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势力盘根错节,淮军的这一次行动将会引发一次极大的反弹。
可惜,完全没有。福济最近一次反攻庐州的行动失败,已经受到了都察院的严厉弹劾,不出意外,他可能在一年之内去职。而怡良等人,还在江南与太平军苦苦纠缠,而且朝廷对两江的局势严重不满,两江也面临着换人的局面。这样一来,这些当道大佬哪有人有兴趣为一群死鬼出头,却去与张华轩这样当红的掌兵大员为难?福济还指望局面大坏的时候,张华轩的淮军能帮他解难救命!
而朝廷更是有趣,淮军行事之后,隔了十天左右,朝廷却是明发上谕,谕令张华轩严防地方,不准捻子再行生事,而对其余各地的捻子在来春后也要严加痛剿!
这下谁也明白了,朝廷在这个当口儿不会和张华轩为难,因为要指望他的淮军打捻子,打完捻子,再去与湘军汇合,一起去剿灭太平军。
在刺刀与凶悍狂暴的淮军威胁下,在朝廷不理不问的悲观情绪之后,所有的宿州田主当真是真心归顺,老老实实与丁宝等减租委员配合一起,立新约写字据,核算收成,确定交租时间等等,原本艰难繁杂的事儿,左右不过又花了一月多功夫,整个宿州一府四县的所有的土地改革减租减息的运动已经跨入了尾声。
丁宝在年前完结了此事,得意洋洋的赶回淮安报道,在他之前,在淮军肃清了宿州的反抗势力,又摆平了朝廷与江南各地的几个大佬之后,张华轩已经先行赶回淮安,宿州的事要紧,不过已经耽搁了很久的时间,况且大事已经料理完毕,并不需要他本人在此多耽搁了,只要留下丁宝等人,搜集与汇总这一次减租运动的资料,做以后淮安减租减息时的数据分析的资料存底便可,张华轩留在此地无益,便索性先行赶回淮安。
况且,除了宿州这里的事,淮安的事一样要紧。将近年关,工厂与淮军的福利要处理,要慰问奖励表现杰出的将士与工人,甚至海门等地的棉田收成不错,也需要张华轩这个一把手去亲自慰问探视一下,而且历次征战,年关的时候也要慰问一下战死将士的家属,这件事更是马虎不得,而且再过一个多月,全国各地与张华轩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也会前来结账,商量来年的进货量,这些也将影响淮安工业来年的出产……一八五四年就要过去,来年如何,却使得骑在马上赶回淮安的张华轩意气风发,雄心勃勃。
第三卷 中流砥柱 (56)焦头烂额
华轩赶回淮安之后,自然是马不停蹄奔忙起来,他赶候是阳历的十二月中,距离年关也就一个月左右的功夫,逢年过节特别是年底的时候事儿特别多,往年张华轩还只是揖客迎让,到了今年却又加了许多事出来,从宿州回来之后,却是把他忙了个人仰马翻,好在他自前两年开始就打熬身体,创建淮军时每天与士兵们一起长跑,后来虽然并不带队,不过自己每天长跑不缀,再加上种种招数,身子骨又是年轻,刚是二十左右,自小就做养的好,大鱼大肉养出来的和贫民百姓不同,两年功夫下来,皮肤是没有以前那种富家公子病态的惨白,开始变的红润黝黑了下来,身体越来越结实,精神头也比这时代的普通人健旺的多,每天几十上百件的事,也亏丝毫不倦,而且处理起来头头是道,丝毫不乱。
这么着一来,张按察少保大人的名声可就更加响亮。这会子在淮安的不仅是他的淮系人马,还有南来北往的大商人,其中浙商、徽商最多,前者刚刚崭露头角,后者却已经掌握这时代南中国的经济命脉达百年,在商场也好,官场也罢,都有寻常商人难及的庞大能量。
除了这两个地域的商人外,这一年的年底也来了几个晋商,在淮安转悠了几天后,悄没声响的在府城了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联号,专门为南来北往的商人提供钱庄服务,这样一来,虽然还不能与近代银行的作用相比。却也方便了许多南来北往地客商。
这一点倒提醒了张华轩,他不打算等过两年淮安繁荣后让洋鬼子的银行过来抢占市场,现在几家老牌的英国银行都在上海宁波等地准备开设分行,淮安这里暂且还没有洋鬼子的银行涉足于此,金融业是后来列强掠夺中国民间财富的一大利器,既然已经有山西人在淮安开设联号,张华轩决定等腾出手来后就规范钱庄,制定新规,把这些老字号的钱庄往近代银行制度上引领。
这么着忙活了大半月的功夫,饶是张华轩精神健旺。很多账目上盘算的事又是清楚的紧,就这么着,也是忙活的晕头涨脑。苦不堪言。
倒不是他能力不足,其实是很多事情枯燥无味,而且做起来满不是滋味,却是偏生非做不可。
两江地那些大佬们的年敬是非送不可的,怡良也好,吉尔杭阿也罢。或是传说中要来代替怡良地何桂清,这些人的年敬必须得送。而且还得恰到好处,不能薄了,却也不能过厚,这里面的官场学问海了去了,送礼还得针对个人爱好。比如何桂清,就不能纯送黄白之物或是古薰,就非得送名家字画。在价值上也得与怡良靠齐并肩,比如吉尔杭阿的年敬,就得比福济要丰厚一些,毕竟一个是落魄要开缺的巡抚,一个正在苏州统领大兵,对淮安与扬州的事一直没有指手划脚横加干涉,如何把这种良好地合作关系继续下去,这里面全都是官场学问!
