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远骥?”小七听了声音一惊,一把拉住汉辰闪到一边,就见于远骥和秦立文一前一后的脚步匆忙的过来。
于远骥停住步,有些恼怒的对身后的秦立文说:“立文,小叔走到哪里还是你的小叔,走到哪里也是令尊的黑虎小弟,你不要步步紧逼了,抽些时间去替你爹料理一下接管北洋总统大权的事宜吧。”
“可是,小叔,没了小叔,爹会六神无主的。”立文一把拉住于远骥的胳膊。
“立文,盛宴必散,小叔不是要走,不过是出去一段时候。小叔是会回来的,小叔离开你爹,也不知道能飘向哪里去。”
于远骥黯然神伤的话,他很少在侄儿面前如此失态,紧走几步仍在不敢去追赶他的立文消失在夜色里。
小七眼见了规矩本份的秦立文在小院中立了片刻,怅然的转身离去,才抚抚汉辰的头顶,拍拍汉辰的后背,示意他先走,疾步去追于远骥。
法国泡桐零落的几片枯叶在北风中翻卷,小七来到冰封的湖畔旁,倚栏呆望远方的于远骥身后,于远骥落寞的对了夜色叹息说:“你听到了?”
小七心里暗笑,那是种无奈的笑,心里却暗叹,怕这才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了。“小七知道于哥,就像于哥懂的小七一样。你我都是一种人,都立在一道无形的门槛里放眼望了外面的大千世界慨叹。明知道如今的局势,应该有个心无杂念一心为公的人结束这场兵荒马乱,但就算是意在笔先却也难改下笔就顺势流俗。”
于远骥转身笑了两声:“毕竟瞒不过你杨小七。”“是,看了胡云彪如何转向推举秦大哥当总统,小七也猜出八九分是于哥的妙计在胡大帅那边架空了孙先生。”
“妙计之所以能实现,是必须有易于中计的人在。利益二字是很多人抛不开的桎梏,陈震天、荀世禹如是,胡大帅如是,我大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刻也等不及。”于远骥咬咬下唇说:“远骥也有私心,从始至终,都是存了私心在保他。可他等不及,此刻若逆了他惹出些猜疑,怕连多年的兄弟都没得做了。”
“沧海横流的乱世,这个一家之主不好当。秦大哥实在是不明之举。”小七慨叹。
从于远骥的话里,及只言片语的消息,小七当然知道于远骥的为难。于远骥想秦瑞林不要去做这个总统,不是个好时机,哪怕等了顺应民心者先统一了天下,再想办法帮秦大帅夺大权,也比此刻被架上火堆上烤稳妥得多,但秦瑞林已经是一意孤行。于远骥无奈之下,还是用尽了浑身解术成就了秦瑞林的功业,但是又不忍面对意料之中的衰退和秦大哥的刚愎自用,只有放逐自己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求的片刻心神的宁静。我这几天也在读《宋史》,颇有番感触。”于远骥慨叹。“想那高宗赵构,若不是贪图那个朝不保夕,风雨飘遥间的王位,何以杀害岳飞而自毁长城,沦落到南宋疆土断送的下场。”情,本来就是两难。”
第四卷 第205章 春寒料峭
迎春花金黄一片点缀枝头的时候,冰封的河面已经解冻。
龙城杨家后花园里,汉辰寻到在双杠上发呆的七叔。
“七叔,父亲他没为难你吧?”汉辰小心的试探。
小七将头埋在膝间,略含哽咽的嗓音说:“你去吧,七叔没事。”
仿佛这句话是叔侄见面交流用的最多的词句,小七仔细想想不免要破涕为笑了。
刚才在屋里,大哥又逼问起那金蟾蜍的事情。小七无奈之余撩衣跪在大哥膝前,嘴里只是那句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改的话:“小七绝对不会做背叛杨家的事,金蟾蜍一事小七无可奉告。小七任凭大哥处置。”
之后的藤条再抽到身上都是麻木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经对疼痛失去了敏感。
还是顾夫子进屋拉劝住大哥,呵斥了他离开。
小七忍忍泪,抬起头,堆出笑意看着汉辰说:“被他骂了一顿,没大碍。只是今天收到于远骥从国外寄来的信,不免有些伤感。”
“小于叔到哪里了?”汉辰惊喜的问,在他心里,于远骥永远如师长般令他崇敬。
