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脱欢终于让步了,〃我会在这里等待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们一定要胜利!〃
速不台用力拍了拍脱欢的肩膀,示意他放心。然后转身指着刚才遭到自己训斥的那名侍卫说道:
〃你跟我来。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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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速不台带着一名那可儿沿河谷纵马急趋。这名那可儿正是刚才遭其喝斥的那名侍卫,是速不台特意点了他的名。二人各穿一身黑衣,速不台也没戴那顶镶珠盔。他们乘着罗斯人乱轰轰地收兵之机,成功地浑入了营地。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座营地的主将正是加利奇公大密赤思老。
二人将马留在营地外,小心地在各个帐幕间穿行,不时将身体隐入黑暗之中,以脱避那些巡逻队。速不台让那可儿注意警戒,自己则认真观察着罗斯人的营地布局和部队状况。看了一阵,他感到罗斯人并不是多么可怕。虽然在白天的战斗中他们也表现出一定的勇敢精神和高昂士气,然而他们的组织只能用混乱无比这个词来形容,将领的指挥能力也很一般。今天能够置订出正面佯攻,侧翼包抄战法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们之中属一属二的人物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速不台的心间。然而,这个念头实在是过于大胆了些,以至于连速不台本人都不感轻易去实施。他将身子隐在帐幕的阴影中,只有一对瞳孔睃巡着周遭,审视着环境,仔细评估着那个念头究竟有几分可操作性。
——他想见见这个罗斯人中的强者,想知道他的相貌,如果再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那就更好些了。但是,将这种愿望放在目前的处境中不谛于异想天开。
最终,他决定放弃,于是收回了视线,然后用手指捅了捅那个放哨的那可儿,向他摆了摆手,示意可以离开了。他们顺着原路悄然返回,一路上又先后躲开了数支巡逻队,从大车的缝隙中钻了出去。不过,速不台还不打算就这么回去,至少在俘虏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前是不能回去的。他领着那可儿凭依在大车的阴影中,伏身绕着罗斯人的营地走了一阵,终于发现在西南角上有两个落单的罗斯人,他们正在从一辆大车上往下卸着什么。
“真是天赐良机啊。”速不台心中暗喜道。
他用手向那可儿招了一下,示意他将耳朵靠近自己的嘴巴,然后悄悄耳语道:
“左面的归你,右边是我的。最好捉活的,万不得以再杀。事成后,我们立刻撤退!”
那可儿点了点头,以示了解。然后两个人就分工行动了。速不台蹑手蹑脚地向前挪动着,他身体象白鼬一样灵活,脚步比狐狼更加轻捷,悄然无声地接近了目标。他的那可儿也没令他失望,紧跟在他的身后,既未发出动静,也未被甩下。速不台回头向他眨了眨眼睛,这其中既包含着赞许,也是在确认对方是否已经做好了袭击的准备。那可儿向他翅起了大指,同时另一只手已将藏在怀中的利刃取出,握在手中。
速不台当即也抽刀在手,空着的左手攥成一个拳头,然后立刻竖起了拇指,少倾是食指,当最后一根中指竖起的同时,他就象一只从空中俯冲而下,攫取野兔来充饥的饿鹰般疾飞而出,恰似流星,快若闪电,直扑到罗斯人的背后,左手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口鼻,右手的刀锋亦于同时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还不忘在对方的耳边用钦察沉声警告了一句“别动!”几乎与此同时,那可儿也成功的制服了另一名罗斯人。
两名罗斯人瞬间落入敌手,在一阵惊惶的挣扎后才发现逃脱无门,呼救无声,这才老实了下来。速不台感觉到被胁制者的反抗弱了下来,于是又在对方耳边说道:
“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就不会死,明白了吗?”