再有,就是北京官场那些大佬们和穷京官的冰炭敬加年敬,一样要费心费力,当红地军机中堂不能怠慢,非得重视送以大礼,可那些在都察院苦熬的小京官御史,也断乎不能小瞧,没准儿你年敬少了几两银子,就会惹得哪个摇头大老爷狠参一本,或是咬住不放,张华轩纵是不怕,咸丰也好恭亲王也罢,这时候都指着他稳定苏北与淮北的大局,也指着他开春去收复庐州,改变安徽全省的战略态式,这样断不会真正有什么处分给他,不过被那些御史咬的多了,风评总归会不大好,还是能免则免地好。
这么着一来,张华轩整个人陷进了这些繁杂却又无聊的事务当中,如果是淮安的政务和军务,他已经算是得心应手,唯有这些北京官场地事,却是做起来事倍功半,令得他苦恼非常。
原本这些事务也能让他的幕僚去做,不过丁宝原本就是个二百五楞头青,阎敬铭水火不进,原本自己做京官时冰炭敬年敬一个大子儿也不收,指望他出主意,非得被反过来教训一通不可,薛福成是个才子,这阵子和一群洋人技师打的火势,成天什么人权议会的念叨,张华轩正担心这个江南才子走火入魔,哪还敢把这种分寸细节都要握握到位的大事交给他?
其余的幕僚庸庸碌碌,也是不能指望。
于是只能他自己忙到飞起,每天挑灯夜战,人就住在淮安城里的张家府邸当中,连老爷子一整天也难得见他一次。
直到了一月初的功夫,诸多杂务还没有理清头绪,这一天上午张华轩忙的焦头烂额,正觉抓瞎的当口,却见张五常蹑手蹑脚的进来,
探脑的看向自己。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家奴出身的心腹手下,不管怎么着用大道理来调教,行止之间,总是有点儿鬼樂味道。
当下提气喝道:“五常你做什么!”
他久居上位的人,前世今生都有极大权力,虽然尽力保持平和的气度神态,让人不觉他高高在上,不过上位者的气质仍然根深蒂固,就这么着一喝,张五常却是吓的一跳,当下急忙进得房来,垂手行礼问安。
张华轩板着脸道:“早就和你说过,不论府里府外,见着我回事说话有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来说不必避讳不必拘礼,前一阵子还好一些,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正是满肚皮的不合时宜,既然训开了头,索性长篇大论,劈里啪啦一通教训张五常起来。
若是换了旁人,张华轩自然收敛一些,不过对张五常这样的心腹,有时候拿来当作出气筒子,却也是正合其用。
张五常陪着小心,躬身听训,一直到张华轩说完一通,养气喝茶的当口,这才又小声禀道:“今天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一点小事,所以五常进来时有点犹豫。”
“哦?”张华轩眼皮一挑,问道:“什么小事?”
张五常神色不变,答道:“昨天就得到消息,今早五常亲自到沈先生下处去看过了,昨天半夜沈生先就从江南回来了!”
“当真?”张华轩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双手用力一拍,笑道:“这再好不过,此人用来做这些事,再恰当也不过!”