“德国,而且受到隆重的礼遇。他路过英国时在皇家大学里演讲,讲中国汤显祖的戏曲和莎士比亚剧作的对比,还讲中国的音乐发展同西方的异同。舞刀弄棒的手去抚弦弄琴;纵横捭阖的嘴用来浅吟低唱。”小七笑了摇头,止住了话语。
“立峰哥说,小于叔临行前嘱咐秦干爹不要当什么总统,改叫执政更妥帖些。秦干爹应了他,然后千般挽留。小于叔还是走了。走的时候还跪在秦干爹面前哭了一场。小于叔临行头一天,外界有谣言说他出国是为了去欧美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学生们到他家去闹。来势汹汹。很多人劝阻他不要去见义愤地学生,怕有意外。可小于叔居然不顾一切的面对了学生,慷慨激昂的一段演讲很是感人。”正在闲话间,二牛子匆然跑来:“七爷、大少爷,东北地胡少爷和钱宁的张少爷过府来拜望。老爷吩咐二位快过去。”
“子卿和继组来做什么?”小七看了眼汉辰,汉辰也疑惑地摇头。小七知道汉辰同子卿书信往来频繁。过从甚密。
看了子卿在杨大帅面前的对答从容得体,举止规矩大方,小七心里暗自笑骂。。。子卿这个小鬼头屡屡在人前是人,人后是鬼。见了大哥这种刻板守旧的长辈,他就装得如谦谦君子一般,这点也是子卿颇类他的一点。
胡大帅转来的信函,表示了东北军大军南下,毫无侵犯龙城之意,不过是为了停止将来地四方割据而一统中原做出的暂时努力。明明一番掩耳盗铃的自圆其说之辞。小七相信大哥和顾夫子已经是洞若观火。
杨大帅说过几句客套话,就吩咐小七和汉辰招待两位客人。
出了客厅来到外面,张继组长舒口气说:“我的妈呀。没见我这口气憋得都要噎死过去了。每次见了杨伯父,我的后背都出冷汗。”
汉辰沉了脸看着继组。继组慌得躲在小七身后:“七爷。我远来是客,看看明瀚总是欺负我。”
子卿笑骂说:“你算个鬼的客人。不要你来,你还偏随了我过来龙城蹭吃蹭住。”
汉辰才知道原来子卿是奉了父命去钱宁拜望张之翔大帅,然后来龙城为奉军打通南下的粮道。看来胡大帅真要一统天下了。
“子卿,奉军真要直下江南吗?”小七略含严厉的话语,南戴河八公子聚会时,小七费尽心思告诫子卿等人去止戈息武。
子卿抿了嘴沉肃了脸说:“七爷就别问这糟心事了。我爹现在只听老钱的话,老钱撺掇我爹乘胜追击,拿下中原。为这事江永盛省长都跟我爹要翻脸了,一动刀兵,军事开销是笔巨款,都要东三省各地分摊。我也劝过几次,屡屡开口就被骂,再说下去,怕老爷子就要动手了。”
子卿一脸地委屈,张继组却嘟哝说:“我倒盼了不管谁拿了天下,快些一统山河吧。省得打来打去不得安宁。如果天下太平了,我就扔了军职,一头扎进上海租界,拥了美人共赴春宵。”
瞪了眼张继组,汉辰对子卿说:“子卿,这举兵冒进也太无纵观全局的大略了。百姓厌恶刀兵,谁要是挑起战端,会失去民心。”
“伙计,这还用你说,我就劝老爷子说。出兵征讨说是为了统一,可百姓眼里,赵大帅换钱大帅,钱大帅换孙大帅,还不都是一样吃饭种
众人正说着往流枫阁去,就见二姨太房里的丫鬟秋芳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一路小跑的哭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还有没有点规矩,不见有客。”小七呵斥道。
秋芳掩了泪说:“七爷,秋芳不干了,这就去跟太太辞了差事去。小少爷他剪我地辫子,还在我碗里放马粪。”
张继组听得噗哧的笑了,随口对汉辰说:“伙计你家养土匪呀?是你地弟弟还是子卿的弟弟?”
话音未落,一阵孩童们的叫嚷喧闹,小乖儿挥舞着一根竹棍上面挂着根黑色的发辫,率领了七八个孩子冲过来。
“土匪婆在那边,抓住她!”
孩子们听了号令蜂拥过来却见是汉辰和七爷,都站住脚步。
若不看到乖儿此刻疯狂放肆的模样,单凭乖儿细嫩白净的面颊,未言先笑的深深笑靥上忽闪着一双灵动的乌亮的眸子,那俊俏的模样加上一身女孩子的装束,真是人见人怜的美人胚子。乖儿一头的汗水,忽然看到挡在眼前的大哥,一脸猖狂的样子立刻挂上委屈的眼泪哀哀的说:“大哥,秋芳欺负乖儿。秋芳昨天把乖儿的腕子都掐红了。奴才敢打主子!”
