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涧手中的叉子有多大的力量,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就算是素来以力量浑厚见长的丁乙见到这舍命的一刺,也会心惊胆寒。
但是海大富没有心惊,也没有胆寒。
对于海大富这样的绝世高手而言,这种全攻无守的战法起码有二十几种方法可以从容闪避,还有至少其中手法和展开反击,最少也能让一个叉子兵命丧当场。
凌空飞起,丝带直击面门,或者荡开,对于海大富这样的宗师级高手而言,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眼下这么多的手段都用不上,因为海大富的目的不是反击也不是取胜,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全,而是保护住怀里的娃娃福临。
这个孩子,在海大富眼中,绝对不仅仅是大清国的皇帝这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是他是布木布素最后的骨肉,海大富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他的周全。
能够在四柄急速刺杀而至的叉子当中硬生生拔地而起,即便是百战余生的先锋营士卒也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没有想到过。
但是事实活生生的摆在眼前,海大富真真切切的做到了。硬生生飞起来的海大富并没有用手中横贯的丝带硬扫下面的叉子兵,因为他的目的不是取胜,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再有胜利,他所要做地就是在丙字营中脱身出去,带着福临离开这个危险的所在。
落地之后,一个后扫,放倒连个叉子兵,就连路涧也被自己的战友阻在后面。
身前身后都是带着腾腾杀气的叉子,本就对赴死军的叉子心存畏惧的福福临哪里见过如此凶险的场面,立刻就吓的哇哇大哭。
虽是凶险万分,这么多的虎扑豹扫兔滚鹰翻也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凶险危机从身边一闪而没……
怀里地福临撕心裂肺的大声哭泣着,海大富单手紧了紧抱在胸前的孩子,心中却是一声叹息:“若是只有单身一人,即便是在这种千军万马滚滚杀来地场面之中,也不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可抱着这么一个孩子,不仅仅是失去一只手这么简单,很多招式和手段都使唤不出来,要想带着孩子突围出去,已经是千难万难……”
即便是如此,海大富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福临放下,这样的念头从来就没有过。
海大富从来也不在乎什么大清国,甚至也不大在乎福临是不是皇帝,他在乎的东西之后两个人明白。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明白这其中道理地人,只剩下他自己了。
蜂拥而至层层叠叠的叉子兵,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够突破出去的。在这短短的一个瞬间,海大富几十年的苦苦修为全部爆发出来,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招数,一个又一个想也想不到左冲右突,使得他抱着福临再次前进十几步之远。
在赴死军最精锐地叉子兵,在丙字营满怀仇恨的嗜杀搏击当中,能够前进十几步,就是最精锐的八旗重甲兵也要付出相当巨大的代价。
但是。
海大富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做到了。这也是他所能够做到地极限,到了百尺竿头,再想前进哪怕一寸也难如登天了。
再次凌空而起的海大富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把手中的五色丝绦斜剌剌地挥出,缠绕在侧身的树上,如秋千一般远远荡出,然后又是一个悠荡,已经从侧翼荡出去三丈多远。
这就是机会,绝对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只要突破前面地空旷地带,进入山丘的山林之中,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拦截地住这个人。
初生的朝阳斜斜的照耀着,泼洒下来的阳光忽然就是一黯,紧接着就是万千的破空金声。
海大富猛然回头,手里的丝带已经舞的如同风车一般。
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的速度有快,人力终究不可能和箭矢比拼速度,尤其是在带着福临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逃脱。
急射而至的箭矢也不知道有几百支,瞬间就已经笼罩了这一片儿。
从高空落下的箭矢密集如云,如雨一般落下……
绵绵软软的丝带如长枪一般挥舞开来,激射而至的箭矢纷纷旁落。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怀里的那个小孩子就是福临,就是鞑子的小皇帝。此情此景,格杀鞑子皇帝乃是当世第一奇功,谁还肯放过?赴死军好歹是出动了三个营头,若是让孤身一人的福临跑了——赴死军丢不起这个脸!