张府往年用来应酬的只不过是淮扬附近的府道官员,这一次涉及到两江与京师的诸多官员,府中上下也是抓瞎,不管是张华轩还是张五常,都盼沈葆如大旱之盼云霓,所以张五常得知沈葆回来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跑到张华轩这里来禀报。
看到张华轩的模样,张五常想笑又是不敢,当下只得苦苦忍住,先是叫府中下人来给张华轩换衣,然后又招呼张华轩的戈什哈一起准备,牵马换装,布置关防,不过一刻功夫,张华轩已经急如星火,一迭声的催促各人快点起行动身。
沈葆在淮安并没有购买住宅,先是随着淮军到淮北,之前只是住的驿馆,后来张华轩一意要他在淮安久居帮手,所以便在城西处帮他买了一处三进的小宅院,青砖碧瓦小巧玲珑,一应家具仆役都是张府的管事帮忙张罗,沈葆葆虽然不贪不腐,不过世家子弟久经宦海的人对这一点小小馈赠,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坦然受了下来。
张华轩快马加鞭,张府距离沈葆的住处原本就是极近,这会子天寒地冻街上行人又是不多,几十人一起奔驰在大街上,寥落几个行人纷纷闪避,不过眨眼功夫,一行人便已经到了府宅之外。
若是换了以前,盐商不论怎么有钱,也断不敢在府城里这么嚣张行事,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张华轩声威显赫,亲王的账他也未必肯买,更何况整个苏北都差不离算是他的地盘,纵马狂奔的事他也只是偶尔行之,府中下人都好生约束,这样在当时的官员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榜样人物。
只是就是这么着,偶尔一次张狂,却是叫有心人看了个满怀满眼。
两个秀才打扮的中年男子却正好在不远处的街角寒暄说话,远远看了张华轩一行,年纪稍大一点的立刻顿足骂道:“盐狗子也这样,我看这淮安城里臭气熏天,委实是住不得了!”
“寥之,这样说未免太过,张某人毕竟是少保按察,这点子仪仗还是当得起的。”
另外一人却并不如何愤恨,反而去劝先前那人,只是看向张华轩的眼神,未免也有几分不屑。
他暗暗心道:“毕竟还是根基太浅,一得志便如此骄狂,手握重兵更不是好事,万一将来有什么大逆的举动,只怕要祸及满门。”
想到这里,对原本答应沈葆的事,却又不免得有些犹豫。
此人原本是跟着沈葆前来淮安,在路中遇到同年,正是跺脚大骂的淮安教谕朱,他倒也知道朱已经以下犯上,数次弹劾张华轩,原本的前程早就销尽,现下只是在家闲居,不过在士林中,此人的名声反而算是不错。
当下又劝慰几句,那朱渐渐气平,只是摇头苦笑道:“若是你家也还罢了,偏偏这满身铜臭的人如此张狂!”
第三卷 中流砥柱 (57)世家子弟
语一出,那中年男子连忙摆手,连声道:“慎言,慎
说罢,又扫一眼愤愤不平的朱,面露微笑道:“张大人年轻气盛些也算正常,我与他也算打过几次交道,算是个很谦和的人,并不如年兄所说。况且,张大人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倒不是那种富家纨绔子弟。虽然不曾中举,我看他文采也是有的。”
他看起来比朱还要年轻一些,大约是四十左右的年纪,虽然身着布袍,却是满脸的雍容华贵,气度神情都比朱要强过百倍,一看就是受到良好教育和仕途顺利的世家子弟。
事实也确实如此,与小小淮安训导朱同年的这位中年人,其家族在这会子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大世家,而且是不同于满洲亲贵的汉人读书人世家。
这种世家在清初以桐城张家最为闻名,张英为大学士,其子张廷玉为军机大臣伯爵执掌天下政事,桐城张家数十子弟在朝为官,成为当时最为显赫的汉人读书人世家。
到了这个时候,显然是以常熟的翁家最为显达,家主翁心存历任工部与户部尚书,现任的体仁阁中堂大学士,位列宰辅之位门生故吏满天下,长子便是此时正在淮安的翁同书,次子翁同爵,幼子便是后来历任帝师大学士,成为光绪年间帝党领袖的翁同和。
翁家除了家主翁心存现在官位显赫外,翁同书在道光年间中进士,然后历任翰林编修,乡试正考官,学政。走的路子正是汉人读书人最想走的官场捷径,虽然不能捞钱,做的却全是清要显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