罗斯人答不得话,只能用慌乱的点头来表示。速不台这才猛然撤回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刀锋,刀柄飞快地掉转过来,击在对方的后脑勺上。那个可怜的罗斯人连轻哼都来不及发出,就瘫软在速不台的脚步下。那可儿也如法炮制,将另一名罗斯俘虏打晕。他们各自挟起一人,又沿着大车的外缘回到马群附近。速不台让那可儿看管两个俘虏,自己去牵马。他看了看四下无人,立刻闪入马群,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和那可儿的坐骑。但是他并没去管这两匹马,而是向它们身旁罗斯人的马中寻了两位牵着就走,由于素习马性,因此那两匹马并未因陌生人的打扰而发出嘶鸣。至于速不台他们自己的坐骑则根本不必牵引,自动跟从着主人走了回来。
这边,那可儿已取出事先备好的绳索,将两俘捆得结结实实,并且撕下对方的衣襟塞入口中,以防他们突然醒来后叫嚷,暴露目标。对于这种敏捷干练的表现,速不台用他那足以感染旁人的微笑表示了赞许,使得那可儿更加卖力起来。他几乎一个人就把两只人肉粽子都抱上了马背,而且三下五除二地将他们用绳子牢靠地捆绕在马背上。接下来,速不台与他一齐飞身上马,各牵了一匹驮运俘虏的马,远离依旧处于懵懂之中的罗斯人营地,迅速消失在涅尔卜河滩上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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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速不台走后,脱欢帖木儿就一直沉浸于一种焦躁不安的心绪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焦躁愈发强烈,愈发不可遏止。直到有人对他小声说道:
“崖下似乎有人来了。”
脱欢闻听此言,转身大步向崖边奔去,一不小心,脚尖被一块凸出地面的小石头挂了一下,身子登时向前扑出。若非身边的侍卫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自身难免会有堕崖之厄。
顺着士兵们的手指向下望去,隐约可见黑沉沉的草原上有一簇黑点儿在不断靠近。
“快带马,我们下去迎接。”
一声令下,十名侍卫随着脱欢催马沿山路疾驰而下,稍顷之后就看清了对面来人。
“三匹马,三个人!”
眼尖的侍卫呼叫了起来。随即脱欢也看清楚了,心一下子就紧缩起来。三匹马上只有一个人是正常的骑乘之姿,余者都是伏在马背上。
“难道是受伤了吗?”
刚刚压制下去的焦躁再度浮上心头。他只恨坐骑不快,又连加了几鞭,直打得那匹可怜的马儿纵声长嘶,四个蹄子几乎飞了起来。
终于,双方汇合到了一处。脱欢手指着那个那可儿喝道:“你的将军呢?他受伤了吗?”
那可儿的脸上露出了极端为难之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见他这副情状,脱欢愈发着急,也不理他,甩镫下马,疾步奔到那两匹马的旁边,亲自检视马背上的人。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一种不幸的预感立刻笼罩了脱欢。他一把抓住将已经下马的那可儿的胸衣,怒声逼问道:
“速不台呢?他在哪?你给我说话!”
“那颜大人很好。至少在和我分别的时候还很好。”脸色苍白的那可儿答道。
“他去哪了?”
“他……他……”那可儿结结巴巴地答道,“他在半路上说要再看看敌营,就……就……打发我压着俘虏先回来了。”
“混蛋!”
脱欢暴喝一声,变抓为推,一把将那可儿推倒在地,然后手指着他痛斥道:
“你这个胆小鬼!你怎么敢抛开自己的主人,独自回来!我要杀掉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抽出腰刀,就要向对方的头顶劈落。
“大人!”倒地的那可儿大叫起来,“请让我再说一句话!”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脱欢双目尽赤,高举在半空的刀锋随着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不是胆小鬼!我只是遵照那颜大人的命令押送俘虏归来而已!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脱欢沉吟片刻,心头的怒火稍稍有所平息,这才用严厉的口气说道:
“好吧,你这就去找!找不回人来,你自己就不必回来了!”
“喏!”那可儿答应一声,转身上马就走。
“慢着!”
脱欢叫住了他,然后指派了四名侍卫随他同去。
“找不回人来,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五个人答应一声,一齐纵马去了。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脱欢才带着其余的侍卫押解着两名被缚在马背上的俘虏回到山崖上。这时,两个罗斯俘虏已经省了,大张着充满恐惧的眼睛望着这些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异民族。
脱欢命人将他们从马背上解下来,却没给他们松开捆缚着身体的绳子。他叫过一个懂得罗斯语的钦察人来,通过他审问起来。这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两名俘虏并非士兵,而是加利奇公的仆人。公爵突袭落空后,心情不好,这才派他们去大车上取酒,谁知反而落入了速不台的手中。再问下去,原来速不台在半路上已经审问过他们。
脱欢一下子明白了速不台返回敌营的目的,不禁大呼不妙!