“射。”
“给我射,生死不论。”
一直在后面提供远程支援的孔有德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太监的身手高的惊人,远不能把他和寻常的健卒相提并论。在海大富带着福临脱出叉子兵的时候,弓兵营的箭矢就如影随形覆盖而下。
几千弓兵连绵不绝的射击,漫天的箭矢纷纷落下…
海大富就的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支撑不了一个喘息的工夫。何况他还是单手,怀里还抱着哇哇大哭的福临。
把五色丝带使的如同长枪大棒一般,本身已经是消耗了他极大的力量,连续的箭雨覆盖之下再也没有力气如刚才那般神勇。噗嗤一下,箭矢已射穿左腿,身子一歪,勉强站稳,紧接着就是阳光又是一黯……
海大富知道自己再也挡不住了,似乎微微的叹息一声,又似乎没有,忽然侧过身子,把福临压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呼啸而下的箭矢……
谁也不知道海大富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也不清楚他他的来历和底细,更不可能明白隐藏在他身上的故事,所有的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海大富已如刺猬一般……
在海大富尸体下面,还传来哇哇哭泣地声音。
“鞑子的小皇帝没有死!”惊喜之余,叉子并纷纷上前,把尸体下面的福临拽了出来。
福临身上只沾染了几点血迹,连一块儿皮也没有擦破。这个小娃娃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不留辫子的人,尤其是这些人个个都拿着鲜血淋漓的叉子。
这就是满洲人的克星,小皇帝一看到这些狰狞的面容,吓的连哭声都没有了。
两百来个俘虏已经让部下去处置,稍加审问之后是就地格杀还是留作他用,李四也没有心思去管。虽然拿住了鞑子的小皇帝,可心情却没有好起来。
能够拿住福临确实是一件好事情,可若是让李四选择的话,宁可放走福临换回老路……
恭恭敬敬地对着战死的弟兄行了跪拜大礼,连李四也有点神神叨叨了:“弟兄们跟着我受苦受罪,走的已经够远,今天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就是家了……”
“你们没有走完地,我们还会走下去,东西们就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吧,咱们的局面已经打开了……”
“不是我李四非要送大伙儿上这战场,实在是没有了别的法子呀。”李四小声的念叨着,身后跪倒地战士连绵成片:“留在异乡的弟兄估计也想回家了,我会把兄弟们的骨头拾回来,让大伙儿在天上团圆。”
声音都是呜咽的,李四的泪水不断:“诸位弟兄都是我李四的亲人,你们留下地孤寡老幼……哎,就不说这个了。兄弟好走吧,上天成神继续护卫我们的家园。不论是天上还是底下,也不管什么神仙佛爷,只要弟兄们把叉子一亮,谁也不敢挡你们……”
也知道李四是真的有点儿恍惚了,还是想起了什么,调门忽然就是一高:“弟兄们在天上要是有什么不顺当的,就托个梦给我,我李四就是拆了这世间的所有庙宇殿堂,就是砸了所有地佛像神龛,也要为弟兄们开这个神路……”
生为壮士死为雄鬼,以赴死军的血气和刚勇,真的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赴死军本就不把这个世间地所有敌人看成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今天李四一言,已经是一种狂妄到了极限地誓言:无论是哪里,都没有什么能够挡住赴死军,也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哪怕就是十殿阎罗九霄玉皇,也要宣战了!
跪拜着地战士们血气忽的就是一烫,脑子里嗡嗡直响。
在众人的眼中,忠诚伯本人就是一个半人半神的存在,他的高度已经不是任何人可以达到的。今日忽出此言,已经算是承认了这种身份。不光是大帅本人,就是赴死军中的每一个战士,都有一种神兵天将的预感。
好似等了几辈子那么长久,才感觉到这种无尚的荣光。
只要大帅一句话,就是凌霄宝殿也能杀个通透,这样的话语在以前还只能是一种表示态度的激励之语,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
若是老神棍在的话,肯定会猜到李四要做什么,只怕也会被李四这种大到没有了边际的设想震慑的瞠目结舌!
祭拜完了众人,留下一部分战士,李四率众返回。
路途之中,李四看也没有看福临一眼,只是不住的落泪,或许大帅是在思念战死的路丙寅吧!
