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疾说的激动,杨大帅一脸的惨然。然后笑笑说:“这个孽障,从小被宠惯坏了。早知今日,当初就送去无疾老弟你当儿子算了。什么杨家嫡长子!”
“大哥你这是何意?”顾无疾鬼火顿起:“你是指责我偏袒纵容了龙官儿同你父子不和?”
“我没这么讲,不过你喜爱龙官儿。人所共知。”
“我喜爱但不偏溺,该管教时何时手软过?大哥你呢,你看看你地小乖儿,无法无天,哪里还有大家子弟的风范?就快成纨绔膏粱了。”
杨焕豪心里不快。但同顾无疾这些年都如此磕磕绊绊过来,也就无奈的说:“乖儿也八、九岁了,该读书入学了。既然杨家地子弟都是无疾弟带出来的徒弟,乖儿你拜在老弟门下吧。”
“你舍得?”顾无疾忿忿地问。
杨焕豪叹息说:“谁让他生在杨家,不舍也要舍得。我只是觉得亏欠他生母的东西太多。”
顾无疾一阵冷笑:“你亏欠小七的就不多?”
二人相视而笑,那笑里满是无奈和尴尬。
小乖儿就这样正式的行了拜师礼成为顾无疾的弟子。顾师父安排学里地先生白天教乖儿识文断字,晚上就花一个钟头给他讲解,但更多的时候是让汉辰代劳管教乖
顾无疾给乖儿起了个学名叫“杨汉威”,威风凛凛。威震霄汉。杨大帅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说小乖儿自幼被当做女娃子养大,怕多了些阴柔。。。少了分刚毅之气,这个名字确实起得好。
教汉威和小亮儿读书认字就成了汉辰一份工作。汉威小弟很聪明。那份过目不忘的精明简直有着七叔当年的天份。为此被顾夫子几次夸赞乖儿。甚至顾夫子有时候仔细端详了汉威对杨大帅说:“这要是调教好了,将来又是个人中美玉。”
似乎七叔就是师父和父亲毕生的得意之作。总爱拿来炫耀一番。
“大哥,杨家现在人丁奚落,怕除去小七和汉辰,为了稳妥,是要好好栽培汉威了。虽然是千金之子,生在杨家也要挑起这份责任。”听了顾无疾的提议,杨大帅也是频频点头称是,顾无疾是处处为了他的江山着想。
七叔拖着伤痛的身子总在肃飒的寒风中倚了楼栏发呆,怅惘地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烟树。似是在思念那天人永隔亦敌亦友的于远骥,回味小于那张狂肆意地谈笑,同他携手面对黄龙河指点江山。
汉辰默默的照顾七叔,七叔这回地棒伤愈合得极慢,阴云密布地气氛中过了一个愁云惨淡的春节后,七叔身上还有几处伤总不见好。
每见汉辰蹙了眉头摆弄他身后那几道深深地伤口,小七自我解嘲的笑了说:“老了,身子也不如小时候钢筋铁骨般抗打了。不如日后这扛打的活儿也索性交给你算了。”
七叔本是一句调侃,汉辰却腼腆的笑了。是呀,从小到大,若不是七叔总在保护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在父亲的皮鞭板子下活到今天。
“子卿还没消息?”小七顺口问,汉辰摇摇头,帮七叔提到裤子,静静的收拾药棉。提起子卿有是他揪心的痛,一颗耀眼的星辰忽然见晦暗下去,眼见就要从夜空划落。
“那小子让他静静也好,脾气发过了,他会知趣的回头,这点子卿比你识时务得多。”
见汉辰不搭话,小七又说:“还记得你开始替大帅去抛头露面去社交应酬的事吗?”
汉辰还是无言的浅笑,当年那个青涩的小龙官儿真是可笑。记得父亲吩咐七叔带了他开始应酬那些俗不可耐的政局社交,他从心里的反感。
每天起床洗脸的时候,副官就会例行公事的拿着一张长长的当日日程的单子,保持着一个音调的念着一天的“戏码”,而晚上他就和七叔在不厌其烦的听着副官读着明天大帅有哪些事需要处理。七叔会有条不紊的将所有必须大帅露面的事安排妥帖,然后把那些他能代劳的项目提出来排日程。自从汉辰终于被套上单独去应付局面的枷锁,七叔就会闲散地坐在躺椅里,腿翘得老高,懒散分派第二天的任务:“乡绅团的晚宴。大少爷去;清福号镖局地开业仪式,大少爷去其余的我去。”
七叔地眼睛斜睨着他,汉辰的嘴已经翘得老高。
七叔忽然笑骂了说:“怎么。不服?”