“这个家伙难道是要去亲眼见见那个加利奇公吗?身为一军主帅,怎能如此异想天开?!”
他一边在心中抱怨着,一边急命侍卫们全体上马,押着俘虏即刻下山,向涅卜尔河边进发,前去接应胆大包天的速不台。当他们来到河边的时候,脱欢命令部下们刀出鞘,箭上弦,严密注意对岸敌军营地中的动静。
脱欢立马于队伍前列,一会看看对岸,一会又抬头望一下天色。月亮已经行过中天,向西面偏斜了过去,眼见黎明的脚步声隐隐逼进,对岸的罗斯营地已经灯火稀疏,一片沉寂。这说明速不台即使目前还没得手,但也未被对方发现,这是脱欢唯一感到安心的地方。可是,如果再不回来,一旦天光大亮,那就真是插翅难飞了。至于自己那时是否安全,脱欢全然不曾想过。他只知道,如果速不台出了事情,自己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脱欢初时但觉度日如年,可是随着东方渐渐发白,他又感到夜色苦短,恨不得现在还是午夜。但是,黎明的脚步绝不会因为个人的心情而稍有留顾,它无情地走近,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们都给我把眼睛睁大,耳朵竖直,有动静就立刻告诉我!”
“哎呀,如此紧张呢!你要我们蒙古的苍狼都变成兔子吗?”
“这个是……”
脱欢心头大震,疾转身去望,那张熟悉的笑脸倏然映入眼帘。
“你这个家伙啊!”
他狂喜之下,伸出手去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肩头,速不台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在马上一阵乱晃,险些坠落。幸好他的骑术甚佳,双脚紧扣马镫,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衡。
“喂!这样的见面礼可不怎么好呢。”
速不台假意抱怨着,也知道自己确实让这位老搭档受了好大的一惊。
“还打算要见面礼吗?我这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死了!”
“没有见面礼吗?真是无趣啊。”速不台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呢。”
“你能活着回来,就算是送我一件天大的礼物啦。”'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脱欢的话令速不台心中大为感动,但是他的脸上已经轻松地笑着,同时从那可儿手中接过一件圆滚滚的东西,用马鞭挑着送到脱欢的面前。
“看,这就是我的礼物。”
“罗斯人的头盔?样子蛮古怪呢。”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罗斯人头盔。”
“是那个密赤思老的金盔吗?不如想象之中漂亮。”
脱欢打量着头盔,心中一阵后怕,忍不住又开始说教起来:
“你的行为虽然可称勇敢,但是做为全军主将却太过轻率了。居然亲自去盗敌将的头盔,万一失手岂非是因小失大?”
“呀,这样评价未免太令人伤心了吧?那些罗斯人睡得跟猪一样,岂能发现我?”速不台不以为然地说道,“再说,这可不是一顶普通的头盔,有了它我们就等于牵住了罗斯人的鼻子,他们会乖乖跟着我们来的。”
“怎么说?”
“密赤思老是一个极有荣誉感的人,白天的渡河失利和晚上的袭击失败已经使他大感丢脸。如今居然连头盔都落入我们的手中,他要是不能亲手夺回,就没脸回去见他的那些同胞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退却了,之要不露出大的破绽,定可诱敌入伏。”
“好啦,好啦,就你的嘴巴能说,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天就要亮了。”
在脱欢帖木儿的催促下,速不台这才收起洋洋得意的表情,带领卫队押解着俘虏快速向东退去。第四篇 愤怒的烈风 第九十六章 追逐战
一切果如速不台所言,罗斯军在翌日毫不犹豫地渡过了涅卜儿河,如同发疯般的沿着运铁之路追逐而来。由此可见,金盔失窃事件对于密赤思老公爵而言,显然是一种不可容忍的侮辱与挑衅,单是从其进攻的速度看来,委实有一种疾风突进之感。
骑着一匹漂亮的栗色呼罗珊种战马,伫立于孤零零的山岗之上的速不台从此处眺望出去,但见远处的涅卜尔河上出现了数不尽的黑色船只。以这条河的深度与流速而言,只要选择恰当的地点,毋需渡船也足以跨越。因此,罗斯人弄来这些船的目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