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与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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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与白鹿-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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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于军营之外的旷野之中。
这里原本是一片桑树林,现在却变砍伐一空,只剩下残缺不全的树桩还留在原地,犹如一只又一只被砍去头颅的脖腔。伴着远处传来药杀水的隐隐流动之声,亦勒赤台开口了。
〃只有在这里,这样的时候,我才真的想叫你一声安答。〃
〃谢谢你,我的好安答,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想,你应该是长生天派下来守护于我的使者。〃
〃这样的评判我可不敢当,不过安答你真应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汗的想法,还有安答你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这次回去之后,你只怕很难再有单独领兵的机会了。〃
〃我也有同感。可是,我又能如何呢?举兵背叛?我做不出。〃
〃背叛〃二字一出口,术赤自己都吃了一惊。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却居然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头脑中竟无丝毫抵触。这两个字似乎绕开了正面的思想防线,突然出现在心之腹地的奇兵。
〃不,我怎么会怂恿安答做这样的事情呢?〃
亦勒赤台觉察到术赤的心灵在震动,也知道他不会轻易被迷惑,于是换了另一种蛊惑的方式。
〃我是在为安答你寻求一条自保之路。若想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住军队,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样才不致任人宰割。〃
〃我明白了。〃术赤向亦勒赤台深深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之色。
对于如何尽早攻取击玉龙杰赤,窝阔台其实早已有了腹案。虽然在两兄长发生的争执之中,他采取了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但从未放弃过对该城内外情况的研究。可以说,现在即使让他闭上眼睛,也会毫无滞碍地将全城地图信手画出。不过,他认为在展开攻势之前,必须先设法化解两位兄长之间的矛盾,组成一支团结的队伍,才能确保战力的完全发挥。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窝阔台分别去拜访了术赤和察合台。之所将术赤列为第一拜访者,完全是考虑到自己目前所接过的指挥权原本是属于他的,何况攻克半座城市的人也是他,身为继任者如不能与之沟通,将对未来的作战有害无益。
〃窝阔台,由你来主持全军,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放心吧!我会竭诚效命,如接受父汗的指挥一样,听从你的调遣。〃
术赤这种明朗的态度倒完全出乎窝阔台的意料之外,预期之中最难通过的关口居然会过得如此轻松,实是他所始料不及的。也许自己和察合台都真的误解了他,再想想小时候的事情,身为大哥的术赤也确实对弟妹们照顾有嘉。
〃多谢大哥。只要我们兄弟同心,十个玉龙杰赤也不在话下!〃
〃是的。我这就重整人马,只等你将令发出,就直取敌城!〃
〃好!〃两兄弟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用力的摇晃着。
窝阔台带着略有激荡的心情离开术赤的营地后,便立刻赶到察合台处。
〃听说你先去见了那个蔑儿乞惕贱种?那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察合台的冷淡口调,连同鼻孔中喷出的一股冷气,同时吹到了窝阔台的脸上。
遭此冷遇,窝阔台却并不诧异。这位二哥只是为人有些严肃苛烈而已,并非险诈小人,与自己的关系也有着相当的程度,现在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不过是又被牵动了那根〃术赤敏感神经〃的缘故使然。早有准备的他立刻将事先考虑的一番说辞合盘托出。
〃我对大哥只不过是待客之礼罢了,咱们自家亲兄弟还用讲究这些虚礼吗?我可没拿二哥你当外人啊。〃
〃原来是这样!好兄弟,哥哥错怪你啦。〃
窝阔台的话顿时化解了察合台脸上的坚冰,使他的表情瞬间生动了起来。他不仅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还紧紧握着弟弟的手,表示出坚决服从调遣的意思。
〃三弟,只要你下道军令,哥哥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办到!至于术赤,等打完这一仗再做道理!〃
〃多谢二哥!〃
窝阔台在以怀柔手腕平息了两兄长之争后,接下来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在部队中严申纪律,重新鼓舞起趋于衰颓的士气。他召集全军,发表演说:
〃我们是苍狼白鹿的子孙!再高的山也不能阻挡我们的脚步,再深的水也难以遏止我们的决心!今天,一座小小的玉龙杰赤又怎能耐何我们?难道我们不是阔亦田、杭爱山、野狐岭、乌浒河上的把阿秃儿吗?不是成吉思汗以人肉喂食的无敌狼军吗?请你们回答我!如果不是,那么我将解散你们,然后一个人向玉龙杰赤发起冲锋!〃
〃我们是!我们是!!我们是!!!〃
无数个声音回旋着,万千只手臂在挥舞,如大海之波涛汹涌澎湃,掀起涛天的巨浪!那支不可战胜的军团在这一刻复活了!