汉辰心里极其厌恶那些无聊的应酬,陪那些咳着粘痰的乡绅去无话找话。听着他们无聊的对大帅地恭维或歌功颂德,不然就是倚老卖老的唆着扯那些说过多遍的往事。这还倒罢了,往往要在这种冒失闲散时时时处处提高警惕,不免一句话就给了这些老狐狸可乘之机,有些谈判和条件都是在这些冒失无聊的应酬时开出价码彼此讨价还价的。这点上七叔最精明不过。所以父亲总是对七叔的功绩明贬暗奖的夸赞。
“明天中午的那个潘老的寿宴,也你去了。”七叔似乎在惩罚他地忤逆,汉辰终于咬咬薄唇,极不情愿的答了声:“是。”
七叔拉过他,笑了刮他的鼻头:“这才开始,你地嘴就能栓驴了,再若被你老子看到,就该打屁股了。”汉辰刚要开口求七叔开恩,少派他些应酬。忽然传来一声清咳。父亲进来问:“怕我看到什么?”
本还四仰八叉坐在躺椅里的七叔惊得跳了起来,那副肆无忌惮地慵懒样子立刻变成垂手恭立地大家子弟般的守礼。父亲俨然在强忍了笑,但还是沉了脸骂了几句七叔地两面人做派。
多年过去了。如今汉辰对付这种场面简直是司空见惯了,听七叔此时提起陈年往事。不觉笑了。
“你还算听话。心里不乐意,还是乖乖的就范了。你是没见了子卿初入这些应酬场面。他那大少爷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可是千万个不高兴。头一次随了胡大帅招待北洋政府来的一个元老团,才去了不到一个钟头,他就耍脾气返回营地了,说那些人简直无聊之极,即无趣又缠人,总在问些答也不是不答也不行的问题。后来连他去洗手间,居然记者还跟了来,子卿一看那挎了相机的记者火就来了,甩了脸扬长而去了。我那时就洗了块手巾给子卿擦脸,帮他整理好头发吩咐他必须回去,他少爷脾气犯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惹急了我就打了他两巴掌,他是红着眼睛委屈的又回去应酬了。”
汉辰正在琢磨七叔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话题时,七叔忽然苦笑了说:“这就是身不由己,谁让你演了这么个角色。锣鼓一响,戏幕一拉,你想不想演也要上场。看戏的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也要演下去。小于当年对我说,把个单纯的孩子推上政坛这种污浊的舞台上,就是造孽,但也没有办法。就好比女孩子小的时候裹小脚,你不忍,但是必须,任她们哭得楚楚可怜。”
这个比喻倒也有趣,汉辰嘴角抿了一丝笑。
七叔又笑道:“小于的嘴更狠毒,他说,这头次在政坛上干些违背你良知又不得不做的事,就好比那妓女初次被嫖客开苞,可怜又免不了。日后习以为常反以此为乐了柳条刚抽绿时,一个震惊的消息传来。
马宝福的国民军与胡云彪的奉军开战,奉军调用了两艘日本军舰护航进入大沽口炮轰国民军,双方开火后国民军对日本军舰奋起反抗,将日舰逐出大沽口。本来是内战,居然调用了外强来打自己人,本就招致国内群众的不满,一时间舆论声讨声四起。日本人却大言不惭的以《辛丑条约》来说话,联络了英美等八国公使,向秦瑞林政府提出拆除大沽口国防设施,并限令两天答复,否则以武力解决。各国军舰气势汹汹的云集大沽口。
一时间国内民怨沸腾,五千多学生民众浩浩荡荡的前往秦瑞林政府请愿,打着孙先生的遗像和他那句著名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条幅。军警居然出动,一时间向无辜的学生开枪,打死四十多人,伤者无数,兽行丑闻举国震惊。几位手无寸铁的若女子辗转于枪弹间是何等的悲壮,闻者都扼腕痛心。政府有枪打学生,却无力去驱逐犯境的外国军舰。
几日来杨府的电话不断,甚至秦瑞林提出要杨小七来北平帮他处理当前失控的局面。“你秦大哥说他也是不知情,后来听说学生被打死,痛心疾首的在出事现场长跪不起,发誓今生信佛吃素来恕罪。”杨大帅叹息说。
顾夫子始终不说话,眼神里透着惨淡的怅憾。
“小七就是北上,怕也是于事无补。”顾无疾频频摇头:“这怕真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了。”
“若是于远骥还在秦大哥身边,不该呀。”杨大帅叹息。
汉辰看着报纸上一篇篇口诛笔伐的文章,也不免愤懑。
