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我所想的这样。淳翌不来,不是他不爱我,是他不能来。纵然贵为天子,亦不能随心所欲,若是后宫怨气冲天,身为皇上的他又怎么可以寻得宁和?
尽管如此,他没有来月央宫,也没有临幸任何嫔妃。我让小行子去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是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日夜勤心国家大事。
理由是好,纵然她们认为是敷衍,但至少皇上没有再临我的月央宫,想来,会令许多人心里舒坦。
在这样桃红柳绿,画意诗情的春色图景里,我以为我可以做娉婷的梦想。可是我不知道,有一场劫数正随着曼妙的春风朝我涌来,并且有些急。
春雨的夜晚总是太长,没有淳翌的到来,我只能捧书消磨,不知何时我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寂寞。
才用过晚膳,在暖阁里听雨打芭蕉的闲静。秋樨走进来,说道:“主子,舞妃娘娘命她宫里的涣霞给您送野山人参汤来了。”
一名宫女随在她身后,见她手拎精致的食盒,一见到我,就慌忙行礼道:“婕妤娘娘,我们家主子让奴婢给您送来一碗千年长白山野山人参汤,还有两瓶雪莲蜜。”说完,打开锦盒,见一只精致的翡翠玉碗里盛着淡黄色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涣霞笑道:“我们家主子说,本来想直接把野山人参送过来,怕您不肯接收,再者她有秘方熬制,这汤是我们家主子亲自煎的,里面放了暖炉温着,请您务必趁热喝下,搁久了药效就没这么好了。”
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人参汤,还有边上两瓶晶莹的雪莲蜂蜜,心中万分感动,只是这千年野山人参是人间珍品,得来不易,我又怎么能接下她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微笑道:“告诉你家主子,难为她多情如此,这两瓶雪莲蜜我收下了,只是这野山人参汤还请带回去,给你们家主子服下,她体质虚,比我更需要滋补。”
涣霞忙说道:“娘娘就趁热先服下,莫辜负了我们家主子的一番心意。这人参是皇上之前赏赐的,主子一直不舍得吃,她说您最近身子骨不大好,问过太医说,吃这个人参安神滋补效果极好,这才煮了命奴婢送来。”
听完一番话,我再要拒绝就真的辜负了舞妃的深情厚谊,这才说道:“你回去传话,就说我收下她的赏赐,改日亲自去翩然宫道谢。”
“主子还命奴婢看着娘娘服下她才安心。”涣霞边说边端起了玉碗,递给我。
盛情难却,我接过玉碗,一口气将一碗人参汤饮下。而后对她笑道:“这下总可以了吧,你这丫头怪机灵的。”
涣霞微笑道:“是,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等下。”我唤道。
我朝秋樨看去,她立即取来一只翡翠玉镯递给涣霞,涣霞忙推就:“不,不敢当。”
秋樨笑着塞在她手里:“收下吧,这是我们娘娘赏赐的。”
“涣霞谢过娘娘。”她将玉镯放进袖子里,笑着离去。
看着两瓶装帧精美的雪莲蜂蜜,想着舞妃待我的好,感动之情油然而生。窗外的雨还在淅沥地落着,今晚的淳翌好么?会思念我么?因为我,淳翌冷落六宫嫔妃,而舞妃不因此嫉恨我,反而与我交心,实在难能可贵。想起宫外的画扇,亲如姐妹的画扇,已过三月三,今年的花魁又落她家么?烟花巷的事太过遥远,就像是前生。
听着雨声睡下,因为睡得轻浅,又或许是野山人参起了效果,竟没有发梦。直到夜半,我突然觉得胸口异样的疼痛,有一种滚烫的焦灼感。
挣扎着坐起,秋樨和红笺忙披衣过来问讯。胸口阵阵的灼痛令我冷汗淋漓,脸色只怕也是吓人。
秋樨忙唤道:“娘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红。”
我难受得说不出话,只是捂着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溅落在新换的白色丝绸锦被上,那么的鲜明刺目。
红笺急得哭起来:“小姐……小姐……”
秋樨也慌乱起来,急唤道:“来人啊……”
“别出声……”我努力说出话。
秋樨含着泪,急切道:“娘娘,得请太医。”
“不,不可声张。”我虚弱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她很焦急。
红笺递给我一杯清水,我喝了两口,方觉疼痛缓些,胸口也没有刚才那么灼热。
倚在枕头上,呼吸由方才的急促慢慢的平缓下来。秋樨为我换过被子,红笺用热水帮我擦脸。
停顿下来,秋樨见我缓和些,才问道:“娘娘,你说这会不会跟喝了野山人参有关?”