〃术赤,我命令你带领本部人马继续佯攻大桥,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于正面!〃
〃诺!〃
〃察合台,我命你率本部人马悄悄渡过药杀水,不得被敌军发现。渡河后迂回到敌军背面,发动攻击!〃
〃了解!〃
〃其余部队做好总攻击准备,力争一举攻陷玉龙杰赤!〃
〃奉令!〃
一周之后,察合台的别动队派来了报信使者。他的部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西城外布下了攻城阵势。窝阔台大喜,立刻命令使者迅速返回,约定于翌日凌晨发起总攻。在这一周内,术赤的佯攻也表现得中规中矩,城内全力防守大桥,显然并未觉察到蒙古军的动向,全然不知合围的大网已经将他们罩在其中。
窝阔台当即命博儿术与脱仑扯必儿整备人马,蒙古军主力连夜做好进攻的准备。当天宫的突厥武士(6)还在地平线的彼端将飞未翔之时,玉龙杰赤的守城者们就听到半空中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正以不及掩耳之速袭来。及至他们看到了欲曙之天中点点飞落的金色流星的同时,黑夜已永恒地主宰了他们的视听。
在巨弩炮强力机括的激发下,巨大的火矢化做死亡的流星,自天顶方向飞堕下来,落地即绽开绚丽的毁灭之花。每一朵花开,就有几条乃至几十条生命飞向天空。
〃蒙古人放火了?他们不想过河了吗?〃
忽马儿的斤在得到战报后,不禁大为疑惑。在此前的交战中,蒙古军顾忌于木桥是唯一的攻击通道,因此除了以普通弓矢作战外,从未使用过火药。正是利用对方这种投鼠忌器的心理,西城区才得以守卫至今。可是,现在蒙古人似乎已完全不在乎这些,他们莫非找到了什么新有渡河方法了吗?
正自犹疑,西面城壁方向陡然而起的霹雳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发生了什么?〃
他惊呼出声的同时立刻打发侍从去探看消息。不久,那个侍从便一脸惊惶奔了回来。
〃大人,蒙古军正在用投石机攻打西面的城壁!〃
〃什么?!蒙古军出在我们背后吗?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一连串的突出其来的问题使得他措手不及,头脑之中一片混乱。茫然之中,他走出官邸,打算亲眼看个究竟。倏然涌入眼中的现实触目惊心:城池的四面内外,攻势更猛,战浪迭升,骚乱之风甚嚣尘上,天上地下皆然。无数的住宅被点燃,一所所房屋在烈火中哀泣。满眼都冲天的大火,其势尽朝霞之辉。唯一沟通两岸的木桥同样在燃烧,不断有大块焦木呻吟着剥落,在河心中溅起岑岑水花。
火光中,一骑飞至,正是负责镇守西城壁的大异密都鲁吉尼(7)的告急使者。由于东面河边是主战场,西城壁久无战事,以至守军严重不足,在遭到突然进攻后立呈不支之状。现在,已有数处被蒙古军突破。
〃快请帕剌汪(8)将军率部援互,一定要击退敌军!〃
奉忽马儿的斤之命的帕剌汪立即提兵赶往西城,其行动速度亦不算慢,可惜都鲁吉尼却没能坚持到他的到来,便在一块巨石的打击下升天了。而迎接这支援兵的则是蜂拥而来的蒙古军,双方在街道上遭遇,经过一阵激烈的白兵战后,帕剌汪本人也步都鲁吉尼的后尘饮下了死亡之杯。
此时的东面沿河的战线上,身为指挥官的大异密木古勒哈只不(9)眼见蒙古军的火矢伤害巨大,连忙命全军向后撤入街区。在他想来,此时做为唯一通道的桥梁已断,即使弃守河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蒙古军为何会毫不吝惜得毁去进攻之路,这个问题使他一时难以索解。只是当于战场这种每迟误片刻都会造成众多死亡的地方,实在不易仔细思考下去。
同样的疑问也在蒙古方面的众将心中回旋着。鼓动飞扬的气势,展开壮大的攻击,严重杀伤死人。这些事情对武人而言,确实是极为痛快淋漓的感觉。然而战争的最终目的是致胜,弩炮的射程终究有尽,眼前的河流依旧是士兵们无法逾越的阻碍。纵然察合台一军突入城中,但没有本军的佩合,终究是孤掌难鸣的局面。
难道是要让察合台独得破城大功吗?一旦念及这个问题,术赤心中的不安立时无法遏止,便将全部的疑虑合盘托出。