“墨写的谎言,掩不住血写的事实。”读到这句话汉辰心如刀割。
“大哥,劝秦大哥辞职以谢国人吧。大厦将顷,非一木所支。”小七慨叹。
“你秦大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机会重掌国器,不易呀,他不甘心。这本是胡云彪勾结日本人打自己人,衍变升级成洋人合伙来欺负中国,如今他胡云彪安然无恙,你秦大哥却无辜受累。”
听了大哥的话,小七惨然笑笑。他平日最恨借了外人力量来打自己人,同孙先生志同道合多年为此奋斗,没想中国还是愁云暗锁毫无见红日的征兆。这几日七叔总望着苗圃里新吐嫩芽的绿菊发呆。
七叔的眼里满是怅惘,似是在盼望他心爱的绿菊早日开花,也似是在缅怀那曾经繁花吐臆的疏影。
秋月回来龙城,鬓角扎了朵小白花。
汉辰诧异的见到她时,才知道秋月的男朋友竟然就死在了这场浩劫里。
“他是被奉军以煽动反动言论为由抓起来的,出事后我去求过奉军的少帅胡子卿。胡子卿说他已经不再过问奉军的事务,并且说胡大帅的话无可改变。”秋月嘤嘤的哭着说:“死了倒也罢了,活着又怎么做。”
这是一位著名文人当时纪念死难校友的一个挽联时,汉辰听得两眼蒙上迷雾。
第四卷 第223章 顾师父离去
流年不利,随后就传来了陈维夏亡故的消息。
听荀晓风讲,当年马宝福入北平扣押陈震天是得到了陈维夏的帮忙,因为陈维夏支持南方孙先生,就配合了马宝福做出这叛逆的行为。
尽管陈维夏似是补偿父亲般按了陈震天的安排结婚,并且媳妇怀了身孕已经被产婆证明八成是个儿子,也不能摆脱他犯下的罪过。
得知马宝福背叛的真相同陈维夏有着关系,一贯对儿子不敢触碰的陈震天竟然暴怒了,终于压抑了多年的怒气涌出,将儿子暴打一顿。
没有几日,就传出了陈维夏的死讯,他死在外面一家旅店,有人说他是畏罪自杀,有人说是被陈震天大义灭亲了。总之,一颗耀眼的星星未及光芒四射就殒落了。平日同陈维夏交往频繁的荀晓风更是伤心。
晓风说这之前丝毫没有维夏死的征兆,维夏挨过打先是逃到了上海晓风开的报馆找他,带了一身的伤还拉了晓风出去兜风喝酒,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几天后竟然就自杀了。
这之后更匪夷所思的消息就是秦立峰失踪了。
自从于远骥死后,秦瑞林对立峰更是不能相容,不仅责怪立峰那晚没有追回小叔于远骥,更指责他在车站说了不吉利的话咒死了于远骥,仿佛急于要找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一般。
立峰的性子本是逆来顺受少言寡语,对父亲的责骂也不再抱怨。
到了发生枪杀学生事件时,父子的矛盾终于冲突到了极点。立峰坚决不同意开枪,秦大帅当众煽了立峰一记耳光。换了他人去动手。
当事情无可挽回时,秦大帅一夜间头发花白,声讨声四起。秦大帅被迫辞职前地那个晚上,家人在立峰的桌上看到一封信。立峰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申江国流》的狗头报纸又开始报道昔日“八公子”地现状。特地发挥想象的推测陈维夏地死,秦立峰的失踪,荀晓风的没落及至胡子卿的沉沦。
正在小七兔死狐悲的看着身边故友各个离去时,不幸地悲剧也笼罩了杨家。
那是个晚春的下午。小七从外面回来,来到大哥的房里去复命,却听到屋里大哥和顾无疾的争吵声和小乖儿的哭泣声。
“汉辰管威儿,是我让他去做的,汉威不用心读书,就该管。。'奇。书'。”
“无疾老弟你也听到了,乖儿刚才那段儿《中庸》背得只字不差,汉辰这明明是在报私仇。他小时候读书挨打,就要乖儿也挨打?”
乖儿呜呜的又大声哭起来。
“大哥。乖儿这是因为没有背书,刚才被罚才硬背下来的。”
“他只要会背了就可以,你打他做什么“一桩是一桩。乖儿贪玩不做窗课,还带了学里的孩子们胡闹不上课。就该严惩。”
“无疾你是为了汉辰抱不平吧?”
小七见二人争执不下。忙堆了笑脸进去:“威儿,怎么哭起来了。再哭睫毛就掉了,不信你去镜子照照?”
一句话果然管用,乖儿跑到镜子前仔细看着自己总被人夸赞地弯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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