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辰闪在一旁,垂手而立,
“你还口口声声长兄当父,你哪里有杨家长子的风范。自甘下贱,背叛家门,还想管坏你弟弟不成!‘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你还想你弟弟尊重你,白日做梦!”字字如刀子般刺痛汉辰的心,汉辰沉默不语,许久只能规矩的挤出几个字:“父帅教训的是。”
“老二,你下去吧,好好去想想,怎么把事情办漂亮了。”父亲缓和了语气,汉平也犹如个被父亲责打后又温言哄慰过的小孩子,脸上笑容舒展,愁云顿散的应了声走开。
汉辰惆怅的回到书房,随手打开本书,但心绪根本不在书上,翻了几页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母亲和师母依旧互相扶持着进了书房。汉辰很是奇怪,若是平日里,母亲多半会在他房间里,或喊他过去,很少来书房这种地方。
“龙官儿,你三姨娘来过,我打发她走了。”母亲说,“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对你二弟,你还是先隐忍些。他年少气盛,又在势头上。娘是怕~~”
汉辰皱皱眉,他都能想到三姨娘又是如何的找借口小题大做。三姨娘绝对不会认为是二弟做错了事而受罚,她会先找个借口说服自己再去说服天下所有人,那就是二弟的挨打是另有原因的,当然不排除他这个在家中失宠的兄长的嫉妒和借机报复。汉辰实在懒得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简直是无聊,他不耐烦的应承了几句,在母亲期许的目光中沉默了。
清晨,汉辰依旧在双杠上练腿,一头大汗的刚落稳在地上,一条汗巾递了过来。
汉辰伸手从二弟汉平手里接过汗巾,二人对视片刻,又都笑了。
汉辰拍拍汉平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倒是汉平先开了口,面带愧色:“大哥,对不起,我那天太激动了。回去想想,大哥说的是对的。”
“兄弟间哪来的这么多客套。”汉辰嗔怪说:“大哥当年也是挨打挨多了长的记性,七叔当年也是这样磨砺的。汉平,你做的不错,大哥知道你尽了力,可爹的眼里只有‘成’与‘不成’;‘好’还是‘坏’。这中间是没旁的说法的。”
汉平频频点了头,但还是目光低垂,像个斗败的公鸡,没了先时的高傲。
“怎么,一早就这么垂头丧气,大哥说过不怪你了。”汉辰拉了汉平跃身坐到双杠上,园里积雪才化,冷冷的有些透骨,可汉辰喜欢这种清冷。
汉辰披了风衣推开门,寒风卷了雪花打在脸上。
“龙弟,你又去哪里?”妻子娴如还是被惊醒了,都没披衣服,赤了脚从她的房里落荒的追了过来。
汉辰犹豫一下说:“娴姐,你去睡,我帮二弟处理件棘手的事,天亮前肯定回来。”
“龙弟,不要。什么事情二弟不能做吗?爹没派你的差事,你这几日又趁了宵禁出去,若是被爹抓到,你不想爹再恼你吧。”
望着娴如焦虑的目光,汉辰伸手轻轻的捏下飘在她发髻的一片雪花。
“娴姐你先去睡,别冻到,你信我,我会趁爹没发现前就回来。”
“嫂嫂,哇~~~~哇~~~嫂嫂~~~”里屋传来幼弟小乖儿的哭闹声,定然是乖儿醒了见不到娴如害怕。趁了娴如自顾不暇的去照顾乖儿,汉辰还是披了风衣踏了一地的碎琼乱玉迤逦前行。
黄龙河在乱云渡那段儿河道水流湍急,是龙城同福兴城交界的地方,也就是无人去管的地带。这带一直不太平,乱匪在河道兴风作浪,商户饱受其乱。几年前,汉辰曾随了七叔在这里布兵剿匪,大获全胜,为河道百姓称颂,之后这一带很是太平。不想近来又有草寇做乱,闹得商户联盟拒交河捐。汉平主张成立剿匪护河队维护河道安全,可百姓却不肯多掏这笔钱。相持不下就如逆水行舟般艰难,二弟的河捐是很难收上来的。
第二卷 落花风雨更伤春 25 乱云飞渡
汉辰仔细分析了几宗河匪抢劫杀人的案子,总觉得有些奇怪,抢劫的货物不多,现钱却是这些河匪的最爱。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怕不好销赃?不然就是河匪人数有限?
起初汉辰也同二弟一样,在河匪的问题上纠缠不解,忽然,一些疑点渐渐让他注意。
平时对父亲和颜悦色的几家富商,还就是那特定的两三家,总来找二弟汉平施加压力,似乎急于建立护河队,保护他们的利益;百姓在省厅前闹事,报纸却报导得及时,给省厅增加了巨大压力。汉辰怎么也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幕后另有高手操纵。可目的是什么呢?
