境不好。总之来往少了,可是我心中却依然关心她。我亦叹息道:“几日不曾去看她,竟是病了,那我们现在可要去一趟翩然宫?”
谢容华摇头:“还是算了,下着雨,让她静养歇息,过几日我们再一同去问候。”
“嗯,这样也好,免得见了频添烦扰。”说出此话,我的确怕舞妃见我后觉得心中不欢,因为淳翌,我对她的愧疚只是有增无减。
沉默片会,我唤道:“妹妹,你有怨过我么?”
她微笑:“姐姐又说傻话了,我怎会怨姐姐,你我姐妹相交,贵乎知心,其他的一切,都与这无关。姐姐得宠,我为你祝福,姐姐不得宠,我也为你祝福。无关荣辱,真的。”谢容华一脸地诚然,令我感动。
我握着她的手,激动道:“妹妹,我都明白,你不必再说,日后我也不再说生分地话,你我姐妹只贵乎知心。”
她看着我,说道:“姐姐,你知么?近日来后宫总是闲言碎语,说皇上已值盛年,可是膝下还未有娇儿承欢。”
我凝重地点头:“是,刚来宫里不久听秋樨说过,皇上还是王爷时,如今的皇后曾生小王爷,养至两岁,病夭了。后来有几位侧妃生过小郡主,都不得。”
“是,其间的侧妃也包括云妃,她产下小郡主,死于伤寒。”停顿片会,低眉叹息:“而我,在皇上身边几年,却一直未怀得他的骨肉。”
我握紧她的手,安慰道:“妹妹莫要伤怀,我亦是无所出,相信外面的人都传我与皇上如胶似漆,却依旧腹部平平吧。”
她宽慰道:“姐姐又何必听她们碎语,只是为皇室绵延香火。确实是我们这些嫔妃该做的。再者与皇上同父同母最亲地陵亲王性格有些怪异,都说他是风流王爷,只留情,不守情,至今也没好好地纳妃。”想来陵亲王自在惯了,喜欢山水风月的人,难免风流,可是若要痴守一段爱恋,自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着谢容华。我叹息:“我有劝皇上雨露均沾的,他答应我,而且每月也临幸于一些嫔妃,只是最近他政事繁忙,连我月央宫来了也总是匆匆离开。”
谢容华蹙眉,一脸的忧虑:“是,听说前朝的余党闹事,朝中有几位老臣又各怀心事。加之关外地晋阳王手握重兵,早已觊觎中原浩瀚疆土……”
我心中惊叹,原来这些朝中大事,谢容华都知晓清楚,平日里见她对凡事都漠不关心。如此看来。她是个有大智慧地女子,只是看着。搁在心底,继续做平和的自己。与她相比,我仿佛寻不到方向,看似清心,实则陷落,枉负了四时景致,耗损锦绣年华。沉思。觉得手心薄凉,饮一杯热茶,缓缓道:“妹妹,你今日来,就为这事么?”
她嘴角泛起清凉地笑:“姐姐,我只觉心中烦苦,许多事纠结在一处。加之这泠泠丝雨。撩人愁思,只有姐姐明净清澈。可以令我释然。”
她从袖中轻轻取出一张折叠的红笺,笺上镶着一朵白梨花,微微笑道:“姐姐,我一贯不懂诗词,可是每次见姐姐作诗填词,可以那般的道尽衷肠,来时我也试写了一首,想拿与姐姐来看,请姐姐多指点。”
“妹妹说笑了,指点不敢,只是我也想读妹妹的兰章。”我接过她递给我的红笺,一股梨花的淡雅幽香扑鼻而来,顿觉舒心。她字体绢秀,工整洁净,一首《长相思慢?雨意》似烟霏丝雨般落入眼帘。
骤雨初微,仿如丝细,涟涟淡入窗扉。盈栏半卧,懒展愁眉,千般思量为谁?错抱相思,暗将闲愁随,怎堪情违。忍负良时,又无眠,误把玉垂。泪犹侵衣衾,梦回春园,梨亭蝶影双飞。轻颦浅笑,红径踏花,不欲思归。风过影摇,痴情空,云笺题诗。更飞花冷雨,凄切庭轩,心奈何为。
我轻轻叹息:“妹妹,过悲了些,只是这雨后的落红,瓣瓣似血,怎能不让人伤境?这万千的情思,缕缕心肠,怎能不让人哽咽?”
她执我地手,手心亦是那般薄凉:“姐姐,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懂我,平日里我不是个爱悲叹之人,可是一旦入了这心魔,却又难以驱散。姐姐一语道我心事,明我情肠,这万千的思绪,也算是梳理清楚了。”
我感叹:“妹妹,我们都要彼此珍惜,无论将来命运如何,也要坚持到最后。既然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那我们只好顺着命运的轨迹去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是,姐姐,自我进王府,再入宫后,就明白,我没有归路了。”她眼中悲戚,想起她方才地词,错抱相思,误把玉垂。难道在认识淳翌之前,她心有可恋?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儒雅的身影,贺慕寒,难道?不愿去多猜想,只是无论是谁,都希望她能好好度日,而我,所能做地,只是祝福。
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妹妹,你我走的都是不归路,可是这条路,亦会有我们想要的风景,亦会有感动,如果没有走这条路,也没有我们的相逢,更没有我们的相交。”
她感动:“那姐姐,我们就一同走完这条路,穿越那些风风雨雨,不为史上留名,只安心做后宫三千佳丽中的自己,无论是否得宠,还是失宠,就在这终老,或繁华,或落魄。”
“好,我答应你。”我握住她地手:“妹妹,今晚就留在月央宫小住吧,我们姐妹也可以添烛夜话,彼此宽慰。许多的事郁积在心里,总需要找个人倾诉,在这明月山庄的日子,只怕不多,其实我很忧心回到紫金城。”
她蹙眉叹息:“姐姐是说那梦境么?一直这样纠缠,总不是办法。难道就真的没有知道缘由么?还是?”
我清冷一笑:“或许大家都知,独我不知。”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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