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因为何种原因,都很明确的透露出一个信息:鞑子大肆攻取的时代已经过去,开始转入战略防御。
甚至可以断言,伴随着鞑子的收缩,各地的抵抗力量必将更上层楼。
“一飞冲天?”老神棍以很肃穆的神色看着李四,难得这个老家伙也有这种表情:“还是龙潜于渊?”
什么朝廷,什么君臣,什么千秋忠义,这些在旁人眼中比天还大的东西,在老神棍这种人看来,完全就是个狗屁,甚至连狗屁也不如。
一飞冲天是什么意思?龙潜于渊又是何种含义?二人清楚的很。
在老神棍面前,李四根本就没有扮忠臣的必要,而是笑眯眯的看着这条老神棍:“你说呢?”
老神棍只是嘿嘿的坏笑,就是不说话。
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没有必要说的太开。
“对了,老魏,你为啥做这种叫花子打扮?”
老神鬼把脸一拉,做个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是做叫花子的模样?大帅你冤枉死我了。为了咱们赴死军,我连一个铜板的军饷都没有领过。为了咱们赴死军,可是吃糠咽菜……”
“滚蛋……”李四一马鞭子抽在老神棍的破皮祅上,本就破败的皮祅当即就撕开一到裂口,更显出几分穷苦模样:“别和我装穷,你捞了多少好处我心里还能不知道?”
老神棍整天破衣烂衫,也是和士兵们一样的伙食,看着还真是清苦的很。可李四很清楚这个老家伙的家底儿,他要是穷人的话,天下就没有富户了。
老神棍是抄家的好手,淮西的那些士绅大户一提起老神棍的名字,哪个不是心有余悸?这里头的油水他魏无牙还能不沾?在南都把十家大臣的家产都劈索光了,他拿的还能少了?
老神棍也没有隐瞒过这些,至少在李四面前是不做丝毫的隐瞒。这老小子一直没有明说自己到底有多大家底儿,只是很含糊的说自己不太穷。可李四心里也能知道个大概,不要说的寻常的地主人家,就是和江南那些贪官比起来,老东西也未必就比他们穷了。
“捞好处是捞好处,我又没有惦记过咱赴死军的弟兄,我老魏一不贪墨二不克扣,你忠诚伯也甭惦记。真到了节骨眼上,我比谁都大方。”老神棍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子就灌了一大口:“亦里把里的葡萄酒,地道的很?要不要来一口?”
从西域运过来的这种葡萄酒,先不说口味如何,价钱就贵地吓人。老神鬼这么一口,就能喝下去小户人家好几天的衣食用度。
看着葫芦口上亮晶晶的口水,李四实在是没有兴趣品尝:“咱们别成了第二个李自成,赴死军也不能成为第二个闯军。”
老神棍是何等油滑之人,这话李四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了,自然明白这里头的含义。
现在的赴死军已经成了大气候,尤其是在军官当中,已经诞生了一大批有家业有田产地富户,李四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因为局面的好转儿生了安稳的心思。
当年的李闯大军横扫天下,尤其是到了北京之后,奢靡享乐地作风达到顶峰,严重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甚至动摇了战士们的战斗意志,在这样地事情上绝对不能重蹈李闯的覆辙。
还有现在的满洲鞑子,大多已经有了无数财富和奴隶,就是坐着不动,也能锦衣玉食,谁还愿意去战场上拼命?