窝阔台微微一笑,所示下的解答令众将听得睁大的眼睛。
〃在河之上建立二座浮桥,全军就可发动总攻了。〃
〃那要多久呢?〃
〃现在开始的话,也用不了多久。〃
因着窝阔台的手指,术赤等人一齐向远处的河岸望去,果然见一大批扯里克在士兵的押送下,抬来了许多木船放入河中,然驾使着依次向对岸排列而去。接下来,大批的工匠涌来,将拆自民房的木板迅速得铺于船面之上,并加钉大钉,与船体牢固地锲合起来。没过多一会,一座横跨河面的浮桥已经基本建成。与之并列,整个河面上几乎同时在动工,六座可荣三马并行浮桥便被搭建起来了。
这宛如魔法造物般的场面将河之两岸的敌对双方同时惊呆了。随即,蒙古军一方发出了热烈的欢呼,足以傲世的骑后队开始分队登上各座浮桥,向对岸杀去。
至此,术赤对自己这三弟所展现出的计划与调度能力已佩服地五体投地。自已当初在乌浒河上为堵劫花剌子模勇将帖木儿灭里也曾使用过浮桥,却偏偏望却了此事,否则又何须被一条河阻挡上半年呢?
〃太可怕了!〃
木古哈勒只不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只觉全身都在颤粟。为数众多的浮桥军使得陆地之王者展开了最大的机动力,那么接下来失去最后凭依的自军恐怕真的要遭遇可怕的事情了。但是,他必竟是一位有经验的武将,并未使自己全部的判断力丧失于恐惧之中。在他的指挥下,花剌子模残兵开始凭依着街道、房屋有组织的边抵抗、边后撤,试图将蒙古军拖入其最为头痛的巷战之中。
谁知,这一点也在窝阔台的掌控之中。他命令术赤总领突击部队,携带猛火油柜和喷油筒,利用轒辒车掩护,以火开路,向前逐次进击。至中午时分,西面察合台的部队也击溃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守军。东西两集团在午后时分会师,将残余的花剌子模军和他们的统帅忽马儿的斤围困在中央城堡之中。
窝阔台命令两军暂不对城堡发动攻击,只是死死围困,其余部队则加紧肃清其他城区的残敌。至傍晚时分,全城几成废墟。只有木古哈勒只不率领少数残兵逃脱,余者无论军民,尽皆诛灭——
在一个犹如用沥青洗刷过的黑夜里,
看不见火星,土星和水星。(10)
怀着绝望心情的忽马儿的斤站在城堡的侧窗内,向脚下望去。夜色中凋残破碎的玉龙杰赤所呈现出的狰狞凄惨,令他不禁悲从中来。前代诗人巴思里(11)的诗句流过他的心间:
天!我们生在残暴的时代:
倘若我们在梦中看到他们,我们要给吓坏。
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死去的人倒值得庆幸。
令他无法承受的是,坚守半年的城市,居然在一天内就被彻底攻陷,剩余下一座孤伶伶的城堡,又能抵挡几日呢?他就这样满怀沮丧与悲怆的心情伫立了一夜,直到天明后,下达了投降的命令。
没有人反对这道命令,更无人指责他胆小。失去战意的人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坚守下去的信心了。蒙古军那无情的杀戮犹如恐怖的战锤,将所有的勇气砸得粉碎。也许投降者中还能有人幸存,但是做为首领的忽马儿的斤却绝对难以逃过严厉的处刑。
可惜,他们连最终的一点生存希望都未能得到。术赤被这座城市的坚韧所激起的怒火又岂能仅凭一纸降书所能化解得了呢?在将自忽马儿的斤以下,从官员到普通士卒一律处刑后,所有的工匠、妇女以及小孩被掠为俘虏,三人平分(他们忘记了成吉思汗的法令,因而在此后险遭严惩)其余市民也被无差别的悉数屠杀殆尽。根据志费尼那沉痛的笔触所记载,被掠者计十万之数,而一名蒙古兵被分得的屠杀人数为二十四人。当然,这个数字应该是被夸大了,当时的玉龙杰赤绝不会有一百三十万人口。不过,以这座城市为中心的整个花剌子模地区,确实是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屠杀。而这一切,完全是为了平息术赤心中的愤怒而付出的代价。
最后,犹有余怒的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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