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父老。如今这世道。当官地都是些什么人?为官者不仅不思报效朝廷。不仅不思勤政为民。反而猫鼠固结。鱼肉善良。国朝上下。多少尸位素餐之辈。他们能为国出力?他们能为民出力?不!”钱谦益大吼一声:“他们不会!如今地官员。哪一个不是万亩千?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我等父老兄弟供奉着他们。却为佃田租屋为奔波劳累。甚至为号寒啼饥而苦苦挣命!当时官宦者。哪一个顾到过天下地百姓?如此硕鼠之辈。或为中饱私囊。或为骄奢淫逸。做下多少丧心病狂之事!”
“破人之产,骗人之财,种种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今日他们贪了助战的银钱,明日就要鬻人之子、害人之命、淫人之女。”
“我南都父老受害久矣,早就积愤不平抑冤难诉。我钱谦益不忍看此乐土转为恶域,不愿看此怨气撼天沮地。宁舍弃此身家前程,也要为民请命。”
“我愿带南都父老恳请当今圣上,再启太祖洪武皇帝之重典,严惩贪墨官吏,还我大明一个清平世界,再造一个朗朗乾坤!”
钱谦益说的愈发大义凛然,劈手就把发冠扯下:“我这小小地乌纱宁可不要,我这血肉之躯可以不要,宁触怒龙颜,也要以死直谏万岁,惩治贪官污吏……”
“好,钱大人为民请命,我等佩服的紧了。”
“钱青天铁面无私,为国为民。”
“万一钱大人触怒了圣上,要是丢了官,我们南都人养你。要是丢了命,我们南都人葬你……”
这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仅仅是几句高调,就博得了个钱青天地美名,就博得这么许多百姓的信赖,钱谦益可谓志得意满。
为了把这出关系到自己身家前程的大戏演下去,钱谦益真如即将走上刑场的慷慨壮士一般豪迈万分:“东西我也是受朝廷罢免过的,如今又是个微不足道地小官儿,人微而言轻,恐难成大效果。一会儿我写个请诛贪官的折子,还请诸位乡亲父老联名其上……”
钱谦益地何文采,眨眼功夫就是书就一一片慷慨热血的奏章,奏章上按满了红色手印儿,几乎看不到字迹。
“够了,够了……”钱谦益拱手为礼:“父老乡亲在此等候,我钱谦益这就闯宫面圣,拼着性命不要,也把大伙儿的心思让万岁知道!”
老百姓们感动的是一塌糊涂,鼻涕眼泪齐出,跟着大步前行的钱谦益走出老远,直到宫门处还不肯散去,就在外边眼巴巴的等着。
钱谦益心中暗意。
多少年了,大明朝就从来没有因言获罪地事情。东林人经常把调门拉的极高,指着皇帝地鼻子大骂昏君的事情早不稀罕了,怎么可能获什么罪名?更没有什么“拼着性命”地风险。
在大明朝,尤其是明后期的几个皇帝任期当中,言官们经常在朝堂上当面大骂皇帝是昏君。皇帝还真不敢加罪,要不然就坐实了昏君地名头。而骂人的呢,不仅没有什么损失,反而会得到直言铮臣的美名。于是就出现了万历年间,争着抢着领廷杖的局面。要是没有被朝廷打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清官。
也是这股子风气,让以东林为代表的人们常出惊人之语,其实就是为了赚取眼光和名声而已,真正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多少。
的比做的多,说的比做的好。反正他们也只管说不管做,明末的这种风气极重。
钱谦益面色之上都是慷慨,其实心里早乐开花了:这可是实实在在为民请命的好事儿,最好是能触怒了皇帝,最好是再吃几棍子,如此一来,这政治资本可就厚的多了……
宫门之外,无数的老百姓可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眼下这种世道,就没有不爱财的文官,更没有能打仗的武将。好不容易出了个能征善战地忠诚伯,也让朝廷排挤到了淮西。好在还有这位一身正气的钱大青天,还能为老百姓们说句话儿……
一听说钱谦益为了老百姓的事情,乌纱也不准备要就闯宫而去。自从靖难之后,这可是南都几百年没有过的场面,登时就召来更多看热闹的人流。
