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提升自己的骑射本领。即使是刚刚成年的合赤温与帖木格也不能例外。于是,马蹄杂沓、弓弦曳动、箭簇破风以及刀枪撞击这一系列声音汇聚一处,形成了那不同声音。
在诸人之中,合撒儿依旧保持着他在家族中的跑马冠军头衔,没人能超过他;博儿术的矫健和冷静令他能在疾驰如飞的马背上可以射中任何移动的活物;力大无穷的别勒古台仍是热衷于肉搏战,看着他双腿直立在马镫里将又粗又长的铁棒舞得风吹不入、雨打不透的样子,任谁也不敢轻偃其锋;合赤温和帖木格限于年龄关系,虽没有出类拔萃的特长,却也勤勤恳恳,表现得中规中矩。
不过,在众人中,最令人惊奇的表现却是来自速勒都孙部里的两兄弟:沈白因他那过于巨大的脑袋对身体重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而难以在武艺方面有所进步,但是天赋的机警和聪明却是一把做斥候的好手;赤老温的表现比哥哥更为令人惊讶,斜眼的他居然在射箭方面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天份,准度与射程令博儿术也为之叹服。当大家问起他怎么会用一双无法焦聚的眼睛来瞄准时,赤老温居然说“自己跟本没瞄准”。没人怀疑他撒谎,于是便将此事归功于长生天的神迹,而这个问题也就随之成为蒙古秘史中的秘史了。
当这些年青人跃马飞腾之时,步入中年的月伦额客就静静得坐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研究着他们的性格与能力,长处与缺陷,心中忧喜掺半:喜者,他们每个人都具备一定的头脑,不是那种唯恃勇力的匹夫,身上的长处往往大大得多于缺陷;忧者,他们或是驰骋疆场的勇士,或是精于谋略的智者,却都疏于对琐碎日常事务的管理能力,即使是已经相当成熟的铁木真在这方面也欠缺耐心。
面对族中日渐增加的奴婢与下人,而自己的精力又一天天短少起来,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些方面是身为女性的自己不便插手或不能插手的范围。因此,渴望一个诚朴、可靠、细致且精力旺盛的男性来充当自己的助手,成为月伦额客近来的两大心病之一。
那么,她的另一块心病是什么呢?那就是孛儿帖的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月伦额客自己可是一过门来就有连续生下了四男一女的佳绩,如今眼看着自己的儿媳这一年中毫无动静,她的心中又岂能不急。虽然这个儿媳妇除此以外,样样都好,但这一个缺陷就足以令月伦额客对其心生不满——家里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呀!
其实,孛儿帖的心中又何偿不在为此而焦急万分呢?成婚之日,自对铁木真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为苍狼生下更多具有苍狼血脉的子孙后代,让苍狼的后裔繁盛于草原,遍布四方……去奔腾,去咆啸,去撕咬敌人的血肉,去啃食敌人的白骨,直至彻底消灭他们”!可是,直到现在,自己也没能用新生命来证明自己的豁埃马兰勒之身。一旦想到这个问题,孛儿帖的心中就会立刻生出负罪之感。
这样的愁思横于婆媳二人的心间,以至她们经常会对坐半晌,相顾无言,各自盘算着对方的想法,却谁也不愿先开口。月伦额客是欲言又止,孛儿帖却是有口难言。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铁木真快活的呼叫声:
“母亲啊,快来看看这位老人家是谁?”
“哦,一定是位熟人吧。”
月伦额客这样想着,携了孛儿帖来到帐幕外,见铁木真正一左一右挽着一老一少的手,向自己走来。她拢了拢眼光,凝神打量,一眼认出了老者正是十几年前离开营地,遁入不儿罕山隐居的巧手铁匠——札儿赤兀歹,而旁边那个脸色黝黑的青年看上去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札儿赤兀歹放下扛在背上的巨大的鼓风皮囊(1),笑容可掬得来到月伦额客面前,弯下腰来施礼,口中道:
“尊敬的夫人,想必你一定还记得老朽吧。”
月伦额客连忙还礼道:
“巧手的老人家,我怎么会忙记你呢。我至今还保留着当年你为也速该打的匕首。是怎样吉祥的风把你从不儿罕山中带到我们的营地中呀?”
