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淮军有一股悍勇之气,敌军既然冒着枪炮整队行进,而一开火之际,淮军犹自被压的抬不起头,不过自左宝贵以下,苗以德这个堂堂内卫将军,还有副总参等一票将军,也在阵中,由庐州赶到徐州述职招揽的几个原湘军的知名降将,也在其中,比如刚成为将军的郭松林,就是手提一支步枪,昂然立于阵中,肩头被流弹击中,血流不止,把胸前与肩上的金星都染的血红,此人却还是有着湘军中特有的悍勇之气,竟是不让卫生兵上前包扎,只是装弹填弹,瞄准击发,然后半步不退!
等两军再加接近,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却如同对面枪毙一般,英军与淮军都尽可能排成纵队,前列尽仆而后队接上,两军比的就是意志与操弄火枪的熟练程度。战场上但见烟雾缭绕,而砰砰的火枪击发声响如爆豆般响个不停,两支强军,一支已经是纵横全球无有敌手,俨然是这个时代超级大国而统御全球的老牌强军,而一支却是被整个文明世界视为半开化的野蛮国家的新兴强军,两军的战法也基本上相同,而对面开火之时,皆无新奇之处,比的就是平时训练,战时经验,还有不畏死伤的强悍意志!
由仓促接战到短兵相接,其实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然而两军因为近战开火,死伤犹为深重。英军方面,光是尉官死伤,就有十余人,下者士兵尚且不论,而校官中,也有几个受伤颇重的。
至于淮军方面,死伤犹特惨重。与敌校官阶级相同的,当然就是参将团长一级,淮军经过几次修改制度,团长一级也分三级,以银星为饰显示阶级,短促交战后,原本的炮团参将上将短兵相接,竟告阵亡,其余一些跟着张华轩赶来的将领们,尽管肩扛金星,也自有受伤颇重的。而营管带一级,棚长队长一级,死伤犹为惨重,至于伍长士兵,死伤更为惨重。
第三卷 中流砥柱 (224)苦斗
按说两军人数,当然还是淮军人多,而且事先选址,在一处地势稍高的上坡之处设立阻击阵地,只是英军如此精勇强悍,却也是出乎淮军很多将领的意料之外,这一轮打击,委实不小。
这几年来,淮军的对手不外乎是清军捻子和太平军,这三军各有长短处,清军装备最好,这几年来已经购买了不少枪支,特别是江南的清军,已经有不少长短火枪。北方较少,总因购买不便,如果不是淮军打断了历史进程,十年之后清军不论湘军淮军还是北方旗军骑兵,总以配备了大量火枪,新建淮军则犹为精锐,马队之中基本配枪,与捻子交战时,马队特别得力,就是因为装备好待遇好,所以打起来特别卖力,常有以少胜多的事,东捻被灭一战,淮军出力甚多,而装备自然就是清军最得力的地方。
掌握国家财政的政府军,在装备上领先当然没有问题。就是放在现在,清军装备也是各支军队中最好的,捻军则是最差,除了抢掠自朝廷骑兵和民间的大量马匹外,捻军几无火器,而传统的长短兵器,精制的少,多是民间自制,粗制滥造的多,接战时,捻军骑兵尚且有些战力,步兵则很少刀牌手,也不披甲,只是持木柄铁矛与敌交战,凭着的,只是一股悍勇团结之气,做战胜败,多以马队为力,而捻军在发展之初声势将起之时,已经被淮军打的极为惨痛,当时马队战力未起。步队不堪一战,淮军经常以几千胜几万,捻军虽然人数多过十倍以上,却根本不是淮军的对手,甚至一棚地淮军,就敢撵着上万的捻子直跑,这也算是捻军之耻,至今难以消解。
到了河南之后,捻军自然又是一副新景像。这时候却可以不谈。
除了清军捻子之外,淮军打的最多的就是太平军。^^^^当日淮军与太平军交手时,说起来太平军的悍勇团结,比之捻军稍差,论起装备,则又要比清军差上一些,所恃者,却是将领很得力,论起纯粹的将才,清军不及。捻军更加拍马也赶不上。先不说石达开与胡以晃等人,后起之辈的战将中,陈玉成、李秀成双壁生辉,算是难得之至,就是李侍贤等辈,也是难得的将才。而近来又有军统传报,李侍贤在上海与洋行谈妥,一次就购买了四千支洋枪,已经组织了自己的洋枪队,太平诸军改良装备之举。正在紧锣密鼓着手进行。