等钱谦益出现在五龙桥上的时候,立刻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种感觉真好,也让钱大老爷意气风发。心里是高兴的了不得了,可脸上还得装作十分疲惫的样子,对着这些迎过来地百姓,长舒一口气道:“一干墨吏格去官职,发配琼州,永不叙用。钱某以死力争,拼着官职不要,终于争来了这个结果……”
皇帝妥协了,赃官惩治了,这可都是钱大老爷的功劳哇。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齐整地欢呼。
面见圣上的时候,钱谦益夸大其词恸哭伏地,高调也唱了不少,就差当面说兴武小皇帝是
桀纣了。可偏偏小皇帝就是没有发怒,更没有拿打这让钱谦益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点美中不足。
要是自己出场的时候,身上再带点伤的话,这出戏可就完美了。
#奇#“武有忠诚伯,文有钱谦益,我大明中兴有望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热地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皆是跟着高呼起来。
#书#钱谦益真是大喜过望,这才注意到自己就站立在护国英烈碑旁,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和李四齐名了,这可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网#赶紧正正衣冠,面色之间十分郑重,对着护国英烈碑就是一个大礼:“万千英灵为我大明化身为神,我等生者敢不战战兢兢?如此大好河山怎么容得贪官污吏为祸国民……”
这么一来,钱谦算地默认了和赴死军并驾齐驱的姿态,赴死军的英灵们付出了生命,这才有今日南都的繁盛。钱谦益是准备接过赴死军的责任,要和那些贪官污吏们周旋到底了。
这护国英烈碑,乃南都地。尤其是现在民情激昂的时候,钱谦益唱了这么一出,好像真地就和赴死一样的舍身为国地大忠臣了。
们的欢声中,钱谦益是最大地赢家。
从捐献的银钱当中抽一部分为自己所用,其实这也是相沿成习地惯例。几十年来大伙儿都是这么干的,只不过这回做的有点过火而已,从官场的角度来看,也不算是怎么了不起的事情。可钱谦益抓住这个机会,在把一干同僚踹倒的同时自己却人望飞涨,犯了官场上的大忌讳。
钱谦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还能不清楚这个?可要往上爬必须得这么做,捞足了民心人望不说,肯定还能把官职升一升的。尤其让钱大老爷后悔的就是准备不足,当时要是能再准备一口棺材给自己的话,抬着棺材去为民请命,轰动效果就更大了……
不管怎么,这次的事情总算是平息下来,除了钱谦益之外,谁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第二日晚些时候,朝廷里恩旨就下来了。
钱谦益也是早有准备,穿的整齐戴的方正,规规矩矩的接旨谢恩。
平定南都民怨,怎么说也要厚赏提升的,要不然如何彰显新朝功必赏过必罚的宗旨。
这一回,钱大老爷调了一大格,从五品一下子就蹿升到了正四品,成为提督四夷馆的少卿,也算是独当一面了。
可是实权……提督四夷馆就是做做翻译文书的工作,能有什么实权?是个典型的清水衙门。
不过钱大老爷也不在意,只要能抓住机会,还怕官儿做不大?
几乎是在于此同时,朝廷再发旨意,授命忠诚伯招讨中原。
中原这个概念可就大了,到底是哪儿说的也不具体。至于何时招讨又如何招讨,根本就是只字未提。
在朝廷刻意削减忠诚伯影响的情形之下,这份模棱两可的旨意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注意。
现在大伙儿都在关注着淮扬呢。
也知道是怎么回子事情,淮扬那边的战事忽然之间就顺利起来,而且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前几天为了渡江,杨廷麟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闹了灰头土脸,这还没有怎么样呢,忽然之间就光复扬州了。这可是实打实地战事,不是说书唱戏,怎么能顺利到如此这般的地步?