从鞑子战兵的战斗力就可以看出,随着鞑子老兵地消耗,鞑子的新兵明显要差的太远,根本就没有了以前的悍勇,甚至经常出现集体后退的情形。
这要是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过分地依赖汉军征战,过分的使用新附军,也是一个很明显地征兆。
赴死军会不会和鞑子一样迅速败落?这是李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收回大伙儿辛苦拼回来地这一切,显然是不可能。以你忠诚伯的人望,虽然可以强行做到这一点,对战斗力地影响也同样巨大。”老神棍抹了抹嘴角的残酒:“所以咱们就要不停的打下去,画出一张又一张大饼,而且要一个比一个大……”
李四无言。
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
在最初的时候,为了生存下去,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拼尽全力的去战斗,每一个人都无怨无悔的奉献出一切。生存的需要得到满足之后,又用荣耀和更大更美好的前景为支撑,驱使万千人去战斗去奉献……
要是这么下去,除了描绘更大的前景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从根本上驾驭赴死军。
一直作为赴死军灵魂和头脑而存在的李四,把一个又一个不可能化为现实,带着护村队的渺小走到今天赴死军的辉煌,已经成为整个赴死军大集体(不光是战斗部)的铁腕儿人物。
多铎陨命南都,兴武小皇帝执掌江南半壁,一直到现在的所有大局,李四所熟知的拿段历史已经改的面目全非,所有的大势再不可能提前欲知,所谓的赴死军头脑在很大意义上已经不存在了。
赴死军的战斗已经不再是完全依靠李四这个人,而是依靠赴死军战士们的勇敢和无畏,依靠后方万万千千同胞的无私奉献。
尤其是到了这种局面已经明朗的时候,即便是李四不再战场,赴死军依旧能够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今天的赴死军,已经不是那个绝对不能离开李四这个保姆的幼小时代,正逐渐变得羽翼丰满。李四这个人,在很大意义上只是一个精神的象征,虽然所有的实权还是牢牢攥在手里,虽然还可以随时掌控这种野兽军团,但是离开李四之后,赴死军依然不会泯灭。
外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感觉的到
李四很清楚的知道,赴死军正在成熟,并且正在逐步掌之中走出来。
对于赴死军这样一开始就按照野兽军团的路子打造出来的队伍,李四深知它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双刃剑……
这种队伍从战斗力上来说,确实是天下第一强兵,无论挡在它面前的什么,都会扑上去撕个粉碎。甚至被看成这个时代的救星,看成是无往不胜的绝对武力。
但是也只有李四知道他的致命缺陷:赴死军完全就是自己驯养的一只猛兽,随着它力量的增强和羽翼的丰满,确实可以随时随地撒出去,但是收回来已经愈发艰难。
赴死军也有严明的纪律,却缺少一个明确地信仰。
现在还可以说赴死军是在为了民族而战,但是民族的敌人消灭以后呢?赴死军还能停下来吗?
没有明确的信仰,完全依靠李四个人存在的约束,绝对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大麻烦。
等到赴死军地历史使命完成的时候,李四还能不能让赴死军放下武器?还能不能让枪炮入库?还能把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锋锐钢叉铸成田犁?
若是李四这个人出了是意外?那赴死军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一个悲剧。
“在我的有生之年,必须把这个民族地敌人和潜在的敌人清扫干净,为这个民族打出至少五百年的生存空间。然后……然后就可以放心地把一手缔造出来的野兽关进笼子……”
以赴死军成长的速度,十年,甚至是五年之内,这支军队就会扫清一切敌人。到时候还能不能让赴死军平静的放下武器?就连李四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里地理智却一直在提醒自己:五年之后,赴死军已经是极度危险了。
要想让未来强大的再无敌手的赴死军放下武器,可能性会越来越小,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它制造出敌人……
对于赴死军一战而下开封,江南百姓甚至是兴武君臣,都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表现出如以前那样的欣喜若狂。
人们确实是对赴死军寄予厚望,可现在地赴死军确实是太强大了,不管取得多么辉煌的胜利,都不会超出人们地预料。
你赴死军本就是天下第一强兵,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取得什么样地胜利也不足为奇,要是没有胜利甚至是被打败的话,大伙儿才会真地感到奇怪呢。
唯一让人有点惊喜的就是赴死军的速度,一个昼夜拿下开封,确实快的不像话了。
当年李闯百万大军云集,呜洋呜洋的打了三个来回,最后还是“借”了黄河的力量把开封淹没,他赴死军这么快就打下来,确实太快。
这么快就拿下开封,不仅不是什么惊喜,已经有很多人在骂了。
不骂别的,就骂打的太快。
随着赴死军的进取,鞑子已经主动撤出淮扬的蒙古旗,这么一来,王师顺利占领整个淮扬走廊,江南的小朝廷没有任何生存危机,甚至是光复大明朝以前的版图,再把鞑子打会关外喝风,已经能眼见到的事情。
有了这么好是生存环境,朝廷里也开明的很,以前的言禁、文禁也都放开了,又是这么悠闲的冬季,还能做什么?开赌呗。
是赌就有诈,唯独拿赴死军赌是天公地道,谁也捣不了鬼。
赌赴死军能不能拿下开封?傻子才经营这样的盘口呢。谁要是敢开这样的盘口,就是押百陪一,也能让开赌的白痴输掉裤子。
唯一有点儿意思的就是赌赴死军拿下开封需要多少时间。
这么赌才有趣味嘛,就是神仙也操控不了盘口。
大伙儿比较认同的就是十天,十天大战,以赴死军的战斗力,开封就是铁打铜浇,也拿下了。
有些对赴死军抱怀态度的家伙,则赌十几天,毕竟这样才稳妥一些,虽然赔率是低了一点儿,可毕竟要稳当的多。
以十天为基准,每减少一天,赔率就高一成。
大伙儿基本也就是押了十天上下,甚至有好事的家伙,连吃饭的钱都押上了。
一个个憋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就等着赚钱分银子呢,结果传来的消息却让很多人傻了眼。
一天!