他从二弟手里拿了些人,伪装做商人,几次悄悄的穿度青石滩和乱云渡间,想招引河匪出来。
可河匪就不曾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对他们的货物不感兴趣。
腊月初六晚上,二弟汉平应邀去同几位有头脸的豪绅商讨护河队的事情,汉辰偷偷带了一队人,简单的装了些丝绸上了船。船行驶到青石滩外离乱云渡险滩不远的地方,终于等来了这支“河匪”,也终于让他辨清了这伙河匪的庐山真面目。
就在清晨,汉辰将在河道上守候了几夜才布局抓获的“乱匪”亲自押解到老龙口那斩杀犯人的刑场。一路上,特地敲锣打鼓的绕过闹市,引来了无数围观的百姓。
“少帅,我要见我家老爷,别杀我呀,我不是‘乱匪河盗’,是我家吴大善人老爷吩咐我们假扮了乱匪去截货船的。”为首的那个精瘦的汉子的终于哭诉出实话,如果他不说,就是死罪难免了。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人开始叫嚷:“原来根本就没什么河匪,是吴大善人监守自盗呀。”
“胡说!”杨汉辰怒喝说:“吴大善人周济乡里,善行远播,岂容你们这些匪类诋毁清誉。既然你们承认了这一个多月的劫船杀人是你等所为,那就老实的伏法吧。”
“少帅,爷爷,我是吴老爷的小舅子,我叫贵四儿。我,我真的不是河匪。”押上法场的贵四儿吓得尿了裤子,双腿颤抖。
“大哥,这个人好像真是吴老爷的小舅子。”汉平凑上来说:“不如咱们押了给爹去发落吧。”
汉辰看看汉平,低声说:“你不发落了他,你就会被爹收拾。”说罢冷笑了看了眼围观的百姓说:“诸位相亲,杨汉辰和舍弟奉了大帅军令为乡邻百姓荡平河寇。杨家军在乱云渡守了近半个月才把寇匪擒获。经过同上个月几起劫案的苦主核实指认,这位冒充吴老爷亲戚的祸首贵四儿就是匪首和凶手。今天在此将这些作恶乡里的匪类正法,也算还乡邻商户个太平,还黄龙河个清净。”
台下鼓掌叫好声不断,俨然大快人心的结果。
杨汉辰拖了伤腿向前几步,神色凝肃的对围观的百姓说:“身为一方守军,杨家守土有责;但税捐法制也要大家维护。既然匪患已除,也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加捐去成立护河队,也不该再有匪患危及商家。就是再有匪类出没,有一支,杨家军剿灭一支。”汉辰的声音很浑厚,话音不高亢,可穿透力却很强,迎来台下一片喝彩声不断。
“杨少帅。”吴家的管家在台下不停给汉辰使眼色,示意他下来有话要借步说。
汉辰看到了隐蔽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焦虑期盼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吴老爷。这位平日自诩君子风范的大善人,居然就是这么“行善”的。
“少帅,为我死去的丈夫伸冤呀!”
“少帅,死者尸骨未寒,你要秉公处置呀。”
“诸位相亲,不要听匪首的一面之辞。吴老爷来了,让吴老爷跟大家证实一下,这匪首的话是不是胡言乱语的栽赃。”杨汉辰边说边伸手恭敬的去请台下的吴老爷上来。
吴老爷一头的大汗,但在众人的哄嚷声中,不得不硬了头皮上台,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个~~这~~乡亲们都看到了,我吴仁贵怎么可能干这种监守自盗禽兽不如的事呢?这个匪首冒充我的小舅子,乍看来确实象,可也逃不脱百姓的法眼。”吴老爷擦擦汗,又说:“这~~我那小舅子,人在东洋进货呢,根本不在龙城。”
“打死这个匪首。”
碎尸万段”
“点天灯。”
“活剐了他。”
民怨沸腾,汉辰请了吴老爷下了台,他看到吴老爷惊恐的目光中怀了愤恨。
汉辰对辛队长挥辉手,一阵杂乱的枪声,所有的闹剧就此了结了。
立刻有人大喊了去给杨家交捐资去,百姓哄嚷了一路群情激奋的走开。
惊愕的汉平手都在发颤,不过一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那几个“匪首”就从活蹦乱跳的人变成“冤鬼”了。
“大哥,他们是冤枉的,他们真是吴老爷派来的。”汉平拉了汉辰跺了脚说,毕竟心有不忍。
“那死去的那些被烧船抢劫的商户冤枉吗?那人是不是贵四儿亲手带人杀的。你看看台下披蔴戴孝的孤儿寡母,她们找谁去伸冤?”