一进京城,李四脸上的悲伤之色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的儿女之态仿佛从来就不会出现在忠诚伯的身上。要不是亲眼看到大帅放声怮哭,谁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李四面色如铁,如生铁浇筑而成一般,冷冷的看着程子栋。
程子栋也算是赴死军中的方面大员了,又是大帅一手提拔起来的,也算是心腹之人了。看到李四的这种神色,也是惶恐的不敢靠前。
路丙寅和大帅的关系任人都清楚的很,这一会路丙寅战死,程子栋也不能说没有责任。可前思后想,仔细思量之后,程子栋还真不认为派马步营去追击福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帅脾气确实是越来越暴了,无论如何高级的军官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甚至是马鞭木棒都能使用上,往往把下边地军官揍的鼻青脸肿。可这也只是在赴死军内部,外人或者是那些微末的地方官,想求着大帅赏几脚,还没有这个资格呢。
这个天下,有资格被大帅狠揍的人已经不多了,能把大帅气成这个样子的绝对是屈指可数。
一看李四这冷面如冰的架势,再高级再悍勇的军官也噤若寒蝉,连大气也敢出一口。
李四微微低着头,说话的声调好像是碎瓷片子刮生铁那样生硬,让人脊梁骨都发麻,语速也慢的骇人:“程——子——栋——”
“在!”
程子栋大声应着,跨步站了出来。
大帅的脾气和做派在场地所有人都清楚的很,能在这里站着的都是大帅十分看重之人,都是名动天下地一方将才,不要说放出去,就是到南都朝廷那边也少不得是个将军的职位,而且还是有实权握重兵的那种。
一看李四的这样样子,唐王就知道要糟。作为代天巡检地宗室人物,一直就是天子的代表,这边的动静都看的清清楚楚。一看李四的神色就知道程子栋做错了什么,而且错的很厉害,可直到现在,唐王也想不明白程子栋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了。
程子栋这样地人物,拿下北京城这样的功劳足以震动天下,怎么说也算是将帅那个级别的人物了。可李四还是一派家长作风,动不动就劈手打骂,这怎么也不是收才之举……
“我说李兄弟,我给你个镜子吧,西番的那种玻璃镜子才好,你也照照你这张臭脸,都能结冰了……”唐王咋咋呼呼的开着玩笑,故意做出轻松地姿态来,想着把这气氛调节一下。可在这种场合,唐王刻意做出来的轻松姿态反而显得幼稚可笑了。
“唐王,”李四微微拱手:“还请暂避,我要行的是是我个人地家法,和赴死军
无干,更和朝廷地律法无干,还请唐王暂避吧……”
“你……你这是赶我呢……好,我走……”唐王也看出来了,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够阻止的了地,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好像都不大合适。
作为天子的替身,就这么被直眉白眼的“请”了出去,就是唐王也感觉到有点儿尴尬。可李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他本人的“家法”,别说是唐王,就是兴武小皇帝本人到了,也得回避,最多是言辞上更加客气一点而已。
唐王刚一出去,李四就已经吼了起来:“知道你错在何处了吗?”
其实程子栋根本就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惹得大帅如此火冒三丈。可看这架势,肯定是做错了某件事情。因为大帅不会也不可能犯错,错的绝对是他程子栋。
“我不该让路营官……”就是再有一千条理由,路丙寅也是死了。老路和大帅的关系是个人就知道,肯定是错在这上边了。
“唰”的就是一记马鞭,伴随着的还有李四的怒吼:“放屁!”
还好李四是留了一手,没有抽在程子栋的脸上。马鞭子夹头夹脑的落在头盔上,把程子栋的头盔打的歪了。
追击鞑子的皇帝,这本身没有错,老路的死也可以算是意外,就是李四本人指挥的话,肯定也要发下追击的命令。因为只有马步营能够追得上,肯定还是要用老路的。当时的局面下,老路的死也可以解释成一个必然。
看着大帅一马鞭砸在程子栋脑袋上,在场的诸人谁也不敢出声,就那么直挺挺的看着。大帅发这么大的脾气,谁还敢求情劝解?李四的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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