一天就拿下开封了!
庄家赚的山满海满,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当然也不吝把最好的言辞附加在赴死军身上:“赌十天?都他娘傻了不成?赴死军是天下第一强兵,你们都不知道?忠诚伯是神仙转世,动动小手指就能灭了鞑子的战神,你们忘记了?还他娘赌十天,甚至有赌半月的,这不是摆明了给咱送银子还是什么?关云长都能温酒斩大将,开封弹丸小城,我看一天都是慢的了……”
要不怎么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呢?
开赌的赚了,拿参赌的肯定是输了呗。
赌徒们甚至大骂赴死军:“打的那么快干啥?老子押了七钱银子,都砸水里了……”
“什么忠诚伯?你的威望还不够高?还在乎这么点儿军功?就不能和鞑子玩儿半月?”
这事情,怎么说的都有。
除了这些赌徒之外,已经很少有人再关心如日方中地赴死军了。
还有什么好牵挂的?肯定是胜利,而且是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就是说忠诚伯打下北京城了,也有人相信。
忠诚伯嘛,战神呀,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潞王远征失败的消息反而要比赴死军的胜利更有轰动效应。
从南边海路出发,一路向北,然后铩羽而归。
其实老百姓根本就知道潞王地远征军是怎么败的,更不清楚败的有多惨,只是很喜欢在茶余饭后说起这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潞王肯定是脑壳儿热了,还真以为能直捣黄龙呢?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也想和赴死军争风头,争的过么?”
“争个屁,我听说他地那点儿远征军还没有登陆呢,船就翻了一半儿……”
和民间不是很关心战局相比,兴武朝廷仿佛更没有关心那些战事的兴趣,仿佛陆路海路上的征战和大明朝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在这些日子里,旨意接二连三地下来,看的人都眼花缭乱了。
先是开了言禁,把以前因言获罪的那些囚犯给赦了出来,紧接着就又开了文禁,允许民间议论朝政,允许民间刊印一些风评指摘的书籍册本……
这些在读书人中掀起轩然大波地东西,在老百姓眼里也没有稀奇的。这禁与不禁的也没有太大区别,就是在禁的时候,大伙儿还照样是说三道四?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前偷偷在私下里说,现在可以公开宣讲而已。
最让老百姓们雀跃的还是减商税和裁撤厘金。
无论是做小买
是开大字号,这绝对是好事情。
以前是商税太重,厘金也太多,朝廷这么一减,肯定能赚更多白花花地银子。能有银子赚,肯定是要一哇声的念叨朝廷地好处。
就是那些没有什么买卖自号的百姓,也知道这是关系到切身利益地好事情。税少了厘金减了,买东西肯定是能便宜了,这还不是好事儿?
外边有忠诚伯的天下第一强兵在拼打,眼看着就要打进北直隶了。里边有圣天子在位,上下君臣齐心,又有这开民惠民地风气,说不准很快就要见到大明朝中兴了呢,可能要开创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也说不定。到时候四夷臣服万国来朝,大明朝的子民可就威风了……
还是那句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老话,同是在南都的,就有人喜的开怀,也有人愁的半死。
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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