淮军这几年来,征战厮杀都是与捻子清军太平军这样地对手,清军往往枪炮一响,士气便堕,待白刃战时,立时全军有崩溃之势。太平军虽敢战。不过装备远不及清军,而且除了少数精锐外,也并不敢白刃战,捻军倒是悍勇之辈多,不过装备战法将领俱是不成,论起战力,反而最弱。
而今日遇着英军,却是装备比淮军内镇兵好的多。训练军纪也是平分秋色。战场经验则远过淮军内镇军人,两军自一交手。英军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虽然以少攻多,以下攻上,不过排成纵队队列依次开火前行,然后阵后两个皇家炮兵连先是压制了淮军的有限的炮兵火力,然后步兵踩着鼓点前行,然后又有阵前军官们指挥娴熟,与淮军接仗之后,已经成功将火力压制。
左宝贵知事情至此非拼命不可,这一仗在张华轩看来是非胜不可,也有必胜之理,然而在前敌指挥官这里,却是殊为困难。中军镇的骑兵当然就在不远处,这边一打响,只要有信号弹发出,骑兵就会在半小时内赶到战场,合同淮军步兵官兵一直杀敌,不过这时机却要前敌指挥官自己掌握。****
早了,英军尚未出死力,队列不乱,战力顽强,以现在的打法来看,怕是骑兵赶到,遇着英军顽强抵抗,中军镇的战斗力当然远高超炮团和内镇,不过惨胜之局,也殊为不美。
晚了,内镇和炮团被打跨了,一切不消说得,还是惨胜之局。
所以中军镇的出击时机,还非得左宝贵这样的前敌大将来把握不可。
他也是起了好胜之心,原本好好儿的前线将领,领地当然是百战精锐,打捻子打太平打清军,都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而将士上下用命,精锐难挡的实力也成就了将领自信的性子和本钱,这会子经心训练过的内镇将士竟被人打的灰头土脸,这不能不激起了左宝贵拼命之心。
既然不服输,那就只有死顶。于是也不再原地伏击不动,一声军令传下,所有将士有枪者持枪,无枪者持临时领来的武库中藏的俘虏自清军的刀矛,不再保存实力,连同炮团将士一起,列队向前,先开枪,然白刃交战。
主将一声令下,将士们森然听命。从这一点上,就看出淮军的强军风范。炮团是海州长城,负责要塞,虽然在步兵战法上训练较少,在这个时候倒是比内镇的将士先准备好,有枪拿枪,无枪则持矛牌盾牌,以三百人为一队排成队列,准备听闻将领突前。然后内镇与少量内卫官兵亦是一般准备,并无人露出畏怯害怕不敢出阵地神情。
淮军的新兵训练极其漫长,三月是成军初始训,然后每日训练不停,绝不会有任何懈怠。到这个时候,平时以军令军纪还有军棍加上优厚待遇形成的条件反射一般的举动已经使得淮军将士在接到军令的那一刻起,便是一支虎贲无敌之师!
左宝贵自己也亲上刺刀,自他由小兵到把总然后到管带,然后又改制成总兵,这拎枪上刺刀决战于沙场一举,已经暌违很久。
不过枪一在手,过往种种如神灵附体一般,尽上身来。他转身看向自己身边同僚,其中不少亲贵大将,这一次随张华轩同来,虽然张华轩不欲他们上战场,唯恐死伤,在这小小战场并不值得,不过今次却仍然有不少人跟着左宝贵前来,阵前迎敌,竟如小兵一般,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眼见左宝贵持枪上白刃,众人亦是如此,见他看来,众人俱道:“左帅在前,我等相随而伴,却要与英夷誓死相博一番!”
众人持枪,新委第八镇参将宋庆却是挥舞大刀,喝道:“破敌之际,需看谁斩的首级多!”
淮军将领多以少壮军人为主,宋庆年近四十,已经算是老将,不过悍勇之气,却是比年轻人还要强上几分。
左宝贵笑道:“你用刀,咱们却是用地刺刀,割首级怕不是你地对手了。”
说罢,向着全军将士厉声道:“全军有了,突击向前,与敌白刃交战!”