“夫人呀,你还记得这个孩子吗?”说着,老人将那个青年拉过来,命他向月伦额客见礼,“这是我的儿子者勒蔑。”
这时,他转向铁木真道:“在你出生的时候,我送来一块貂皮襁褓作为贺礼,同时也把这个者勒蔑许送给了你。从那时起,他就是你的仆人,只是他当时只有三岁,没有用,所以我先留他在身边养到现在。可是后来,也速该把阿秃儿遭遇了不幸,你们一家也失去了踪迹,我生怕自己因此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不过,就在前不久,我从一个商人口中听说你们一家还活着,而且还与克烈亦惕人结了盟,我高兴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蒙古人又有希望了。我老了,不过手艺还没生疏;者勒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想到这些,我就带着他来了。以后就每天让他来给你预备马鞍、打开帐门(2)吧。”
说罢,他命者勒蔑正式拜见了铁木真。
从这一天起,老人父子就正式成为了这座营地中的成员。者勒蔑比铁木真大三岁,黑黝黝的肤色看起来貌不惊人,却有着同龄人中少有的勤勉与质朴,心思细密,忠诚可靠,干起活来无论人前人后都一样卖力,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和善的面孔,不过才二十岁的人却隐隐然颇具长者风度。不几天,他便已经成为营地中不可或缺的人物,而月伦额客更是在心中暗中认定——内务总管的人选终于找到了!
此后,陆续又有一些仰慕铁木真声望的人来到他的身边,部众渐增,牧群渐扩,商人来访的次数也日渐增加,在铁木真的苦心经营下,族中的日子逐步宽裕起来。除了妻子孛儿帖不生孩子之外,营地中的生活也算万事顺随。
当然,此时的铁木真一族,攻击对手虽然尚嫌不足,但是却已拥有了足以自保的实力。摄于克烈亦惕保护人脱斡邻勒的威名,泰亦赤兀惕人已不敢再心存加害之意,他们即使想这样做,也不能如愿以偿了。因此,铁木真一家过上了自也速该死后最为安心的日子。然而,上天似乎唯恐铁木真这蒙古狼在安逸中钝去自己的尖牙利爪,就在这年初冬的一个拂晓,将一场危机倏然降临在铁木真的头上——这是一场不亚于不儿罕山之难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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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来呵,我听到马蹄的声音震动大地,想必是泰亦赤兀惕的恶徒们又来侵扰了!”
来自月伦额客身边最忠实的女仆豁阿黑臣的惊叫声,将铁木真从梦中惊醒。他一跃而起,跑出帐幕外。不久后,以合撒儿,博儿术等人为首的其他部民们已经纷纷从各自的帐幕中奔出,向他聚拢过来。头脑稍微敏捷些的已经拿好了弓箭和兵器,而犹自为睡梦所缠绕的人,则还在互相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晨光熹微,天方未明,远处愈发急骤的马蹄声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战呼与尖啸刺破浓重的晨雾,传入众人的耳鼓。
铁木真当即下令,全员上马向不儿罕山方向转移集结,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仓猝应战,绝对是下策。铁木真一边拉着自己的惯乘那匹银灰色的骟马,一边督促着众人快快上马。他向紧随身边的合撒儿下令道:
“找到别勒古台,保护母亲和女眷们先行。”
合撒儿遵命跑开,在营地的大车前找到了手持大斧,跃跃欲试的别勒古台,拉上他一起向月伦额客的帐幕跑过去。月伦额客早已经醒来,甚至比铁木真还要早一点。帖木伦、黑臣女仆和孛儿帖此时也站在她的身旁。她依旧冷静得注视着纷乱的营地,手中拿着那杆即使如何艰苦也不曾丢弃的属于也速该的秃黑,仿佛那秃黑就是也速该在她身边的象征似的,从而自上吸收也速该的精神做为支撑自己的力量源泉。
“母亲,快走。”合撒儿大叫着。
她点了点头,扭头对黑臣道:“你保护好孛儿帖。”
见黑臣点了点头,搀扶着孛儿帖先上了马,月伦额客这才抱起帖木伦放心得上马。合撒儿、别勒古台也上了马。簇拥着三个女人向营地北面驰去。
铁木真这边,帖木格与合赤温也各自纵马来到,拱卫着他。接着,博儿术、者勒蔑、赤老温,沈白也相继赶到。他们在营地中来回奔行着,安抚惊惶的人,督促迟缓的人,直到所有的人都已经有了马,这才放了心。
者勒蔑率先在前,引领着队伍向北疾行。铁木真则亲自在后押阵,如同守护羊群的牧羊犬般,督促着大家不要掉队。同时,他又派出博儿术带着两个弟弟——合赤温与帖木格去侦察来犯者的阵营和人数
“注意迂回行动,不要被敌人发现!”