“可吴老爷和咱们家是世交,他要是跟爹说些什么,他肯定会跟爹去抱怨。那怎么办?”汉平急得眼泪都要落了。
“你推给我吧,如果论功你去顶,论过,有大哥在。”汉辰拍拍汉平的肩。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现在还不一样,为什么着急枪毙的那些人,不如交给爹去处置。”
汉辰笑了,笑的那样的无奈和开心:“傻弟弟,你这不是把烫手的山芋扔回给父帅,他老会更难处置。你以为父帅不知道你这点小伎俩,怕就不是批你几个嘴巴了,那是要扒了裤子打屁股了。”汉辰笑了敲了弟弟一个暴栗,汉平也自嘲的笑笑。这些事情上,大哥是比他精明的多,也手狠得多。
汉辰才回到房里换掉衣服,洗了把脸,胡管家就来找他,说父亲唤他过去。
“大少爷,这西门的吴老爷和四叔公过来了。”听了胡管家的提示,汉辰心中冷笑,果然是他们跟了过来。
汉辰进了客厅,迎面见父亲正在斥责跪在地上的二弟汉平。旁边坐了一脸愤然不停哭诉的吴老爷和叔公。
“龙官儿,你这个孩子也忒狠了些。我给你使眼色,让你下来讲话,你还反轰了我上台。”
汉辰迷惑的目光看看叔公和吴老爷,拖了伤腿蹒跚着近前见了礼问:“侄儿愚钝,还以为世伯的意思是要上台,自己对百姓澄清呢。所以~~~”
“那贵四儿你不认识呀,你怎么能杀自己人!”
汉辰听了吴老爷的话猛的看向父亲,疑惑的问:“父帅明示,那个‘匪首’是父帅派去黄龙河的?”
顾夫子在一旁忍俊不禁,心想汉辰这孩子有时机警的让人又恨又爱。
“唉呀,不是!”吴老爷跺脚说:“是我想借了组建护河队的幌子,多收些钱,故意让贵四儿装了河匪吓唬那些商户。不是做真的,就是吓吓那些土棒子,找个名义收钱。唉,我也是为了你爹好,收了钱我也会分出五成捐给军里。”
汉辰看了眼地上的二弟,心里的猜测总算被吴老爷不打自招的话点破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当初就疑惑为什么二弟忽然想起来要成立什么护河队,要多出这项开支放在捐钱里。这幕后定然是有人别有用心。这个主意也算高明,如果不是那些匪类狗急跳墙的烧杀了两条商船,也不会逼得他想到假冒商户去夜过乱云渡擒这些乱匪。
第二卷 落花风雨更伤春 26 凤凰腐鼠
“侄儿愚钝了,既然吴世伯是为了吓唬商户,为什么要杀人,这杀人就是大案了,不查清楚给百姓个交待,侄儿怕百姓们骂杨家祖宗八代无能了。”
“哎呦,那不过是贵四儿失手,那是个意外。”
汉辰又回看了父亲,父亲的目光俨然不知晓?
终于父亲忍无可忍的发话了:“吴老哥,你我也是世交,以后这种名堂事前最好对我说明白了。你的侄子们愚钝,怕真当是闹了贼匪,怎么想是你的亲戚所为。孩子们年轻不懂事,也怪我疏于管教。”
说了转向汉辰呵斥说:“老大,你过来。”
汉辰看看一旁噎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叔公,心里暗笑。叔公虽然是辈份摆着,可却是杨家的大败家子,平日父亲对他是敬而远之。再看看有口难言的吴老爷,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汉辰知道父亲又要息事宁人,目光中充满了不屑来到父亲跟前。
“过来,你过来。”父亲唤着他。
一记响亮的耳光,汉辰觉得半变面颊一阵剧痛,跌倒在地上。
“混账东西,你六亲不认了!同我玩这些花花肠子,你还是省省!你吴世伯就是无心之过,你怎么能杀了他的小舅子。来人,请家法来!”见杨大帅真的暴怒了,吴老爷也只得陪了笑脸说:“大帅,算了算了,也就我哑巴吃黄连了,你知道老哥我的委屈就是了。人都死了,你打孩子也没什么用。”
晚上,汉辰在书房练字,脸颊上还热辣辣的肿痛。
妻子娴如端了碗汤进来:“龙弟,你看这是什么?”
娴如将那柄“军魄寒剑”放在汉辰的桌上,精致的短剑如一方镇纸般端端压在汉辰平铺在案上的澄心堂生宣上。这柄在他卧病期间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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