按说收复扬州,就又把长江可锁住了,江南也就安全了许多,可大伙儿似乎都看出了这里头似乎隐藏着某种玄玄乎乎的事情,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狂热。
尤其是在这个秋末冬初的阴冷天气里头,前几天的那股子热乎劲早就不知去向。有几个闲钱儿的都一脑袋扎进酒馆儿里头,三五人伙着要两碟小菜,叫一壶老酒,要是赶上手面儿阔绰点的,还能见见荤腥。
酒也饱了,脸也就热了,要是兜里还几个铜板的话,就相约着去“华清池”泡半个后晌。
谁不知道华清池是在陕西了,可这天底下地澡堂子,能有一半用这个字号的。好像你要是不叫华清池,人家就不知道你这里是澡堂子一样。
穷人来地这种小澡堂子,和富丽堂皇穷奢极欲的真华清池根本就没的比。五个钱一位,猪油子皂角粉,还有黑布黑白不白的碱土沫子,可以随便用,都是不另外收钱的。是泡大池子还是蹲木桶,也就随便了。
都便宜成这个样子了,大伙儿也不再好意思要什么干净地手巾和盐粉等物,那些是华贵的大澡堂子才有地东西,价钱也贵的吓人。对于这种便宜到家的小池子,只要水能烧热也就行了。
脱个精光赤条,噗通噗通往大池子里一钻,热水浸泡所带来的爽意,顿时驱走了疲惫和乏力,每一个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惬意的呻吟几声,然后就半躺半坐地享受着。有些自觉见过世面的家伙就又开始吹牛皮:“要说起享受,还得说是在扬州地时候。通身都泡透了,再叫个搓澡的师傅把全身搓个遍,一定要找那种力气大手劲儿足地师傅来搓,那才过瘾。然后再刮刮修修面,顺便把脚丫子也修一下,那才叫真正的舒泰无比,人生一大享受哇!”
扬州三把刀,那是出了名地,切菜、刮脸、修脚,都是让人享受的好把式。要是能去趟扬州,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什么淮扬大菜都可以不管,要是不去泡个澡就等于没有到过扬州。
人们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想着扬州。
“我说哥儿几个,扬州是打下来了,也算是再入了咱们大明的版图,可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点玄乎呢?”
王师渡江都渡的勉勉强强,还闹出了个伤重,怎么忽然之间,就这么顺利的拿下了扬州?感觉就好像是唱戏一样,一句“兵发云南去者”的道白,就把仗打完了。忒让人不敢相信了。
“有啥好玄乎的?要是光凭杨廷麟那几手三脚猫的把式,还说不定是谁胜谁败呢。”在身上使劲的搓着,把肌肤搓的通红,好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赴死军说话的工夫就把泗州打下来了,然后调头东进。那个蒙古旗本是多铎剩余的残兵,一听说赴死军回来了,连面儿也没有敢碰,一溜烟儿的退出去了……”
“哦,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杨廷麟手里的那点王师怎么突然之间就出息了?原来根本就没有打,是赴死军把鞑子吓跑的。这事儿……这功劳不知道算是谁的,可有的扯了……”
“可不是的嘛,鞑子一跑,王师可就欢腾了。打仗他们不行,要是争抢起功劳来,个顶个儿的是当仁不让。就为了先进扬州,据说还和赴死军那边闹了点不愉快……”
一听到这些劲爆的内幕,也就不管是真是假
伙儿的精神头一下子就被撩拨起来,赶紧问道:“赴死军要是王师干起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打个屁呀打,杨廷麟拿朝廷的大帽子一压,赴死军也得乖乖的退回去。”
众人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热闹,多少还是感觉有点惋惜:“也是这么个理儿,赴死军再厉害,也是咱们大明的军队,还不敢和朝廷争抢这个功劳。”
“这朝廷也真是的,赴死军也是大明的队伍,和人家抢这个就好像是老子怕儿子出息了一样……”
“你我都是平头百姓,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水有多深?忠诚伯要是姓朱地,事情还好说一点,可他姓李,朝廷姓朱,这里头的事情可就多了……”
“管他们姓什么,们只要记的自己姓什么也就是了,那个谁,我今天忘记带钱了,一会会钞的时候你去,下回再算我的……”
“怎又是我掏钱?上回不就我掏钱的么?”
众人皆笑:“是上回,这回是这回,刚才吃酒的时候你就一大子儿也没有出……”
几个人泡的神也清了爽了,这才擦吧擦吧穿戴整齐。
因为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外面愈发显得应冷。泡澡地那股子热气还没有下去,骤然这么一冷,感觉整个身子都收紧了,正要散去,却发现许多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刚不过洗个澡,难不成就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对于种种大事小事,南都总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和执着,尤其现在大明朝地中枢核心就在这里,似乎每一件事情都能和全天下联系起来一样。
“怎了?又出什么事情了?”关心天下大事已经是每一个南都百姓生活的一部分。
“你们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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