“省得!”
博儿术应了一声,三人便向斜刺里策马而去。三人方去不久,忽然,前面的逃难队伍中发出了惊呼:
“前面也有敌人。”
铁木真心中一动:
“被包围了吗?”
不及多想,铁木真大喊道:
“者勒蔑、合撒儿、别勒古台,带好队伍暂时别动!待我去引开对面的敌人后继续前进!”
听到前面传来者勒蔑的回应后,他便带着沈白和赤老温纵马向前,正沿着营地外围的木栅栏一面奔行,一面小心地观察着情况。果然,透过雾气的遮蔽,铁木真发现对面果然有憧憧人影在晃动。在不明敌人多寡的情况下,他不敢多做停留,只是与两名随从一起对着雾气之中连续射出几箭,然后拨转马头,向营地东侧疾驰而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对方发了声喊,便尾随着追了过来。铁木真等三人仗着马快,一溜烟似的飞奔着,不久后便在晨雾的掩护下甩掉了追兵。这时,他看到前方有人影在晃动,心中暗自吃惊:
“敌人难道将各个方向都封堵住了?”
不过,他立刻就认出了那正是自己适才派遣去打探敌情的博儿术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当下不再怠慢,飞马赶了上去,不多时就与三人汇合在一处。他们飞马越过营地的木栅栏,隐身在十余丈开外的小树林里,觑着敌人的动向。
不久后,约在四、五十骑左右出现在营地前方的河滩上。看了一时,发现这些人没有进攻的意图,只是在那里东窜西跑,来回绕圈,向一窝没头的马蜂一样,偶尔向营地里放上几箭,显然是没有首领在指挥。雾气中,这些敌人的影子倏隐倏现,飘忽不定,如同一些幽魂幻象般难以捉摸。
铁木真想:“如果就这么点人的话,可以突然杀出去,借浓雾给他们来个突袭,很可能会令对方立时崩溃。”
然而,正当他思犹未绝之时,敌方的阵势又在倏然之间发生了绝大的变化。又有一队人马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悄没声地杀出,用一排整齐的箭射向营地。同时,营地北方,自军撤退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惊惶的喊声,铁木真立刻辨明,这喊声来自己方的女眷中。
“不好,果然有埋伏。敌人故意示弱想引自己的人马出去好一举歼灭,这计策虽然没成功,但是却让自己的大队中了埋伏!”
铁木真立刻命机灵的沈白返回营地追上大队,向者勒蔑等人传令躲避敌人的伏兵。自己则依旧带了其余的人隐身树后,观察敌人的下一步举动。看着沈白的瘦小身躯迅速消失在雾色之中,铁木真暗自向天祝告:
“但愿还来得及,别损失太多。”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铁木真发现敌人似乎没有更多的后继手段了,这才招呼两个弟弟和赤老温、博儿术一齐返回营地,迎面却正遇传令沈白的带着合撒儿与别勒古台回转来。原来,月伦额客担心铁木真人单势孤,特意将这两个兄弟也打发过来帮忙。
铁木真问他们大队形式如何。合撒儿答道:
“有者勒蔑带着呢。母亲有人保护着,没事。虽然有小部分人被敌人的伏兵冲散了,不过大部分人都安然无恙。”
铁木真点了点头,也来不及问损失情况了,便带着他们几个凭借着营地的帐幕与木栅栏,和前面的敌人主攻部队交了锋。
最初,双方都是以飞箭来互相攻击,敌人大队大约也是因为形势不明,恐怕贸然杀入会中埋伏,因此以弓箭来试探虚实。因此,营地前的斜坡上没有一人一骑的影子。过了不久,敌人似乎从铁木真方回射的箭支密度上判断出抵抗者人数不多,便有小股的人马开始发动试探性的冲锋。很快,栅栏外隐隐出现了几个敌人骑兵的影子,但也没有翻越护栏的意思,只是向里面射几箭便纵马跑开。片刻,又有几个骑兵出现,再射几箭,又飞速脱离。看来,敌人的指挥官是个慎重的人,也怕铁木真他们来个故意示弱,一旦全军突击,会中埋伏。
就这样,双方的箭支你来我往,都采取远距离攻击,而没有肉搏事件发生。不久,铁木真听到营地的西面和东面同时响起了大股部队的马蹄声,他立刻明白了,原来正面的敌人是在等待派出的伏兵回来,好聚合更大的力量,一举击败己方的抵抗。
此时天光已经亮了起来,但雾气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