红笺道:“野山人参是滋补安神的极品药材,喝了怎么会吐血呢?”
我摇手道:“此事切不可声张,若传扬出去,会对舞妃不利。”
“难道小姐也认为是服了野山人参才引起这反应?”红笺问道。
“我不敢肯定,但是这病来得太突然,多半是与这人参相关,我怀疑我中毒了。”我缓缓说道。
“中毒!”她们惊讶地喊道。
“难道舞妃对小姐你下毒?”红笺一脸的疑问。
秋樨轻轻摇头:“我看不会,舞妃不像是那般心狠之人。再说若真是她下毒,也不会这么明显,亲自命人送汤来,还下毒,岂不是傻了。凭舞妃这样聪慧之人,断然不会如此做的。”
秋樨的话正合我意,舞妃并不是那种心中藏奸的人,若我因此疑她,未免太辜负了她的情深。况我深信这绝不是舞妃所为,我想起日前舞妃亦有过中毒事件奇+shu网收集整理,莫非此事是同一人所为?借舞妃之手,来铲除我,此计一箭双雕,我不能让下毒之人计谋得逞。
我唤过红笺,低声道:“天一亮,你就去请羚雀宫谢容华过来。”
“你要将此事告诉给谢容华?”
“是,只怕瞒不住她,我需要她去请贺太医来为我诊断,才能确定我是否中毒。”我停了停,又说道:“你们千万记得不要泄露消息,不然对舞妃,对我都将是劫难。”
“可是万一真是中毒,那可怎么办?”秋樨焦虑道。
“那就看我的造化了,事已至此,不可挽回,纵然那是一碗穿肠毒药,我已饮下,追悔也是徒劳,莫如平心静待结果。”说完此话,我觉得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红笺慌道:“小姐,我这就去羚雀宫请谢容华过来吧,只怕越拖越重了。”
我缓了一口气:“不,不可,这么晚去难免会惊扰他人,况且既然有人有心要设计,就一定会有眼线盯着我们的举动。”
此时睡在外屋的烟屏睡眼朦胧地走进来,看到我虚弱的模样,还以为我又是做了恶梦,听红笺诉说亦急得哭起来。
看着我痛苦地煎熬,她们只能在一旁焦虑,却是束手无策。
四更天我胸口又剧痛一次,吐了一大口深褐色的血,这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是中毒。能不能度过这关,只能看我的造化了。
绵绵的细雨还在下落,我感觉身上忽冷忽热,疼痛始终没有减轻,看着沉沉的黑夜,只期盼着天亮,或许天一亮,一切还会有转机。
第三十五章 一枕春寒梦魂归
终于熬到了天亮,我感觉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几度欲要昏死过去,极力的支撑着。
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知道红笺匆匆赶去羚雀宫,秋樨命外面的人一概不许进我的寝殿,说我需要静心休养。
迷糊中感觉到秋樨和烟屏在一旁焦急万分,不停地为我拭汗,额上换帕子,因为疼痛我的体温急剧升高。
有脚步匆匆的近了,那身影我看得出是谢容华,她摸我的额头,拽紧手上的帕子,急道:“丹如,你快去请贺太医来一趟月央宫,就说湄婕妤受了风寒。”
贺太医来的时候,命红笺先给我喂了一颗丸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我感觉意识渐渐地清醒,疼痛也在减缓。谢疏桐将我扶起,让我身子倚着她,我虚弱地睁开眼。
贺慕寒走过来,轻声道:“娘娘,臣需要为您把脉,你显然是中毒了,臣要知道毒性有多重。”
把过脉,我见贺慕寒脸色异样,似有不祥之感。他对我说道:“娘娘,臣一时还查不出您中的是何毒,此毒剧烈得很,所幸的是毒性还未侵入肺腑。臣现在需要用针灸封锁住您身上的主要穴道,防止毒素再度入侵。”
掀下帘幕,我靠在疏桐肩上,贺慕寒为我扎针,我只感觉到全身疼痛,酸麻,一个时辰过去后,贺慕寒舒了一口气:“毒性暂时被控制了,眼下就是要检查出娘娘究竟中的是何毒,此毒与舞妃先前所中的毒不同,此毒剧烈,而且快狠,抢救不及时便要危及性命。”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查出来?”谢疏桐急问道。
贺慕寒轻皱眉头,叹气道:“此毒非同一般,臣可以断定不是来自于中土,看来下毒之人熟识毒性,并且臣怀疑婕妤娘娘和舞妃娘娘所中之毒都出自一人之手。”
“可是上次舞妃中毒服了你的药后来就日渐好转,如今已无碍了。”谢疏桐极力的希望我所中的毒与舞妃一样,这样我就可以逃过此劫。
我见贺慕寒欲言又止,心里已明白几分,我中的毒,恐已侵入肺腑,只怕要返魂回术了。想到不久也许要辞别人世,虽生无可恋,若让我即刻死去,亦难免有些惶恐。心中一急,便咳嗽起来,大口的毒血吐出。
贺慕寒惊道:“娘娘这口毒血吐出来起了很大作用,还记得当日舞妃吗?她就是吐出了体内淤积的毒血,才得以好转的。”
秋樨道:“可是昨夜娘娘已吐了几次鲜血了。”
贺慕寒摇手道:“此毒血跟彼毒血不同,这是我用针灸将娘娘身上的毒逼到一处,所以娘娘此时吐出来的,就是我所逼出的剧毒。”
谢疏桐满怀欣喜地问道:“那就是说湄姐姐体内的毒已经被逼出来了?”