秋芳也不顾一切的哭诉:“昨天小少爷拿了墙角的老鼠药倒在汤锅里,我见了告诉给太太听,小少爷就报复我。躲在后面偷偷剪了我的头发,还在我的饭里放马粪。”
小乖儿忽然噗哧的笑了,随即又扮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抽噎的说:“乖儿当作是汤料了才往锅里扔。”
秋芳忍无可忍的驳斥说:“哪里有汤料扔去墙角的,凭谁家打工也没见过乖儿少爷这么无法无天的。”
乖儿听秋芳骂他,挣脱着大哥的手就要去踢秋芳:“臭婆娘!看我回了爹爹拿了你去打板子。”
“汉辰,你带了乖儿先下去。”小七对乖儿也是无可奈何,走近了又碍于当年那段纠葛不清的噩梦,不管他又对不住杨家的门风。
汉辰已经怒不可遏一把揪着小乖儿的脖领子将他提起,勒得乖儿干咳着费力喘息。汉辰飞起一脚踹在乖儿的屁股上,一把将他摔在青石地上。
汉辰板了脸对泣不成声的乖儿喝道:“起来,给秋芳姐姐赔不是。”
四周的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随了乖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得四散逃窜。
汉辰见乖儿只顾坐在地上大声哭喊着:“爹爹,爹爹来救乖儿,大哥要打死乖儿了。”
气得汉辰哭笑不得,对子卿和继组抱歉的说了声:“见笑了。督管弟弟们一直是汉辰的责任所在。”
又对七叔说:“七叔先带子卿和继组去休息,汉辰处理了这里随后就到。”
小七笑了带子卿和继组走,又回头看了眼汉辰没有说话。
汉辰一把夹起小乖儿,兀自往安静无人的后花园去。凭了小乖儿一路哭天抹泪,汉辰就是不说话。
汉辰简直对这个弟弟忍无可忍,父亲对乖儿的放纵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真不知道哪天乖儿兴起能把房子一把火点了。
见后花园无人,没人能救他,乖儿心里还是怕平日一脸严肃的大哥的,忙敛了哭声求告:“呜呜哥,乖儿错了儿不敢了。”
汉辰心里又气又骂,乖儿什么道理都明白,就是遇到事就变得禽兽不如的放纵。
汉辰不理会乖儿,只顺手扯落几根新吐绿的柳条,一把捋去叶子,扯下小乖儿贴身的裤子按在一条石凳上。
乖儿吓得哭了,他见过爹爹发狠时抽打大哥,也见过家中仆人们被打,甚至他自己也曾经抡了马鞭藤条打下人,但他记事起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乖儿被大哥有力的手按在石凳上,拼命的哭嚷踢脚挣扎。身下的石凳寒冷如冰,小乖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哥别打,爹爹呀爹来救乖儿。”
柳条抽在乖儿白嫩的小屁股上,一道道渐渐隆起红紫色印痕。乖儿哭得撕心裂肺,徒劳的蹬踹着两只小腿,挂在腿上的裤子都被他蹬飞到不远处的草坪上,空剩两条光洁肉嫩的小白腿在凭空抗争。
汉辰虽然恨乖儿的乖张顽劣,但毕竟乖儿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汉辰就是教训他,手里还是留了力度,乖儿粉团团的小屁股红肿起来,撕心裂肺哭喊的声音已经渐进沙哑,最后那两条执拗的小腿都乖乖的臣服般停下。
直到大太太和娴如赶来,才算勉强拉劝开汉辰心疼的看着乖儿被柳条抽得红肿的小屁股,大太太气得捶打汉辰嗔怪道:“你不知道乖儿是你爹的宝贝,要管也你爹去管,你这是平白惹的什么事呀?”
第四卷 第206章 书房
杨大帅闻讯匆匆赶到花园,目空一切的直接扑向了啼哭不停的乖儿,乖儿沙哑着嗓子不停的喊着“爹爹”。
杨大帅眼眶一阵湿润,轻轻抚弄乖儿伤痕斑驳的屁股,那上面的痕迹已经由红变紫。
趁了杨大帅没有怒火爆发,大太太忙推搡了龙官儿低声劝说:“龙官儿,去呀,去给你爹跪下认错。去呀汉辰执拗的看着父亲,那淡然的神色始终如一。
“我做错了吗?父亲令汉辰要尽为杨家长子的职责,平日督导弟弟们。这若是汉平、汉涛,凭谁个如此无法无天早被重责,汉辰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汉辰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杨大帅坐在石凳上搂抱着乖儿的手臂都在打颤,他失望而忿然的眼光瞪着汉辰,父子二人对视片刻。旁人都吓得不知所措时,杨大帅却长叹口气,低头哄劝了乖儿说:“乖儿,听话,跟爹走。”
看了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大太太捶打了汉辰将头埋在他怀里哭着:“你个实心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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