淮军全军将士听的分明,当下俱是热血沸腾,却是由内镇军官先行领兵,排成整齐纵队,一队队向前,亦是边行边发火,待与敌前锋相接时,便是以刺刀格斗交战。
当时欧洲列强交战,其实也是火力强者胜。拿破仑时代以火炮建功,龙骑兵扩大战果,步兵正面突破之法,所向无敌,待克里米亚战争时,英法两国与俄军打的,便是火枪。俄军彪悍能战,而火枪射程远不及英法两国军队,死伤极为惨重,而英法两国,却是不如俄军敢于牺牲,所以几年激战,两边打的水深火势,一起罢手了事。
而至今日,虽是凭着娴熟的战法压的敌人抬不起头来,而淮军却是半步不退,不仅不退,反而列队整军向前,先与英军对射,然后白刃相交。而淮军与英军相比,更重肉搏之法,毕竟中国内战与对列强不同,敌人往往人数众多而不堪一战,只需白刃相加,多半就会崩溃。此时淮军前列与英军已经接触,两军俱是白刃相加,英军个高力大,淮军却是灵巧加上更高超的格斗技巧,而前队一加,后队无枪淮军俱是齐声呐喊,举起手中刀牌矛枪等物,也不讲究队列,直接冲杀而出,这一下,却是由两翼而包,与那些一队队阅兵般的英军侧面而斗,顷刻之间,便是占了上风。
面对如此打法,英军却也并不慌乱,队列调整,援兵迭上,一时间阵前几千人或是枪炮相加,或是白刃而斗,竟是缠在一处,而英军更加凶猛地炮火,此时便宣告无用。
左宝贵虽然先冲在前,然而全局战势自然也看在眼里,看看此时已经成缠斗之势,淮军也好英军也罢,一时都无法击退对方,所谓时机,正在此时。
于是吩咐自己亲兵,立刻回阵点燃信号弹,须臾之后,几发绿色地信号弹扶摇直上,更有准备好的过人高地大草堆被点燃,火苗窜起后不久,浓烟也相随而上。
这是防止潜藏起来的中军镇将士不曾看到信号弹的补充手段,如此可保万全。
然而这样一来,对面英军再笨也知道淮军必有后手援兵,于是自将军以下,立刻调整,前队也缓缓后撤,意欲摆脱与淮军缠斗。
第三卷 中流砥柱 (225)歼敌
只是这个当口,又怎能容他们从容而退?淮军将士自然也知道了这时候是紧要关头,于是众将用命,士卒狠拼,仍然与英军混杂在一处缠斗,这样边打边行接近二十分钟后,两军俱是死伤惨重,淮军与英军在内,俱是有不少军官阵亡当场。
英军到得此时,方知淮军难斗。中国第一精锐之称,并不是那些外交官们的虚言恐吓。而米歇尔少将也收起骄狂之态,心中大起警惕之感。
若是他们知道对手还是淮军的二级部队与炮兵队伍时,却是不知道该做如何想。
依英军上下的看法,眼前淮军虽然缠斗,却并没有实力击溃英军,然而所忧者当在淮军是否当真有后手,还是迷惑英军的招数。不过精锐之师并不畏惧暂且退后,不会因为后撤而溃不成军,于是仍然边打边退,以期退到舰炮掩护范围内,那时便安全的很了。
同时,派遣军官带人回到舰队之上,让海军中将拼凑起一些援兵来,到要塞之上控制住炮台,然后接引陆军回要塞附近驻守。
这样虽然进攻海州的计划告挫,不过有舰队和要塞在手,就等于利剑悬在敌人头顶,只要援兵一到,仍然可以随时发起进攻。
只是算盘打的如意,结果却不能如意。在偏离原本的交战地点不到两里路后,淮军的中军镇将士赶到战场。两千余骑兵台马壮,不论士气还是精锐程度,都在内镇与炮团将士之上,而装备之精良,还犹在英军之上。
淮军战马,一半是购买,一半是俘虏官兵的马匹。当时战马,以代马与北马两种为主。代马瘦弱矮小,不复当年,而北马虽不及洋马,官兵所用却了是百中挑一,算得马力矫健,冲刺有力。
中军镇骑乘。便是以纯粹北马为坐骑。两千余人骑在战马之上,呼啸而来,等烟尘一起的时候,英军上下都是面无人气,俱道:“坏了。”
此时是想退也不行了,于是匆忙之间调集后卫与预备队,结空心方阵。准备迎接马队冲刺。
对中国骑兵的研究,英军也早就进行。他们称满洲八骑为鞑靼人,对鞑靼人骑兵的传闻却是不屑一顾。而以欧洲战场骑兵对步兵的战绩,这一百年来,也确乎难以为续了。拿破仑的龙骑兵看似威名赫赫,其实并不能披坚执锐以为攻击主力,不过是夹击侧翼。追击逃敌而已。若是用骑兵攻击步兵和炮兵结合的主阵地,怕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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