“是,可以这么说。”贺慕寒停了一停,又沉声道:“只是毒虽然逼出,可是在体内的时间太长,昨夜至今晨,这么长的时间,毒性已浸入许多重要的经脉,想要彻底的清理是很难的。所以眼下之急,务必要查出所中何毒,对症服了解药会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大家陷入在一片忧虑的沉思中。我心想此事牵连到舞妃,若是贸然去翩然宫彻查,务必要将事情闹大,到时想要遮掩恐怕也是不行的。在舞妃中毒事件发生之时,我已心疑翩然宫有不可靠之人,只是不便干涉,且想到舞妃因为中毒会更加小心。
谢疏桐在我耳畔低声道:“此事是否要先去通知舞妃?让她查查到底身边谁最可疑。”
我轻蹙眉头:“只怕这样一来,会惊动了那个幕后操纵的人。”
谢疏桐急道:“可是姐姐的病不能再拖了,那残留在体内的毒蔓延起来很快,迟了要生变的。”停了片会,又气恼道:“这是谁人也忒大胆了,你现在正受皇上恩宠,此刻就对你急下毒手,也未免太不把皇上放在眼中了。”
我冷冷一笑:“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般,锋芒毕露难免惹来祸端。”
“可是姐姐你并没有恃宠而娇。”谢疏桐在为我抱不平,可她不明白,一个妃子接连侍寝十五天已是鼎盛至极,谁还可以容忍她继续百媚千红。
是的,我已经不能再百媚千红了。
我淡淡笑道:“我的气数只怕要尽了。”
谢疏桐宽慰我道:“姐姐莫要多想,皇上那般宠你,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
“我不要地位,我只求安宁。”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是违心的,因为我想要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谢疏桐若有所思,沉默许久,方叹息道:“身在后宫,许多事都已不由心了。”
“我累了,想躺下睡会。”我觉得自己有些虚弱。
昏沉沉地躺在枕头上,隐约地听到贺慕寒将谢疏桐唤出去,接着又有脚步声临近,我越来越累。我告诉自己,就这样睡过去,睡过去,若是醒来,则罢,不能醒来,也罢。
迷糊中,感到身子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手在抚摸我的额头,我努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淳翌,他看上去似乎很疲倦,瘦了许多,脸上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我躺在他的怀里,而他,坐在我的榻上。
他亲吻我的额头,我虚弱地看着他,低声问到:“皇上,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了,傻丫头。”他温和地微笑,这般亲切地唤我,让我心喜。
“半个月……”我几乎有些不信,为何这沉睡的半个月,我无一点意识,连夜夜纠缠的梦也不曾再有过。
我看着他,有恍若隔世之感,心中竟是那么想他了。也不顾那许多,我轻轻抬起头,用我的唇贴到他的唇上。他先是一楞,转而亲吻我,柔软缠绵。
我偎在他怀里,觉得舒适安逸,恍然间,心里一惊,才知道,自己是因为中毒才昏睡半个月的。欲要说话,他用手轻捂我的唇,柔声道:“有朕在,不怕。”
我转过头,才看到榻下跪了一地的人,许多名太医,还有云妃、舞妃、谢容华她们,连皇后也坐在椅子上。方才我与皇上温情的画面都被他们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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